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筱晚也是個擰的人,心中一躁,偏就要頂上,秀眉一抬,滿眼無辜地看向楚王妃,緩緩地道:“回母妃的話,抬通房丫頭的事,媳婦不能答應您。二爺已經說過了,他不要通房丫頭,夫為妻綱,三綱五常乃是人之本,媳婦不能不聽夫君的話。”
這話就是說,必須得聽逸之的,不納妾、不抬通房,您的話與逸之的話相悖,不好意思,我不能聽從了,因為三綱裏可沒有婆婆為媳婦之綱的說法。
楚王妃沒料到媳婦敢跟自己頂,驚得倒了一口涼氣,激地看向劉嬤嬤,指著俞筱晚道:“你、你見過這樣的媳婦沒?你見過沒?居然敢頂撞婆婆,這是從哪裡學來的規矩?沒娘教的人就是修養。”
劉嬤嬤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一面幫楚王妃順背,一面責怪地同俞筱晚道:“二夫人,恕老媽逾矩說您一句,您既是二爺的妻子,就應當主為二爺納妾,這才是賢慧大度的大家閨秀,王妃教導您如何當個好妻子,您就應當仔細恭謹地聽著,記著,哪還能……”
“閉!”俞筱晚一聽婆婆又扯上自己的娘親,心裏更燥,哪還願聽劉嬤嬤左一句右一句的廢話,當下冷冷地看著劉嬤嬤道:“嬤嬤既然知道自己逾矩了,就說兩句。這府裏誰人不知道劉嬤嬤你喜歡多多舌,母妃現下被父王冷落,都是為你所累,你若要真是個忠心耿耿的奴才,就去父王面前以死謝罪,求父王與母妃重歸於好,說不定還能讓父王高看你一眼,再這般嚼舌下去,若是害得母妃被父王完全嫌棄了,世子爺和二爺都不會放過你
其實俞筱晚是多麼地想罵上楚王妃兩句,只是當媳婦的不能對婆婆無理,只能借著罵劉嬤嬤來敲打婆婆,希婆婆能暫時聰明一下,聽懂話裏的意思。
劉嬤嬤老臉漲得通紅,眸閃爍個不停,不敢再吱聲,可惜楚王妃是個死要面子的子,就覺得俞筱晚當著的面罵劉嬤嬤,就是眼裏沒有。哪家的晚輩不是對長輩面前的管事媽媽和大丫頭禮讓三分的,還不是看的長輩的臉面!
楚王妃抖著手指著俞筱晚道:“別以為你現在懷了子,我就不能罰你
俞筱晚真是懶得跟這個蠢人說話了,淡淡地截斷道:“婆婆您當然可以罰媳婦,不過媳婦我還真是要勸您一句,別罰我算了,不然出了什麼岔子,太婆婆不會放過你,父王也不會放過您。啊,對不住,媳婦的子直了些,不會拐著彎說話,媳婦其實是想說,為了母妃您好,您還是安心在院子裏反思一下,為何父王現在見都不願意見您,可千萬別父王好不容易來一趟春景院,就是為了罰您來的。”
這不是火上澆油麼?沒錯啊,俞筱晚就是要火上澆油,好意指點婆婆,婆婆還不聽,可不想再氣了,聽說孕婦生悶氣,對胎兒是很不好的。
楚王妃氣了個倒仰,俞筱晚也知道再留下去,非跟婆婆吵起來不可,不管原因是什麼,當媳婦的跟婆婆吵架就是不對,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趁楚王妃氣得沒想到如何回罵之際,立即起屈膝福了福,“母妃好好休息,媳婦告退。”
也不管楚王妃應允不應允,當即扶著初雪的手往外走。
楚王妃氣得大罵,“站住!不許走!”
俞筱晚只當沒聽見,腳下走得更快。
“給我攔住!”
