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百口莫辯

君逸之慣常提早一點下衙，這個提早一點，也就是他在衙門裏用過午膳，然後歇小半個時辰的午，讓隨從跟順天府尹待一聲，便打道回府，若午膳是在府中用的，那下午一般就直接不去衙門了。

回到府中，君逸之就覺到趙媽媽、芍藥們都是一臉掩飾不住的喜悅，心裏就升起了些許期盼，笑問道：“可是堂嫂來過？”

芍藥屈了屈膝，回道：“回二爺的話，正是呢，勉世孫妃上午來看了二夫人。”

君逸之聽罷，興沖沖地紮了簾子進暖閣，先換了乾爽暖和的常，再到炕上摟著晚兒問，“怎麼樣？堂嫂是不是帶瞭解藥過來了？”

俞筱晚搖頭笑道：“沒呢，說還差兩味藥材，已經傳訊回去，讓的族人送過來了。最多一個月吧。”

君逸之聽著眉頭大蹙，“還要一個月？那這一個月怎麼辦？還是住到別苑去吧。”

俞筱晚笑推辭道：“我已經將東西找出來了，讓芍藥收好了，現在只要保著，不會有事的。堂嫂的娘已經給我配了些藥水，能緩和保胎，不必住到別苑去啊。”

為這事兩人不知討論過多次了，俞筱晚總不願意挪窩，君逸之聽了的理由，也不敢拍著脯保證，別苑就一定比楚王府安全，沒辦法的事。不過聽說有了能保胎的藥水，他這才開心了些，“若有了保胎的藥水，那還算好。對了，你說東西找出來了，是誰拿進來的，你告訴我。”

他的表十分嚴肅，往常流異彩的目裏，迸出冰涼的寒，彷彿要將那人給生吞活剝了似的。

俞筱晚忙安地握住他的手，一五一十地細述了一番：“……所以啦，妍兒只是被人利用了。”說著又歎了口氣，“太后實在是太厲害了。”

先是讓人將孫琪和曹中妍兩人引到陶然亭，然後再讓靜雯語出不屑，貶低二人的出，將眾人的視線引到世子妃的人選上去。至在當時，俞筱晚和君逸之等人都認為靜雯的目的，是抬高蘭小姐的份，而且當時獨獨沒有引蘭小姐去陶然亭，顯得蘭小姐格外矜持端莊，使得這結論看起來就更加合合理。

誰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後來靜雯送首飾給孫曹二人，更顯得合乎理罷了。

若是一開始靜雯就送禮給孫琪和曹中妍二人，先不說二人會不會收下，就算是收下了，恐怕楚王府的人也會暗著告誡幾句，不讓倆將首飾戴出來。因為實在是太不合理了，哪有平輩初次見面送見面禮的？這見面禮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有問題。

可是有了前面的一番波折，這首飾就送得自然合理了。

一名高貴的郡主，發覺自己以出來評判一個人，顯得淺薄了，為了表示歉意，也同時為了不讓這兩位日後可能會為楚王世子妃的子，對心存芥，便贈送一份首飾作為賠禮。孫曹二人就算想拒絕，似乎也不好意思，好象是倆小心眼地不願意原諒靜雯似的。

更為重要的是，這兩樣首飾是從靜雯自己上摘下來的，將所有人的目都轉移了，幾乎就沒人想到，這首飾會有什麼問題。

俞筱晚一面分析給君逸之聽，一面歎息，“太后的心思真是縝，難怪你們都忘了是人，而將當了一個對手。”明知後宮裏深夜有外臣出，也沒人想過太后的品有什麼問題，想的都是太后是不是又在策劃什麼，要如何應對之類。

君逸之蹙著眉頭問，“孫小姐的那只簪子，你問過沒？”

俞筱晚道：“我還沒問，到底不。”

今日問曹中妍的時候，若不是俞筱晚直覺曹中妍並不知，也不會那樣直截了當地問曹中妍，而是會採取迂回的方式，問得諱，得出真相的時間，自然就會長一些。不過俞筱晚也懷疑太后在孫小姐的那只簪子上作了手腳，只是現在不想打草驚蛇，得找個合適的藉口，才能將孫小姐的簪子給拿來，而且俞筱晚如今懷了孕，到底不敢接可能有毒的品，還得找個懂用毒的人來才行。

“也不知智慧大師雲遊，什麼時候會回京。”

君逸之想了想道：“我派人去潭柘寺留了話，他若是回了京，應當會傳訊給我，不過這可難說，他不是俗家人，不一定會在新年之前趕回來。”

俞筱晚想著，賀氏只怕是會用毒的，而聽賀氏的口氣，的娘更加厲害，就是不知道請們來幫忙，會不會驚太后。賀氏是西南侯的嫡長，多縱了些，脾氣直率，往時自然是好的，可是就怕藏不住話，不是故意要說，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給套了出去。倒是那個娘……俞筱晚笑道：“不如明日我請堂嫂過來一趟，我私下跟的娘說說話，看看有沒有辦法。”

君逸之自然知道晚兒的用意，便笑道：“那好，我也請勉堂兄一起，正式一點，堂嫂帶的人才會多一點。”

