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姝看過去,眾人都看了過去,見到來人都嚇了一大跳。
竟然是詹氏那位安大伯。
安大伯腳有些跛,像是在路上摔了一跤一樣,他跛腳上前。
“有急事,且是個要的大事!”
老夫人意外,而正房的門這時推了開來,詹淑賢匆忙走了出來。
“娘?安大伯?!你們怎麼都在?”
俞姝避在一旁低著頭,有這兩位在,全然沒有人留意。
反倒是安大伯急的不行,一臉沉。
“五爺是不是去護送竇首輔了?他不在正好,咱們房中說話!”
說完,直奔房中而去。
詹淑賢明顯一慌,而安大伯著急的厲害,不僅如此,還道,“把門窗都打開,讓丫鬟退到院子里守著。”
說著一手指向了俞姝。
俞姝一驚,他道,“你去那邊窗下守著。”
俞姝立刻低著頭過去了,安大伯指揮了不人,四面八方地將正房守住。
這一看,便是有極其要的事要說。
俞姝心下快跳,看了一眼詹淑賢。
日刺得沒有帶白紗的眼睛發痛,但忍住了,看到了詹淑賢慌,卻又不知怎麼讓安大伯離開的表。
皇帝一定在房中吧... ...
詹淑賢一時沒推的開,安大伯卻已了老夫人和。
安大伯的聲音極低,尋常守在外面的丫鬟并不能聽見他們說話。
可巧俞姝就在下風口,風吹著聲音飄過來,而屏氣凝神,聰靈的耳朵一下子就聽到了。
但在聽到安大伯話的瞬間,俞姝心下陡然一停。
“你們知不知道韓姨娘是什麼人?!”
安大伯急道,“我收到了信,說咱們府上這位韓姨娘,正是那俞厲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啊?!”老夫人和詹淑賢都嚇到了。
而安大伯果然拿出了信來。
他們不知是何人送信,俞姝亦不知道,只是繃進了神經。
但安大伯道,“小五一定知道此事吧?!你們竟都不知道!可萬一被宮里知道,怎麼看這次招安?!又怎麼看詹氏和那反王俞厲的關系?!萬一被打為通敵賣國,這可怎麼辦?!”
老夫人聞言子晃了起來。
詹淑賢臉倏然變化。
而就在這時,室突然發出了一點細小的響聲。
安大伯立刻察覺了。
“什麼人?!”
話音落地幾息,有人輕笑了一聲,撥開室的珠簾,信步走了出來。
安大伯和老夫人在見到此人的一瞬,臉都瞬間慘白。
“皇上?!”
明明前一息,他們還擔心要被皇上知道了,打為通敵之罪怎麼辦。
但此時此刻,方才他們所言,竟然都一字不落地落到了皇上耳中。
他們甚至來不及問皇上,為何在詹淑賢房中。
他們只擔心,皇上聽到這些,要怎麼看待詹氏一門... ...
而立于窗外的俞姝,此刻心跳如雷。
是誰送的信,揭了的份?
詹府的人,還有皇帝,又準備如何?!
所有人都等著皇上的回應,正房外,此刻靜到落針可聞。
但皇上笑著安了他們,還在老夫人和安大伯即將跪下之時,扶住了兩人。
安大伯驚怕,“皇上,臣等也是剛得了消息,萬沒有欺君啊!”
皇上在這話里點了點頭,用極其溫和的言語道。
“別怕,你們怎麼會欺君呢?”
他越發笑起來。
“那韓姨娘的份,朕早就知道了。”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
他道,“朕把整個天下都托付給定國公,國公便是對朕最為忠心的臣子,怎麼可能在這般要的事上欺瞞朕?只不過,他要瞞著俞厲和其妹妹,作戲作足,不能告訴你們罷了!”
靜謐的室室外。
皇上趙炳繼續淡定地說著。
“徐員之死,就是國公與朕設計,為了迷俞黨。如今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收復秦地大半的失地,豈不妙哉?!”
