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兒接近子時才被崔奕親自送回程府。
到了家里, 由著劉嫂子服侍洗漱后,就將自己塞被褥里,不敢見人。
難以想象, 平日那麼端肅的人, 居然能玩出那麼多花樣, 他說要將拆解腹是一點都不假, 清暉園沒人,崔奕越發肆無忌憚, 各種姿勢來了個遍,可把折騰得下不了地, 出門的時候, 全程都是他抱著的,到了馬車里也一樣。
想起他在馬車里做的事,程兒就更加得無地自容, 現在都沒法正視崔奕那張冷峻嚴肅的臉, 絕對是披著人皮的狼。
他偏偏還著去看他。
程兒拼命搖頭, 將自己腦海里的畫面給拂去。
躺在床上許久渾都是酸綿綿的,腳尖還在微微發。
程云在書房按著眉心, 極力制著自己的怒火。
晚膳過后, 他經不住妹妹的磨泡, 答應去一趟崔府,結果崔奕把折騰到了子時才回來。
那個老狐貍!
妹妹子和天真爛漫, 如何是他的對手。他三言兩語就能把哄騙地團團轉。
正當程云絞盡腦, 琢磨該如何給崔奕一記猛時, 門房來報,
“爺,崔相求見。”
程云愣了愣, 崔奕送程兒回來的靜是瞞不了他的,但是他沒想到崔奕居然敢來見他。
“讓他進來!”
程云拂袖而起,出了書房大門,黑沉著一張臉站在廊下等著崔奕。
在朝堂上,他可以恭恭敬敬喊他一聲崔相,可在程兒的事上,他是大舅子,該有的架子要有。
不多時便見管家領著一清雋拔的男子沿著長廊過來。
他穿著一件深的長袍,長玉立,清逸絕倫。
不得不說,這個妹婿的相貌是沒得挑的。
再配上那份手段,也難怪妹妹對他死心塌地的。
程云暗暗嘆著氣,略有些無可奈何。
崔奕來到書房廊下,對著程云鄭重一揖,“見過程將軍。”
行的是妹婿拜見大舅子之禮。
程云見他態度誠懇,心里的火去了稍許。
“崔相請進!”程云面無表抬手。
崔奕瞥了他一眼,便知程云心中不快,他不由苦笑,若是今夜不拜訪他,崔奕敢斷定,程云一定會給他好看。
二人一道了書房,分主賓落座,管家沏了一壺茶,程云擺擺手讓他出去了。
程云著茶杯淡定地喝茶,也沒理會崔奕。
崔奕卻是了那煙霧裊裊的茶杯,并沒有,而是朝他長拜道,
“奕特來與程將軍商議婚事。”
程云瞥著對面躬行禮的崔奕,面上總算好看了些,他把茶杯放下,冷聲問道,
“崔相打算如何?”
崔奕起,端正他,神從容道,
“我打算過幾日便讓人上門,聘禮我已吩咐下人備好,絕不會委屈了兒,將軍還有要什麼求,盡管提。”
一提起程兒的婚事,是程云頭疼的難題。
程家人丁單薄,妹妹嫁的又是當今宰相,若是不面風,會被人笑話的。
尋思片刻,程云啞聲開口,
“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為何?”崔奕眉頭微皺。
“我已經修書讓舅母與堂嬸京,待們來了,便有人替兒打點嫁妝之事。”
提起“嫁妝”一事,崔奕便想起程家被抄過家,雖然朝廷重新賜了宅邸,將一些店鋪歸還下來,可比起先前肯定大大不如,程云回京不久,家底必定單薄。
“程將軍,我娶兒憑的是真心,并不在意旁的,若是你信任我,我可以幫助你解決難題。”
言下之意是嫁妝可以他私下準備。
程云聽出崔奕的意思,著茶杯哼了一聲,薄牽起,
“崔奕,你是小看程家不是?”