這樣才不會讓旁人察覺出不妥來，因為之前幾次，賀氏都只帶了幾個丫鬟出來，不知道為什麼的娘總沒跟著。

談完正事，君逸之親昵地用鼻尖在晚兒的小臉上蹭了蹭道：“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讓小姑姑請長孫芬住到宮裏去了。”

俞筱晚不解地問，“這算是什麼好消息呀。”

君逸之鬼鬼地一笑，“你說呢？陛下應當是想要行了，今日讓連史上書，說河北道修河堤的款項，有些不明去向，懇請朝廷派人去徹查帳目。河北道的水利工程，一直是工部的黃大人在辦，他是太后的人，不論是否真有其事，太后都不會坐視不理的，必定會要尋人宮商議。這麼好的戲，我多想親自去看看，可惜要在家中陪你。所以才讓小姑姑請了長孫芬宮，讓長孫芬瞧好了熱鬧，說給我們聽。”

俞筱晚回眸瞅著君逸之笑道：“你真不打算進宮看熱鬧？”

以逸之的武功，若是不惹事，悄悄進宮一趟，是完全沒問題的，不會有人發覺。

君逸之呵呵一笑，親了親晚兒的小臉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我自然要去瞧一瞧熱鬧的，只是，畢竟太后是陛下的母后嘛，我是怕陛下心，所以讓芬兒跟小姑姑去當個見證。”

俞筱晚想了想道：“不會給長孫姑娘帶來什麼麻煩吧？”

君逸之搖頭笑道：“不會，芬兒時常跟陛下見面的，關係很不錯，再者陛下也不是那種心狹窄之人，你放心好了。”

君逸之說完正事，又開始胡鬧了，一面著晚兒的肚子，一面念念有詞，“乖兒子，好兒子，乖乖呆在娘親的肚子裏啊，不要跑出來玩，日後等你出生了，爹爹會帶你出去玩的。”

俞筱晚聽著，就咯咯地笑了起來，“等他出生你就帶他出去玩麼？他哪分得清天南地北，得等他再大一點嘛。”

君逸之做了個“噓”的作，低了聲音道：“我不就是哄哄他。”

俞筱晚笑得在他懷裏打滾，難得的神好。

小夫妻倆笑鬧了一陣子，俞筱晚又有些不適，君逸之忙揚聲道：“來人，拿痰盂來。”

芍藥忙領著幾個二等丫頭進了暖閣，這一回俞筱晚沒吐多，沒以往那般難，含了顆話梅在裏，笑嘻嘻地道：“看起來那藥水不錯的。”

君逸之蹙著眉道：“可惜是治標不治本。只盼著堂嫂那邊能快一點。”他撇了撇道：“那是什麼鷹，居然怕冷，真是沒用。”

俞筱晚嗔了他一眼，“這話可別在堂嫂面前說。”賀氏是小孩子心，怕不得跟逸之吵起來。

君逸之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

芍藥等氣味散得差不多了，便將門簾放下，窗戶關上，跟在後頭湊趣道：“幸虧上回勉世孫妃是上午來的，不然恐怕二夫人還要很多罪呢。”

俞筱晚也笑道：“可不是，這就趕巧了。”

君逸之挑了挑眉，“這話怎麼的啊。”

芍藥笑道：“孕婦一般都是早晨和上午吐啊，下午不怎麼吐的，以前勉世孫妃都是下晌來，二夫人沒在面前吐過，也沒跟曹小姐打過照面的。

君逸之“哦”了一聲，俞筱晚聽了這話，心頭卻是一凜，居然了這個！孕婦的確是早晨吐得多，所以上午大吐特吐，下午卻不怎麼吐，蔡嬤嬤和趙媽媽們都不覺得奇怪。可是現在一想，之所以會上午吐得兇，恐怕是因為曹中妍都是上午來的緣故。……太后居然連這個都算到了，可是這也得府中有人安排著，不然們三個也不可能每天都是上午來。

俞筱晚只提了一句，“那是因為妍兒們都上午來的。”

君逸之立即就明白了，他騰地一下站起來，俞筱晚嚇了一跳，忙拉著他的袖問，“你要幹什麼去。”

君逸之朝安地笑笑，“我去查查客院的事，你放心，我不會驚任何人，只是覺得，有些人必須得點教訓才是。”

君逸之出門之後，便招了從文等人去查一下客院那邊的況，自己則去往春暉院，想與老祖宗談一談，希老祖宗能快點大嫂的人選定下來，先將人送回去，免得再生事端。

這會子楚王爺正在春暉院裏跟楚太妃請安。楚王爺是為了朝堂之上史們彈劾工部侍郎黃大人一事，而來找老祖宗商量的。工部有尚書，但是閣的幾位大臣，每人都分管了一項細務，楚王爺負責的就是工部，這次的事雖說彈劾的是黃大人，可是他和工部尚書為直接主管，也多會要負一點責任。

