第一百四十一章 意外收穫
走廊裡“轟隆隆”躥走的那群人,大多是軍營中的武夫, 平日裡看慣了五大三的糙漢, 難得見一回白落雪的清雅公子, 先前還在納悶那般斯文的樣貌脾氣, 如何能掌管整個風雨門, 現在卻都有了答案——畢竟能將蕭王殿下都調戲得說不出話,那還有什麼是雲門主做不到的?失敬了, 失敬了。
於是再見面時, 眾人眼裡便都多了幾分肅然崇拜。西南駐軍統領黃武定親自搬來一把雕花鏤空的紅木八仙椅, “咚”一聲放在地上, 恭敬道:“門主, 這邊坐!”
季燕然抬起一腳,將這看唯恐天下不的孫子踹到旁邊:“說正事。”
縣令石東起先也跟著“嘿嘿”笑了兩聲, 後又及時覺察到不合適, 便趕忙擺出苦瓜臉,將城中現狀一一向季燕然稟明。那猿群雖說兇猛,但一進城門即被攔截, 所以傷亡與財損失尚在可控範圍, 百姓的緒也勉強穩定,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說完之後,又惴惴難安地補了一句:“但這樣的事,發生一回還好, 兩回三回,怕是……實在頂不住啊。”尤其這還是在白天, 倘若換到三更半夜呢?倘若猿猴換白象呢?石東越想越心驚,額頭上也滲出一層薄汗。
雲倚風問:“聽說石大人的兒子,一直在靠著長右的藥調養?”
提及此事,石東腦門上的汗就更多了,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倒是旁邊的師爺解釋,說大人初來玉麗城時,便想過要除去那為禍鄉民的巫師,卻反被對方設計,母親與獨子皆為巫所害,所以……唉。
不算好,也稱不上昏,就是個有著七六的普通人,願為百姓冤做主,又放不下自己的家人,便一直這麼稀裡糊塗地拖著。石東愧道:“還請王爺恕罪。”
雲倚風道:“大人也不必太過擔憂,我會留長右活口,再不濟,過一陣這玉麗城中還會來一位名醫,也能替小公子看診。”
石東連道:“是,是。”
那棟大宅裡毒不,若長右在急之下全部放出來,那玉麗城便要遭大殃。季燕然命黃武定率兵兩千圍住大宅,若實在控制不住局勢,便直接澆上火油來燒,總之斷不能讓那些紅目毒蠱爬進城中。
行定在子時。
這一晚恰好掛了滿天的星,罩得四野瑩瑩發亮。臨出發前,季燕然又叮囑了一回:“小心。”
“放心吧。”雲倚風笑笑,“等我。”
言罷,便閃攀上房梁,如一片輕盈雪花那樣,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擺那一個白啊,飄逸。
黃武定略微擔心,小聲問:“雲門主怎麼也不換一俐落的夜行服?”
季燕然看他一眼:“你還要管雲兒穿什麼?”
黃武定:“……”
黃武定落下淚來:“王爺恕罪,我這就閉。”
據苗供認,長右的功夫“高得出神化”,很是嚇人。但鑒於他只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土鼈,所以話語間的水分還得再一。雲倚風倒是不擔心對方功夫有多高,只在意要怎麼悄無聲息下手,讓對方全無機會放出毒蟲。
房間裡亮著燈,窸窸窣窣的,長右正站在桌邊忙碌,一群毒蟲蠍子在牆上爬,地上一片乾涸跡,倒是同先前的迷蹤島有些相似。雲倚風向來就不是顧影自憐、傷春悲秋的子,但此番看到悉場景,還是忍不住問候了一句鬼刺,唏噓,我這以前過的都是什麼鬼日子?
他暗自搖頭,指間悄無聲息落幾枚銀針,剛手,卻見室門簾一閃,竟從裡面走出了一個人——這下更像迷蹤島了,連蛛兒都是現的。
多日不見,照舊同以前一樣,穿著紅戴著花,卻毫不見半分子俏,面蠟黃黝黑,細聲細氣問道:“蠱毒研製得如何了?”
“已經好了。”長右拿起手中琉璃盞,半明折出粼粼鮮紅的,“你且拿去給神醫,保管好用。”
蛛兒手接,長右卻偏往後一閃:“我要的東西呢?”
“與銀子,都已經備好了。”蛛兒道,“往後幾日會陸續送往老地方,你只管來取便是。”
長右笑了兩聲,將瓶子放在桌上,又上下打量:“我倒喜歡你的病態模樣,不如留下來,同我一道過日子吧。”
蛛兒狠狠瞪了他一眼。
長右繼續道:“我知道,你喜歡那風雨門的門主,但他那樣的神仙郎君,怎會看上你這裡的醜陋怪胎?這世間只有我,只有我啊……”
“啪”一個清脆的耳。
蛛兒啐道:“你最近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你能比得過蕭王殿下?”長右繼續湊近,雙目抖,像是從這污穢言語裡收穫了不快,“你能讓他在床上仙死?”
