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晌午,來福、來圭、來震父子三人各駕一輛牛車來接陳之叔侄、還有小嬋、青枝二婢回陳家塢,西樓陳氏只有一輛專供載人的牛車,來圭、來震駕來的牛車是陳母李氏向東樓和南樓借來的。
丁微一手牽著一個孩兒,笑容雖,但難掩落寞之,歡短愁長,景易逝,母子三人五日的溫馨相聚眨眼即過,雖然九月初可以再見,但想想還有四個月一百多個日日夜夜,心裡就覺得痛。
在別墅側門前,兩個管事躬道:「娘子,就送到這裡吧,家主吩咐過的。」
陳之怕丁微太難過,微笑道:「嫂子,你等著,看下次宗之和潤兒會給你送來什麼禮。」
宗之、潤兒齊聲道:「娘親,我們一定會用功的。」
丁微蹲下將兩個可孩兒摟在前,親吻著,含淚帶笑道:「你們兩個要乖,聽祖母和丑叔的話,不許挑食,知道嗎?」然後親手將兩個孩兒抱上牛車,直起來對陳之道:「小郎,九月再見。」
陳之恭恭敬敬一揖:「拜別嫂子,嫂子珍重。」
小嬋、青枝兩婢也眼淚汪汪地道:「拜別娘子,娘子多保重。」
小嬋又道:「娘子放心,我和青枝去,定會侍奉好老主母、照顧好宗之、潤兒的,娘子也要開懷舒心一些,莫要自苦,若九月宗之、潤兒來,看到娘親臉紅潤、愈加麗了,可知有多高興呢!」
小嬋伶牙俐齒會說話,丁微不展微笑,離被期沖淡了許多。
陳之跟在牛車邊走出很遠,道路即將轉折,回頭,那門前亭亭如蓋的枇杷樹下,嫂子素白窈窕的影還在朝這邊翹首凝。
牛車上的潤兒突然帶著哭腔問:「丑叔,為什麼離別讓潤兒這麼難過?不是還能見面的嗎,可是潤兒就是很難過,為什麼,丑叔?」
世道艱危,義可貴,所以古人尤重離別,連六歲的小孩都識得離別之苦,可是陳之卻不能回答潤兒這是為什麼?卻道:「宗之、潤兒,丑叔教你們背誦一首詩吧——」
於是,南行的道路上便響起稚的誦詩聲:
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
攀條折其榮,將以所思。
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
經何足貴,但別經時。
……
回到陳家塢,陳母李氏喜悅之自不用說,雖然微不能回來,但有小嬋、青枝幫打理家務、照顧孫兒,大可鬆一口氣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一向覬覦西樓田產的陳之的六叔陳滿,得知士族丁氏竟肯讓兩個婢回到陳家塢,只怕會大吃一驚吧,西樓陳氏沒有衰落,有佳兒、佳孫頂著。
小嬋、青枝在陳家塢住過六年,一切都是悉的,很快融西樓陳氏祖孫三代的生活,二人都覺得這裡的日子更快活,陳母李氏慈祥、宗之和潤兒可乖巧,而小郎君又那麼俊迷人,看著都歡喜。
陳之此次錢唐之行收穫不小,得到了當世獨一無二的蔡邕柯亭笛,得到了江左音律第一的桓伊手抄的簫笈,還可以比照桓伊的三品書法提高自己的《宣示表》楷水平,又從嫂子丁微那裡手抄得兩部書——劉邵的《人誌》、王弼的《老子指略》,另借得五卷盧植的《尚書章句》。
現在,陳之擁有如下書籍:《詩箋》、《論語集解》、《論語釋疑》、《周易注》、《人誌》、《老子指略》、《尚書章句》和半部《莊子》,以後數月他應該不愁無書可學,唯一可慮的是遇到疑難無人可以解。
還有,陳之與禇文謙賽書法之事已經在錢唐縣傳揚開來,散騎常侍全禮並沒有對人宣揚,禇文謙自己也肯定不會說,但短短幾日間,錢唐縣上至士族高門,下至寒門窮閭,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了十五歲的陳之賽書法勝過褚家子弟,那褚家子弟民無再向陳之的孀嫂求婚,陳之可謂聲名雀起,善意者都說陳肅有后,陳之能繼父兄之志,而錢唐褚氏則自面盡失,族長褚慎明怒斥侄兒褚文謙,褚文謙起先倒未怨恨陳之,被叔父一頓痛斥,又又惱,自然怪罪到陳之頭上,思謀著要給錢唐陳氏一個打擊,出出心頭惡氣……