楚王爺別的不怕，就怕火燒到自己上來，“孩兒這段時間忙於庶務，沒有仔細核過工部遞上來的帳目了，不知黃大人到底是如果貪墨的銀子，可別上面有孩兒的簽名才好。……孩兒有時一忙起來，看不細緻簽字也是有的

楚太妃蹙了蹙眉道：“既然閣已經決定開始查帳了，你就先放寬心，讓他們查著，你不是工部尚書，只是督管工部，就算讓你簽名，也是簽在復核一項上，不會與你有多關係。倒是瑋之和皓之他們兩個，有沒有什麼讓人鑽空子的地方，速讓他們自查一下，他倆的職務是你推薦去的，若是出了紕，就會著落到你的頭上。”

楚王爺忙忙地應道：“還是母妃顧慮得周到，一會兒孩兒就將兩個侄兒來商議一下。”

楚太妃“嗯”了一聲，“你也不必太擔心，查黃大人……我想多半是攝政王與太后板上了，應當不會連累到你這兒。”

正說著，門外的丫鬟通報二爺過來請安，兩人就都止了話題。

君逸之見父王也在，倒不好再說了，只得坐在一旁聽著。

楚太妃先問了逸之一下晚兒的子狀況，這才與王爺繼續談起另一個的話題，商量世子妃人選之事。

不能再拖了，眼瞧著要進臘月了，總不能將客人留到過年，楚太妃的意思，是選孫小姐為正妃，蘭淑蓉和曹中妍為側室。因為君琰之現在只是世子，只有一個正妃的名額，側妃和庶妃得等他繼承了王位之後，才能上表請封

君逸之在一旁聽得眼睛一睜，詫異地道：“老祖宗，您打算一下子給大哥選三個啊？”

楚太妃笑盈盈地看著乖孫道：“怎麼？不行麼？孫小姐舉止大方、沉穩貞靜、端莊淑雅，為正妃是最合適的，曹小姐是你大哥自己選的，我也喜歡這個孩子，只是個弱了些，是不適合為正妃的，淑蓉丫頭麼，對孫小姐倒是十分服氣的……”楚太妃笑了笑，“選一個蘭家的姑娘，對楚王府只有好。”

意思就是，太后總是會想塞人進來的，不如就將太后挑出的這個蘭淑蓉給娶進府來，反正經過的觀察，孫琪能制得住蘭淑蓉。

“呃……也不是……”君逸之撓了撓頭發，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跟老祖宗說，大哥留曹中妍，並不是那個意思，而是別的意思，只不過現在曹家倒了，一時不方便送回去而已。

想了半晌，君逸之總算是想到了一點，“婚姻大事雖是父母之言，可是老祖宗您素來寬厚仁慈，還是先問一問大哥的意思吧，畢竟是他要跟未來大嫂過一生的。”

楚太妃笑道：“我當然要問琰之的意思，已經讓人去請琰之了，只不過先跟你父王商量一下，看你父王可有異議。”

楚王爺忙恭敬地表示，“孩兒一切聽母妃的。”

兒子如此孝順，楚太妃心滿意足地微微一笑，隨即又緩聲教導道：“王爺已經是一朝之重臣了，萬事必須心中有丘壑，王爺是琰之是父親，孫兒媳婦的人選，本當由王爺和媳婦來拿主意才是，我只是看著王爺日理萬機，才在一旁幫著掌掌眼。”

楚太妃是覺得兒子太過老實懦弱了，朝中的許多大事，還要來問的意思，萬一哪天自己兩一蹬，他要如何是好？倒是兩個孫兒琰之和逸之，是一點也不擔心的，只盼著他倆能早日為添幾個曾孫，讓四代同堂的天倫之樂罷了。

說話間君琰之便到了，楚太妃將自己的打算跟琰之說了，也將君琰之嚇了一跳，有些怔然地道：“不用這麼多吧？”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笑著道：“老祖宗疼惜孫兒，孫兒是知道的，不過也不用急於一時，反正到臘月還有小半個月，咱們可以再看看。孫兒是覺得，一下子就將正室側室都娶回來了，吵吵鬧鬧的，其實並不利於家宅安寧。”

說著朝弟弟遞了個眼神，要逸之幫自己說幾句話。

楚太妃對此持不同意見，“我倒是覺得同時娶回家來，讓們早些知道自己的份，當正妃的不要想著獨寵，當側室的明確自己的份，萬事不要妄圖越過正室去，才是利於家宅安寧的。”頓了頓，睇了君逸之一眼，笑著補充道：“琰之，你必須要知道，你與逸之不同，你是必須有子嗣的。”

這話裏的意思，就是君琰之必須有兒子，而且君逸之就不一定，換種說法就是，若是晚兒生的是兒，也不會著逸之納妾。

君逸之剛張開的，立即又合上了，十分歉意地看了哥哥一眼，不能怪他沒義氣，老祖宗說剛才那句話，一是讓他安心，表明不會給他們小夫妻添堵;二是警告他，若是他現在幫大哥說話，老祖宗就會轉而拿子嗣之事來他。……晚兒是他的妻子，是他要一生呵護的人，他總得先顧及晚兒的利益，而且他相信大哥若是不想，自有本事拒絕。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