暖閣裏服侍著的婆子們遲疑著上前,站起一排,堵住大門,俞筱晚不管不顧地往這些婆子上倒,手捂著小腹,小裏“哎呦哎呦”地直喚,婆子們都嚇壞了,生恐二夫人倒在自己上,二夫人懷得本就不穩,再弄出個一二三來,們非被二爺打死不可。這麼一閃神,婆子們自然就讓開了,俞筱晚立即麻溜地從人間閃了出去,坐上小暖轎,回了夢海閣,任誰來請,都死不出屋了。
直到夜間,君逸之回府,聽說了此事之後,立即跑去找楚王妃大吵一架,要管夢海閣的事,回來又跟俞筱晚道歉。俞筱晚搖頭苦笑,“這也不關你的事,其實就是母妃耳子,喜歡聽人挑唆,我真覺得要將劉嬤嬤給趕出府去才好。母妃邊換個明事理的嬤嬤,時刻提點一二,對母妃只有好。”
“這是自然。”君逸之挨著晚兒坐下,有些發愁地道:“母妃很信任劉嬤嬤,劉嬤嬤又是個年老的,只會在無人的時候,在母妃面前嚼舌,平素裏並沒任何逾矩之,不到的錯。”
“沒有就造出來。”俞筱晚好整以暇地道:“反正劉嬤嬤手腳決不會乾淨,若真是幫太后辦事,或者是幫周側妃辦事的,總要拿到了好,才會甘心賣命。”
這種好,說白了就是金子銀子,但應該還有別的獎勵,比如給劉嬤嬤的兒子一個小之類的空頭許諾,只是這個許諾作起來很麻煩。雖然了奴籍之後,男子就可以當,但必須是一家子沒有賤籍之人才行,也就是說,必須劉嬤嬤一家人都了奴籍,的兒子才能當。可是賣契在楚王妃的手裏,誰敢說楚王妃一定願意給一家子籍。
俞筱晚尋思了一會兒,“錢財上的事好說,劉嬤嬤家裏的財產,必定比應得的、能得的要多得多,找個人將丈夫管的店鋪的帳目一,尋到藉口去搜屋,他們就有口難辨了。只是要讓母妃對死心,就必須從與宮裏或者周側妃的聯繫上下手。”
君逸之道:“與的靠山聯繫就了。”
俞筱晚好奇地問,“怎麼呢?”
君逸之笑了笑,“今天的事兒,你沒告訴老祖宗的吧?我去跟老祖宗說,讓老祖宗去跟父王說,讓父王出面,要把劉嬤嬤一家子發賣出去。母妃必須會攔著,這樣拖上一兩天,劉嬤嬤為了自保,必然要跟的靠山聯繫。”
俞筱晚笑道:“是這樣,無中生有。”
君逸之立即去找老祖宗,哪知楚王爺也正好在老祖宗那兒,滿面愁容,害君逸之到邊的話,說不出口。
楚王爺坐在那兒,一個勁地歎氣,君逸之小心翼翼地問道:“父王,您怎麼了?”
楚太妃也微歎,“一會兒等你叔父、堂兄、琰之他們來了,一塊兒說,大家一起想個法子。”
不多時,楚王爺的親弟弟仁郡王爺、和君瑋之、君皓之兄弟垂頭喪氣地來了,待君琰之到後,一家人坐在一,聽楚王爺說今日朝堂之上的事。今日一上朝,史就彈劾了楚王爺,說他任人唯親,將侄子君瑋之和君皓之兩兄弟升工部,放縱子侄貪墨公款,要求吏部和大理寺立案調查。
君瑋之鬱悶了,“我和皓之本沒有貪墨,不過是拿了些商戶的回贈,這是慣例,工部哪個員沒有拿過的?怎麼偏偏就找上了我們兄弟倆?”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其實這種小慣例在哪裡都存在,就是膳房的廚子,也都會收商戶的年禮,一般只要不是從公款的帳面上挪用銀子、購買的價格也沒有明顯高於市面上的均價,這種事是不會有人查的,若是要查,必然就是楚王爺惹了誰的眼,讓人看不慣了。
楚太妃沉聲問,“你們一共拿了多。”
君瑋之和君皓之報了一個數,因他二人調到工部,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數目其實是很小的,不過人家是拿著事的質在這兒說話,並非是說銀兩的多。君瑋之頓了頓又道:“其實這個月,廣緣坊的老闆就打算多給我一些分的,我覺得這樣不妥,堅持沒收,卻沒料到……哼,肯定是早有預謀。”
君逸之和大哥對了眼,真心覺得這個數目不多,便朝大哥打了個手勢,君琰之便微笑道:“這個數目算不上什麼,廣緣坊若是曾打算多送你銀子,恐怕是人指使,可以從這裏去查。”
君瑋之忙道:“那就請堂兄多多相助了。”
君琰之略一點頭,看著父王笑道:“父王不必憂心,此事就給孩兒吧
楚王爺聽說兒子願意攬下來,當即就輕鬆地舒了口氣,“琰之你要人手的話,只管吩咐齊正山便是,他這個人還是有些本事的。府中的幾個幕僚,你用得著就直管吩咐。”
君琰之笑著應下,說好三日後解決此事,請父王在朝堂上頂住三日,不要讓兩位堂弟被關到大理寺去,進了那種地方,沒罪都會供出些事來。
楚王爺自然是一口應下。
散了之後,君逸之便跟大哥回了滄海樓,兩人商議了一番,才回夢海閣
俞筱晚正等著他就寢呢,君逸之將父王和叔父一家被彈劾之事告訴了晚兒。俞筱晚蹙著眉頭想了許久,都不記得睿表哥曾在面前提過貪墨案的事。前世的時候,朝堂裏似乎沒發生過這麼大的事,除了一些派系之間的小打小鬧,朝堂之中,表面上看起來,始終很平靜。
這一世的命運似乎改變得太多了。
俞筱晚問道,“那你們打算怎麼查?”