他拍了拍安大伯的肩頭。
“詹氏的忠心,朕再沒有半分懷疑!”
在這話中,安大伯他們,齊齊松了口氣。
只是庭院中,俞姝站在窗外,心跳一下快過一下,最后幾乎要從嗓中跳了出來。
心跳又在即將跳出的時候,停住了。
皇帝的話在俞姝耳邊,仿佛滾雷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炸響——
“朕早就知道了... ...朕把整個天下都托付給定國公,國公便是對朕最為忠心的臣子... ...”
“都是國公與朕設計,為了就是迷俞黨... ...”
“詹氏的忠心,朕再沒有半分懷疑!”
風吹得人腳底都站不穩了。
俞姝扶住了手邊的一個桃樹,堪堪穩住了打晃的子。
而腦海中浮現出男人的模樣,那模樣亦晃起來。
仿佛看到的本就是水中月。
投一顆石子,水面起了波紋,明亮的月便不復存在了... ...
果真是真的嗎?
室的皇帝,問了詹府驚詫的眾人。
“其實,朕本來想聽聽,你們準備如何置那韓姨娘。畢竟也為國公誕下一子。”
話音落地,俞姝聽見了詹淑賢的聲音。
“回皇上,那可是俞厲的妹妹,我們自然不能欺君,自然要留下孩子,將此出去。留子去母。”
留子去母。
這話得了安大伯的附和,與老夫人的默認。
皇上滿意,“不愧是詹氏。”
俞姝默然,竟在他們的話中,出一個笑來。
好一個留子去母... ...
但安大伯在此時問了一個問題。
“那如今怎麼辦?此要如何置?”
招安俞厲之后,此又當如何置,裝聾作啞地瞞著世人嗎?
但皇上卻讓他不必心。
“這事朕與國公也早有安排。府上先看好此,等招安結束,朕就讓人先將其帶回宮中... ...”
這話沒有說下去。
皇上到底要將俞姝如何,詹府的人不知道。
而俞姝更不得而知。
可如何聽不懂那皇帝的口氣?
先騙哥哥招安,然后又將帶回宮中看押... ...
所以,招安也并非真的招安,是嗎?!
俞姝渾繃起來,止不住抖。
山崖的對岸,招安的和談正在進行,這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假?
若果真是假,他們到底要對俞軍和兄長如何?!
風越來越大了,凜冽地吹得人臉生疼,又仿佛從皮上豁開了口子,吹進了人心里。
俞姝心頭疼而冷,到了最后,已是麻木。
皇上從那房中走了出來,信步往外,俞姝這個即將被抓走的人,只能低著頭半分不敢彈。
但還想聽到更多的消息,想知道,這皇帝到底想對哥哥怎樣!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擔憂的,繼續低著頭出了這院子,裝作府中丫鬟跟著皇帝走了幾步。
一直低眉順眼沒人理會,皇上是微服出行,暗衛輕易不會現。
而當俞姝腳步緩慢地從皇上后樹叢后的小路上走過時,聽見那皇帝了邊的太監一聲。
他問了時辰,“距離巳正二刻還有多久?”
“回皇上,還有三刻鐘。”
三刻鐘,只有三刻鐘了... ...
俞姝屏氣凝神,聽見他再次笑了起來。
比起在詹家人臉前的笑,這一聲更加充滿了濃重的興味。
“那朕可就等著了。等慶功的煙花響起,這天下第一位異姓王,可就要飲下為他備好的毒酒了!”
毒酒... ...
慶功酒,竟是毒酒... ...
俞姝在極其盛大的日頭下,腳下完全站不住了。
皇帝果然并非要招安,他們要兄長的命!
而那皇帝還在笑著,笑聲越發詭異。
他聲音陡然險而冷凌起來。
“一個異姓小民,就因為被朕滅了五族,就要造反,這樣的人,招安來何用?
“朕豈不了天下笑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俞厲自作孽,不可活,朕這次來,可不虛此行!”