陳之雖然有點憂,但該做什麼還做什麼,每日登山、吹簫、讀書、習字、指導宗之和潤兒學習,至於他很喜的圍棋,暫時還是放下吧,一是沒有對手,二是圍棋極耗時間和力,他現在要以學儒、學玄為重。
他前世在各地旅遊時,隨帶著畫夾,遇到絕佳的風景就畫下來,他學的是油畫,也是自學的,最欣賞吳冠中那種蘊含中國古典審的西洋風景畫,他的畫自然沒法與吳冠中相比,但在畫廊里也標價四、五百元一幅,畫風景畫和寫遊記散文是他的主要收——
今生,這西湖之,群山之秀讓陳之手,端午前一日的清晨,他與來德登上九曜山,帶著筆墨和一塊自製的畫夾,學著用筆畫水墨山水,可是落筆就墨氣氤氳得一團糟,倒是有點張大千大潑墨山水的味道了。
陳之笑著搖頭,讓來德收了筆墨畫夾,負手眺日出之前靜穆秀麗的湖岸群山,看到西湖北岸的寶石山,上次來德說有老神仙在寶石山居,陳之就想去探訪,但那時虛弱,此去寶石山有二十來里路,怕力有不逮,如今經過近一個月的鍛煉,自輕健了許多,那顆喜獵奇覽勝之心就又躍躍試,大聲道:「來德,咱們今日去寶石山訪那吃仙丹的老神仙。」
忠心耿耿的來德自然是應聲道:「好。」
二人飛奔下山,陳之去向母親稟知想去寶石山訪道,陳母李氏也看得齣兒子近來康健了許多,對他要游山並不阻止,讓來震、來德都跟去,路上要小心。
宗之、潤兒可憐地也央求丑叔說他二人也想去玩,陳之道:「丑叔先去探路,下一次再帶你們去,小嬋姐姐、青枝姐姐都去。」
來震駕著牛車,陳之現在雖不坐,難保回程不酸,主僕三人沿西湖南岸往左繞過煙波千頃的大湖,距寶石山五里時,因山路崎嶇,牛車無法行駛了,陳之便讓來震守著牛車,他和來德前往寶石山。
遠寶石山,只見赫紅的山巖亮晶晶,巖中有許多閃閃發亮的紅小石子,映著正午的,分外璀璨,彷彿數不清的紅寶石在閃耀,這就是寶石山得名的由來。
來德道:「小郎君,我聽說老神仙並不在寶石山上,是在寶石山西面那座山嶺。」
兩個人從寶石山左側繞過,果然見一座清幽秀麗的山嶺靜靜端坐,山不高,不過百丈,半山的蒼松古木間,約有座道院。
陳之與來德沿窄窄山徑拾級而上,山道兩旁樹木錯如蓋,森森蔭涼讓炎日當頭的暑氣全消。
山路數轉,道院三楹掩映在蔥籠林木間,一個垂髮子在院前石墩上打盹,被陳這主僕二人驚醒,開口便道:「吾師不在,俗客請回。」
陳之道:「敢問尊師道號?」
那子見陳之清朗俊,年齡又比他大不了幾歲,頓生好,答道:「吾師道號抱樸子。」
陳之一愣:「抱樸子?抱樸子就是葛洪啊,東晉著名的道士,於醫藥和丹。」
陳之舉目四,驀然醒悟,他現在所的山嶺就是葛嶺,葛洪晚年曾在此居煉丹著書,五十卷的《抱樸子》巨著就是在這裡寫的。
陳之平靜了一下心,對那子道:「我慕尊師之名,從陳家塢來訪,請代我通告一聲,好嗎?」
子搖頭道:「不騙你,吾師真的不在,他去那邊山上採藥了。」
陳之道:「那我就在這裡等尊師回來。」
那子也不知道請陳之進道院坐,只在松下相陪,來德往道院里看了看,道院廊下坐著一條大漢,材魁梧,但似乎是個聾子,對外面的靜不聞不問。
等了近兩個時辰,不見葛洪歸來,日已西斜。
子有些過意不去,道:「你們先回吧,吾師也許今日不回來,他會順便到山那邊訪友。」
陳之怕母親擔心,只好起,向山下走了又回頭,向道借了紙筆,用行楷寫了二十個字:
「松下問子,言師採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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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晚了,小道一直寫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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