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說的是。”吳奪不卑不,“不過,再過幾年,怕是八百萬也買不到了。”
章錦笑了起來,“你這是把買家的收藏升值,給預支了啊!”
“我年輕,有說的不對的地方,章老您多包涵。”吳奪應道,“所謂行價,其實只是當下能夠參照的價格。但是呢,價格哪怕距離再近,那也是過去了的。有的東西,一個價格可能會維持很長時間;但這樣的東西,我覺得用可遇不可求來形容,不過分。”
“說得好。”章錦接口道,“那麼,聽你這意思,鐵定一口價不會讓了?”
“對。”吳奪鄭重點頭。
章錦此時看了看老潘。
老潘又看了看吳奪,“這麼著,小吳,章老一看就很有誠意,你能不能再讓點兒?”
吳奪卻擺擺手,“潘主任,一開始我沒想到您能介紹章老來,章老也沒有看低我這個后輩,認真給定了。既然如此,我在潘主任您面前說定了不還價,章老來了卻又變卦,那既是對您的不尊重,更是對章老的不尊重,而且,還是對這件重的不尊重!”
“后生可畏啊!”章錦微微頷首。
稍稍一頓,“十幾年前,我曾經在港島的一場拍賣會上,見到一件元青花高足杯,和你這件差不多大小,畫片不一樣,杯壁纏枝蓮紋、杯心荷塘水鳥,當時的起拍價是一百八十萬,可是流拍了;我當時也是猶豫再三沒有出手。”
“噢?”吳奪和老潘異口同聲發出了疑問。
章錦苦笑,“因為當時我覺得小型的元青花意思不大,而且我還看上了一件老窯,重點去琢磨如何競拍了。”
所謂老窯,是古玩行的一個泛稱,大意指元代之前的瓷。比如唐代“南青北白”的越窯、邢窯,宋代五大名窯和八大民窯系。
“那件元青花高足杯,兩年前再度上拍,我因故沒能參與,聽說拍出了五百七十多萬。”
老潘沉默不語。
吳奪卻道,“章老,您的憾,重點不是在價錢上吧?”
“是啊!”章錦嘆道,“我當時認為,只有大型的元青花,才能襯托出蘇麻離青這種幽藍大氣的發之。但是后來,我更加深地研究發現,元青花的,其實是由而外散發出的氣韻,并不完全在于型的大小!”
章錦似乎來了興致,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要說最的青花瓷,其實應該是康熙一朝。遑論細膩的胎質、瑩潤的釉水、一流的畫工,就算只看青花發,康熙青花的珠明料翠藍,明艷人,也毫不遜。但是,為什麼還是無法與元青花相提并論呢?”
“年份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元青花的這種氣韻!”
“元青花的氣韻,來自于元末復雜的時局、織的時代,上下階層對抗中的澎湃、藝上獨有的突破!”
“啪啪啪啪····”吳奪不自鼓起掌來。
純粹是自然而然的。
這讓老爺子給說的!說的自己都有點兒后悔出手了!
好在自己還有“技”在手,仗著年輕,來日方長。
此時,章錦對吳奪抬抬手,“這樣吧,小吳,七百九十九萬,我不太喜歡八這個數字。省出一萬塊錢,我請你們吃飯。”
吳奪還能說什麼?
唄!
今天,吳奪覺得自己算是結結實實上了一堂課。
藝這東西,若說創作,天賦的重要仿佛要大于后天的訓練;但是藝欣賞水平,后天的學習訓練,卻顯得更重要。而這學習訓練,自己悶頭來,肯定不如有高人指點提高得快。
易之時,李助理拿出了準備好的合同,同時對老潘表示,中介費回頭再奉上。
老潘聽了,連連擺手,拼命推辭。章錦這頭兒的“三”,他是真不想要;因為,章老的人,可比這點兒中介費值錢多了!
李助理笑道,“章老向來都是守規矩的人,潘主任您這樣,讓我很難做。”
“我更難做!”老潘應道,“我要是收章老的中介費,那以后再也沒臉去找章老討教了!”
章錦見狀擺擺手,“罷了,算我欠潘主任一個人吧。”
老潘喜笑開,“章老,啥人不人的,以后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吩咐。”
章錦點點頭,見吳奪在合同上簽了字,“小吳啊,古玩行有古玩行的規矩,東西來路我就不問了,但是這合同里可寫得明明白白,若是日后有什麼差池······”
“章老您放心,來路沒問題。就算以后萬一出問題,我也負責到底。”
“嗯,小吳現在哪里高就啊?”
“無業游民。”
吳奪說完,見章錦面訝異,便又解釋了一句,“之前我也在祺祥典當行,這不剛不干了嘛。”
“噢?這是想自立門戶?”
“章老高看我了,不管是財力還是眼力,我都到不了那一步。眼下,我也正準備再找工作。”
章錦沉,“古玩之中,你最擅長哪一類?也是瓷?”
“我是心不定,好高騖遠,各個品類多都懂點兒。”
章錦聽了,眉頭不由一抬。
若是一個普通年輕人這麼說,那他也不會有什麼想法,估計就是實。但是,吳奪剛剛轉手給他一件元青花,那在他聽來,吳奪這話就是有潛臺詞的。
章錦心頭再度涌起“后生可畏”這個詞兒。
不過,章錦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吩咐李助理,“這時候也差不多了,安排一下中午的飯局吧!”
中午的飯局,是安排在距離寬展書院不遠的醉仙樓。
菜式而盛,賓主盡歡。飯局之間,吳奪又是益匪淺,特別是有些事,他這個層次,之前是沒機會了解的。
餐后水果上來之后,章錦笑問吳奪,“小吳,吃完飯我要回一趟大雅齋,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看?”
吳奪對大雅齋這個堂號有印象,因為就在赤霞山古玩市場對面的東山古玩城,二樓最好的位置,偌大的店面極為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