... ...
皇帝走遠了,去了空曠的地帶。
四周全是皇帝的暗衛和詹府的兵馬。
俞姝強撐著自己,繼續裝作丫鬟的樣子走著。
但是很快看到了詹府的侍衛,圍住了住的院子。
暮哥兒的哭聲從院傳了出來。
一聲聲響亮著,撕裂著人心。
俞姝的心口疼得厲害,可回去,便是被拘起來的命運!
距離飲下慶功毒酒的巳正二刻越來越近了。
不僅不能被關押起來,還必須逃出這里!
為哥哥示警!
但崖苑都安排了詹府的侍衛。
俞姝攥了手,尋到了柴房。
一把火扔進了草堆之中... ...
火很快燒了起來,又在崖上的大風里,順著風向竄上了好幾間房屋。
崖苑在一瞬間了起來。
“走水了!”
“走水了!”
暮哥兒居住的院子在上風口,風不會將火吹過去,只是將小兒的哭聲一陣陣吹過來。
俞姝心如刀割,火灼了眼睛,在火與淚里,一轉頭,趁向外跑去。
終究是錯了,不該輕信什麼招安的謊言。
這所有的錯,都讓一個人來承擔吧!
*
崖苑起了火,火在風中竄上了天。
五爺在橋頭鎮守,看到那火直覺不對。
他立刻讓人去問,很快得了回稟。
“五爺!崖苑不知怎麼起火了!火勢頗大!”
五爺一愣,“人呢?都怎麼樣?!”
下面的人卻道,“老夫人夫人和哥兒都沒事,只是... ...”
男人眼皮一跳,瞬間瞪了起來。
“只是什麼?!韓姨娘呢?!”
“回五爺,韓姨娘... ...韓姨娘找不到了?!”
男人在這一瞬幾乎呼吸一滯。
他立刻安排了人手,繼續留守此地。
而他自己飛上馬,帶著人手直奔崖苑而去。
... ...
亮刺眼,俞姝出紗巾系在眼上。
想去給哥哥傳信,趕在巳正二刻之前,攔下那慶功的毒酒!
時間迫到了極點!
可是,到都是朝廷的兵馬,到都是敵人,沒辦法從橋頭跑過去,反而在追兵的圍堵下,一路向山崖頂上跑過去!
崖上風大的驚人,逆風一路向上而去。
風在山林間橫行,裹得幾乎邁不腳步。
被腳下樹叢枝蔓險些絆倒,又被荊棘細刺割破了衫。
遮掩著自己見不得的眼睛,跌跌撞撞。
逆風跑上崖頂的時候,崖頂飛沙走石,人仿佛真的站不住了,只要走到崖邊就會被吹落一般。
可還是站了過去。
必須給哥哥示警,必須在巳正二刻之前,攔下那毒酒!
日頭越升越高了,距離巳正二刻,只還有須臾的工夫。
俞姝幾乎能看到慶功的喜炮都被搬了出來。
都以為那是喜炮,就如同沒人會留意那慶功的酒一樣。
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是皇帝的計呢?!
斬殺五族是真,以徐員之死來迷是假!
鏟除異己是真,共謀普天太平是假!
還有那位五爺... ...
忠君國是真,意也都是... ...假的吧... ...
俞姝忽然笑了起來。
腳下山崖飛石滾落,將滿腔的憤恨,盡數大喊出來。
“哥哥!不要招安!哥哥!快走!”
可是聲音被山風所卷,淹沒在崖下滾滾往水之中。
的力量,多麼微不足道!
只看到仿佛是封林,在喊聲里朝看了過來。可再喊什麼,再如何揮手臂,封林都讀不懂的意思。
招安的最后時刻了,他們怎麼能想到此時,酒里有毒,要立刻撤離呢?
俞姝停下了作。
他們能看得見,或許,已經夠了... ...