崔奕神嚴肅搖頭,“非也,我知曉你的心意,你定是準備讓妹妹風風出嫁,但是我等不及了。”
程云聞言臉立即就黑了,伏案就起,
“什麼等不及了?你小妾剛死,你就急著娶親,還有蘇家的事呢,我看蘇夔還盯著不放,是沒打算袖手,你不把這些事給我捋清楚了,別上門提親!”
崔奕也跟著起,只是這一回神肅然,帶著毫不讓步的語氣,
“程將軍,天底下盯著我正妻之位的還嗎?我一個個去敲打?蘇家若是還有什麼作,我絕不會輕饒,我也沒有任何可能娶別人,你該信任我才是。”
“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攢家底,給兒撐臉面,但是時間不能太長,你如果不想讓我直接幫忙,我倒有個法子。”
程云扶著腰瞥著他,冷冷問道,
“什麼法子?”
“你外祖家在泉州雖是大戶,卻手不進市舶司,他們在泉州的生意還得看市舶司的臉,我派幾個人去泉州,協助你理此事,屆時你拿一些干。”
程云沉著眉沒吭聲。
這個法子固然好,只是事事依靠崔奕,程云心里不樂意,他妹妹的嫁妝,他要自己來攢。
崔奕看出他的顧慮,失笑道,“這些嫁妝最終不都是給了我們崔家麼,就當是我們給瑾兒攢家底,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程云白了他一眼,冷言冷語道,“你的建議很好,我自己來理。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若是什麼都是崔奕來心,回頭兒在崔家抬不起頭來。
懶是會付出代價的,程云二十歲前游手好閑,最終導致什麼結果,他依舊歷歷在目,現在不會了。
崔奕便知他主意已定,雖然心里有些發愁,但也無可奈何。
站在程云的角度來說,他的顧慮是對的,雖然崔奕覺得自己絕不會讓程兒到那一步,但是他也沒法強行干涉程云的決定。
“告辭。”他施了一禮轉離開。
待他離開,程云癱坐在圈椅上,按著眉心尋思。
他手底下的人都是軍中帶出來的,當初程家的奴仆都被遣散,得知程家翻案后,不人找了回來,可比起崔家高門大戶,那些人手不夠看。
他還需要栽培一些勢力,經營一些營生才行。
崔奕能連夜過來跟他商議婚事,誠意是足足的,程云心里的不舒坦去了大半。
只是他確實需要一點時間給程兒備嫁,那麼這段時間決不能任由崔奕胡來。
尤其次日清晨,他去探小外甥和妹妹時,聽劉嫂子說程兒還在榻上睡覺,程云角就了。
崔奕那個禽!
定是把妹妹折騰狠了。
程云惱怒,待第三日上朝,當即上了奏章彈劾崔奕,決定敲打一番。
彈劾的理由是崔奕為當朝首輔,懈怠朝政。
年初崔奕回朝,原先的首輔張閣老致仕,現在崔奕是名正言順閣第一人。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就連皇帝都驚得下差點掉下來。
“程卿,你彈劾崔相懈怠朝政?”
彈劾崔奕什麼都可以,彈劾他懈怠朝政絕對是開玩笑。
就連一向蛋里挑骨頭的史,都對程云不滿了。
他們這些史整日吃飽了沒事干,專門挑百的刺,崔奕為首輔被彈劾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彈劾他懈怠朝政還是第一回。
崔奕自己都狠狠吃了一驚,忍不住扭頭朝殿中那一臉凜然的大舅子看去,
大舅子又玩什麼花招?
只見程云羅列了幾樁事,確實是有拖延之嫌,從明面上看,他是首輔,閣的事他有責任,可這些事大都不是崔奕經手的,而且偌大個朝廷,總不能誰出了事都找崔奕背鍋吧?