蛛兒尖著嗓子嚷:“你閉!”聲音如刀,刺得長右耳微微一疼,出小指想要摳挖,卻覺得指尖像是頂到了什麼,耳中又是一陣劇痛,半邊也麻痹了。
雲倚風原也沒指幾毒蜂針就能放倒這兩個老毒,他破窗而,雪白擺翩飛,單手拔劍出鞘,先將蛛兒一掌打暈在牆角。長右此時已經恢復了八,見雲倚風來者不善,本想踉蹌向外逃跑,卻反被重重踢回桌上,“叮鈴哐當”打碎一堆藥盅。先前那琉璃盞也碎了,紅的藥流淌出來,長右口劇烈起伏兩下,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竟像類一樣趴伏在桌,出鮮紅的舌頭,迅速將那玩意了個一乾二淨。碎渣將他的舌都割破了,鮮淋淋漓漓流淌,引得滿屋蠱蟲越發躁。
雲倚風:“……”
長右了跡,嗓子裡發出古怪的聲音,渾青筋暴凸,雙眼也從先前的漆黑變了暗紅……直至鮮紅。
他像巨猿一般拔地躍起,黑袍寬袖張開,又不知從裡頭爬出了多麻麻的蟲類。雲倚風看得心驚,反手持劍一擋,“噗嗤”一聲,也不知是刺破了什麼臭玩意,一惡腥登時彌漫開來,連牆角昏迷的蛛兒也被熏得咳嗽了兩聲。
長右看起來已經完全喪失理智了,只如瘋狂的野一般盲目追著“獵”,也無痛覺。雲倚風只與他過了三四招,上便已落了七八隻噠噠的大蟲,心裡登時又冒出一萬句不知當講不當講的鄙之言,後見那巫師還在大張著咬,靈機一,乾脆不打了,只拖著蛛兒飄飄搖搖向外跑去。果不其然,長右也跟了上來,三人就這麼掠過屋頂、樹梢,一路轟轟隆隆地沖到了林裡。
數百兵一擁而上,費了好一番力氣,方才將“嗷嗷”咆哮的長右制服在地,用鐵網兜了起來。
黃武定驚不淺:“他瘋了?”
“先前王爺只擔心這群人會將猿猴換白象,現在看來,他們八還想過要換人。”雲倚風道,“先將這兩人帶回去吧,也不知道藥效退去後,他還能不能清醒。”
以及另一名灰侏儒,也被從床上揪了起來。整座漆黑大宅都被兵暫時封鎖,等著季燕然與黃武定翌日再來查看。
而雲倚風回到客棧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洗了個澡。邊洗便慨,由奢儉難啊,先前鬼窟一樣的日子,還不是照樣咬著牙過來了,現在卻連袖上落幾隻臭蟲都覺得渾不自在。泡在香噴噴的水裡,雲門主積極反省,最後得出正確結論,這都是蕭王殿下的錯——誰讓他慣的?
季燕然在外敲門:“雲兒。”
“如何了?”雲倚風著頭髮打開門。
滿室生香,人溫,只可惜手頭還有一堆瑣碎煩心事。季燕然接過帕子:“兩人都被水潑醒了,蛛兒不肯說話,長右倒是一直在鬼喊冤,說他並未作惡。”
“他若不算作惡,這世間就沒惡人了。”雲倚風搖頭,“不過話說回來,連鬼刺都要從他手中買藥,此人還真是有些本事。”
“裝神弄鬼,以蠱害人,這種本事還倒不如沒有。”季燕然道,“不過你既說他又貪財又好,那照我的經驗,這世間貪財好之徒,大都是骨頭,落在黃武定手中,只怕連半天都撐不過去,他就哭爹喊娘要招供了。”
“蛛兒是鬼刺的心腹,這麼多年來,一直形影不離跟在他邊。”雲倚風道,“現如今落在我們手中,也算老天幫忙,至能弄清楚這一年裡,臘木林中都發生過什麼,還有……”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還有江大哥的下落,若他消息靈通,應當已經知道,我們就在玉麗城中吧?”
先前剛知道世時,還曾開玩笑胡鬧過,說假如羅畫當初抱著孩子順利抵達西南,那自己說不定也已混了野馬部族的頭目,正天天蹲在野林子裡,挖空心思與季燕然作對。誰曾想啊,兜兜轉轉大半圈,邊還真就冒出一個野林子裡的頭目來。
正所謂造化弄人,各種弄,胡弄。
見季燕然沉默不語,雲倚風便也沒在繼續問,只拉過他的手,笑著說:“走吧,我們去看看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