在喊聲之中,兵圍上了山崖。
五爺縱馬飛奔而來,看到俞姝人就站在崖邊的一瞬,心膽幾乎碎裂。
“阿姝!在那里做什麼?!快下來!”
俞姝在這一聲急喚中,轉頭向他看了過去。
男人還是平日里的模樣,可瞧著,眼中起了霧水。
“定國公詹五爺...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麼嗎?”
第一次這般他,從白紗里看到男人驚疑地搖頭。
“阿姝,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說他不知道。
俞姝淺淡地笑了笑,看向他披著朝廷的戰甲,騎著朝廷的戰馬,后跟著的,是朝廷數以百萬盡在他掌握之中的兵馬。
他是朝廷第一忠臣。
在他們進京那天,就討論過這個問題。
若有一日被定國公詹司柏所捉,他會如何?
的答案,自己忘了嗎?
他會代表朝廷,毫不留地殺了他們這些叛軍,不是嗎?!
“你真不知道?”問他,聲音越發抖起來。
“你不是朝廷的第一忠臣嗎?不是一直都想剿滅反賊,就趙氏王朝的太平盛世嗎?今日假意招降我兄長,實則害他命,你收攏兵權,就要如愿以償了吧... ...”
一口氣問了出來,崖上的風將聲音吹到變形。
五爺在聽見這句話時,整個人怔住了
“阿姝你在說什麼?!”
話沒說完,俞姝后有大石不住風吹,在一息之間砰然滾落。
而崖邊的人在這石頭滾落之中,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向崖邊又走了一步。
五爺心肝抖起來,他急了起來,想上前去,卻又不敢貿然上前。
崖邊的風幾乎要將纖瘦的人吹落。
而他只能在風中求。
男人指尖發,聲音嘶啞:
“阿姝你別!別再靠近崖邊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下來,我們好好說說話,行嗎?!”
跟他緩緩地搖了頭,風將吹得翩然飛。
“你一心都是為了你的朝廷,而我是朝廷容不下的反賊,不是嗎?”
男人看著邊說邊往崖邊走,幾乎出了哭腔。
“不是!不是!你從哪里得到了什麼消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阿姝你下來,我們說清楚不行嗎?!”
抖的聲音里,俞姝看向他的眼睛。
他說得那麼真切,亦不愿意相信他說的是假話... ...
心下一一的痛起來。
可沒有時間去分辨了!
假的也好,真的也罷,都已經不重要。
巳正二刻就要到了!
思緒剛落,對岸慶功的喜炮響了起來。
俞姝看到了紛紛站起的人,已分不清哪個是哥哥。
可不管是誰,都不能因為自己害了他們。
必須要告訴他們——
不要招安!
不要慶功!
不要飲酒!
他們聽不見的聲音,那就只讓做最能讓他們明白的事... ...
風里,俞姝回了頭,男人手下得不行,還在求下來。
看向男人,不再質問,也忍住了心痛。
放低了聲音。
風在他們之間打著旋,聲音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詹司柏,若你待我有真心,請善待暮哥兒。”
話音落地的一瞬,最后看住了他,覆眼的白紗打著臉龐,又閉起了眼睛。
“再也不見。”
朝他一笑,在他目眥盡裂撲來前,轉,縱躍下。
“阿姝!阿姝!阿姝——”
男人的聲音在后響起,越來越遠。
而對岸招安的喜炮聲陡然停了下來。
在崖下的山風呼嘯中,仿佛也聽到了哥哥的呼喚。
“阿姝?!”
俞姝笑了。
哥哥聽見了就好。
快走... ...
快走!
別再招安!
永遠都不要相信這腐爛無信的朝廷!
... ...
山風托不住縱躍下的人,只吹起被枝杈劃破的擺。
崖下往水翻涌著奔騰著一往無前。
悠悠天地之間,生死茫茫。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晚了點,幸好都寫完了。
作者明天搞個獎,大家留意獎的規則,100個朋友送一波晉江幣~
謝大家的支持,即將展開新的一卷了~
晚安,你們,明晚9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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