在大家看來,程云純屬沒事找事。
皇帝著下有些哭笑不得。
一邊是心腹將,一邊是尊敬的帝師。
很快就有崔奕那派的員跳出來反駁,噼里啪啦陳述了一堆,言下之意是崔奕連媳婦都不要,差點日日睡在皇宮,你彈劾他什麼都可以,絕對不能彈劾他懈怠朝政。
崔奕便知,程云這是警告他,婚前不許他再找程兒了。
程兒不知道自己親哥哥在朝堂上跟崔奕掐了起來,私下也反省了自己,今后是斷不能再去尋他。
連著在家里歇了三日才緩過勁來。
三月初三這一日,正是惠風和暢,踏春的好時節。
一張請帖就在這個時候遞到了程府。
絮兒打開給瞧,程兒瞄了一眼那請帖的容,臉便凝住了。
請帖來自蘇府,蘇凌霜在城南河附近置辦了一宅地,前不久將它改造了一間子書院,今日便是開學之日,邀請京城所有名門貴參加開學大宴。
昔日這位京城第一才,曾讓所有人仰不及,如今才雖跌落神壇,可大家依舊很好奇,好奇蘇凌霜到底長得什麼樣,到底有多有才。
蘇凌霜對外聲稱自己不再婚配,一心一意經營書院,讓姑娘們讀書益智,不局限于后宅。
此舉得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深切贊同。
為了給撐場面,當今太皇太后蘇氏及皇太后楊氏,居然紛紛下旨嘉獎了蘇凌霜一番,皇太后楊氏也曾經是一位才,特地親手賜匾,一時引起京城轟。
這一日男紛紛涌嘉楠書院。
蘇凌霜,小子嘉楠,便取名嘉楠書院。
平心而論,程兒是不想去的,這種前未婚妻的份,始終讓人尷尬。
只是也好奇蘇凌霜到底是什麼人,是否真的打算放手?
三月三清晨,程兒帶著人準備出門。
崔奕前不久給派來一位老嬤嬤及兩位年輕的侍衛。
老嬤嬤姓郝,十分干練,不茍言笑,聽說是很早之前伺候過崔奕母親的丫鬟,出嫁后便在莊子上當管事,這麼多年過去了,認出郝嬤嬤的人不多,崔奕便把接回來幫襯程兒。
郝嬤嬤不僅人能干,還知曉許多崔家的世家關系,幫著程兒講述了許多崔家故,將京城世家的來龍去脈都給說得清清楚楚。
程兒一下子清楚了京城權貴的底細。
目送程兒的馬車遠去,劉蔚奔回書房湊到程云跟前,
“將軍,今日您休沐,怎的不跟著去瞧一瞧?萬一那蘇小姐欺負了咱們大小姐呢?”
程云擺擺手道,“人家的事得自己去理,我總不能日日跟在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程云近來在謀劃一件事。
他在邊關行軍打仗,曾經救過一支鏢師,他想起自家在京城有兩間店鋪,外祖家在泉州出海,得了不海貨,完全可以借助這些優勢,開辟一條新的商道出來,讓泉州的海貨運送到京城來賣,屆時一定風生水起。
劉蔚見他忙碌也不好打攪他,他實在無聊,便出門騎馬跟著去了嘉楠書院,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程兒。
嘉楠書院依小山而筑,修的典雅闊氣,很有江南水鄉的風格。
到了書院門口,地坪上停滿了馬車。
程兒在丫頭婆子攙扶下,下了馬車,一抬眸就看到皇太后親筆題寫的牌匾高高掛在上頭。
“嘉楠書院。”
“哇,名字好好聽。”
“你們可知為何取這個名字?”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個嘉楠二字是蘇大小姐的小字,聽說呀,是當年崔相親自給取的。”
程兒聽到這,腳步一凝,心底涌上一濃濃的酸味,臉就跟著難看了起來。
郝嬤嬤見狀在一旁低聲提醒,
“姑娘別信了旁人的謠言,但凡有什麼事,得侯爺親口說了才信,侯爺是不會騙您的。”
郝嬤嬤是高門大戶出來的,見慣了這些姑娘們爭奇斗艷的伎倆,生怕程兒著了旁人的道,連忙提醒。
程兒心里雖然不快,卻還是了下來,跟隨眾人一道門。
進去才知道,原來今日蘇凌霜特地舉辦了一場小小的拍賣會。
沿著回廊到了中堂,這里立著一個神傲然的丫頭。
那丫頭便擲地有聲道,
“我家姑娘回京后便整理了閨閣和書房,找到不過去的字帖書畫之類,全部列在后面的梨花院,諸位可以去瞧一瞧,若是喜歡什麼便可買下,姑娘說了,得的銀錢全部用于那些貧苦孩子的束脩。”
“蘇姑娘高明大義!”
“真是一片仁心!”
眾人口稱贊。
程兒聽著這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隨后中堂跟著眾人到了梨花院。
梨花院前面有一碩大的橫廳,院子里有一顆參天蔽日的槐樹,枝繁葉茂將整個梨花院掩在樹下,滿院清涼。
橫廳之后便是一院梨花,落英繽紛,清香四溢,梨花院因此得名。
廳是五開大間連著的敞廳,里面擺滿了麻麻的小架子,架子之上陳列著不詩詞畫作,還有些許古籍。
許多姑娘爺圍上去觀看欣賞,也有三三兩兩的聚在一面架子前,爭相要買下那畫作。
程兒沿著長廊緩緩往橫廳走去,便聽見里面熱議沸騰。
“你們瞧一瞧,這幅畫上有題詩,瞧著仿佛是崔相的手筆?”
“還有這里,這副書法氣勢超絕,署名修筠,哥哥,修筠是誰?”
“修筠聽說是崔相的小字。”
“我說呢,這里也有崔相的落款,哇,哥哥,你說當年崔相與蘇大小姐是多麼投意合呀。”
橫廳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程兒倚靠在一柱子旁怎麼都挪不腳了。
蘇凌霜這麼做是為什麼?
恰在這時,眾人瞧見后院走來一位氣質凌然一襲白衫的貌子,許多姑娘不由迎了上去。
“蘇姑娘!”
“蘇姐姐!”
“哎哎呀,蘇姐姐,你干嘛把這些字畫都賣掉呀,這不是你跟崔相誼最好的見證嗎?”
“你怎麼舍得賣呢?”
程兒被回廊擋住,并看不到另一側的蘇凌霜,只聽見那子聲音清清朗朗的,如山間清泉般回道,
“我與修筠緣分已盡,所以才把過往那些書畫字跡拿出來拍賣,目的便是捐給窮苦人家的孩子讀書,我想修筠知道了,也不會怪我的。”
“那肯定不會怪姐姐您啦,定是夸贊您有善心的。”
“好呀,好可惜呀,蘇姐姐,您與崔相真的是郎才貌,不在一起太可惜了。”
“我也替姐姐難過呢。”
蘇凌霜含笑道,“別誤會,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事只是好的記憶而已,做不得數的,只要修筠日子過得好,不被我拖累,我就心滿意足了。”
蘇凌霜一派高潔如雪,云淡風輕,反而讓大家越發惋惜。
修筠,修筠....
程兒聽到這兩個字,腦子里轟然作響,心里跟吃了只蒼蠅般難。
拼命下怒火,一遍遍告訴自己,他的過去左右不了,但是他的未來可以描寫。
不能被蘇凌霜給氣到。
原本一刻都待不下去,可最終說服自己留下來,要看看蘇凌霜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作者有話要說:崔相磨刀霍霍:快,快讓我去打臉!
ps:今天還要去按,扭到經脈了,先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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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賣給薛家做小媳婦的那年,阿梨十五歲。 柳眉杏眼,嬌弱溫柔,整張臉還沒有少年的一個巴掌大。 那時的薛延不學好,諢名赫赫,帶着一幫狐朋狗友橫行於市,把整個鎮上弄得雞飛狗跳。 阿梨瘦弱,但勤勤懇懇,總算是支起了一個家。 她想着,薛延品性並不壞,何況少年夫妻老來伴,浪子回頭金不換,不該甩手不管。 別人罵她傻,阿梨只彎眼笑着,從不說話。 後來,阿梨因病失聰,薛延瘋了一樣抱着她求醫問藥,但散盡家財而未果。知道再無治癒可能的那天,他捧着她的臉哭了一個晚上。 那夜大雨滂沱,沖垮了半片房樑。 而在這之後,薛延用一雙手,撐起了阿梨的整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