“打算先去廣緣坊的帳冊,商戶們送了銀子,都會做記錄,也會讓員們簽個押,免得日後員們說自己沒拿。只要有了這個帳冊,我想,應當不止工部的員收過禮,就可以讓他們出面保下堂兄,史只有彈劾之權,最後如何置,是要由閣商議,或是在朝堂之上討論的。”
“法不責眾麼?”俞筱晚仔細想了想,蹙了眉道:“不是說,你們之前曾彈劾過一位黃大人麼?我怎麼覺得,跟這事有關係呢?”
君逸之唔了一聲,“我們也覺得是太后的人幹的,想反擊,或者報復一下,這很正常。”
俞筱晚就覺得太后不是個隨意報復的人,“你想一想,那種帳冊,可能裏面會有許多不可告人的事,若是要拿出來當證,必定會牽上許多員,恐怕,到最後,會連黃大人也放過去。”
君逸之笑道:“這種事,應當都是分開記帳的,送禮是一本、賄賂是一本。我們只摘清兩位堂兄,不會管黃大人的事。”
“恐怕沒這麼簡單呢。”俞筱晚說道,“帳目要怎麼記,是個人的習慣,這種帳冊應當都是保的,還分兩個、三個,多難保管,我總覺得太后是想將水攪混了,好保下黃大人。”
君逸之想了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再跟大哥商量一下,繞過黃大人的事,太后的手,不能再到朝堂裏了,的人一定要清出去。”
俞筱晚嗯了一聲,打了個哈欠,雖然有直覺,可是真要想對策,就難了些,畢竟不懂朝政,不過管理了幾間店鋪,倒是對記帳有些經驗,“這種帳冊,簽押的人王不見王的,老闆們都有分寸,不會讓誰看到旁人的簽名,應當是一個從前往後記,一個從後往前記,若是能讓老闆分開就好了,可惜撒開的話,也會讓人看出來。”
君逸之眼睛瞇了瞇,轉著心思,沒再說話。
第二日,君逸之神抖擻地跑去找大哥,將晚兒的顧慮告訴給大哥。君琰之想了想道:“這倒也有可能,若真是全記在一個冊子上,我們就會得罪上許多員,反倒將父王給害了。若是一半的帳冊上去,又會顯得我們藏了私,心中有鬼的員,會更忌憚我們。”旋即凝神思索,“只是,若是我們請帳房先生來做帳冊,就怕讓人抓著把柄。”
世上沒有不風的牆,因而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自己手。
君逸之想了想,緩緩地道:“不知道廣緣坊的老闆有什麼特別在意的人或事。”
君琰之的眼睛一亮,“只要抓住這些人或事,就能他將帳冊一分為二,常年做帳的人,總比我們有辦法,況且是他自己經手的,也算不得假帳。
君逸之笑嘻嘻地拍了拍兄長的肩道:“大哥,這件事就給你了,我還另有要事。”君琰之好奇地問了一句,君逸之答道:“給蘭家弄點風波去。
君逸之出了府門,乘轎來到了北大街一極為雅致的茶樓,這間茶樓裏,每天上午和下午,有兩場說書,駐講的這位先生口才極好,平常的段子到了他的裏,都會讓人聽得津津有味。
從文在大堂靠牆角的地方點了一張桌子,拂了灰塵,請君逸之坐下,自己和從武兩人站在主子後。小二殷勤地過來侍奉,君逸之點了茶樓裏最好的點心和茶水,就問道:“今日說什麼段子。”
小二笑咪咪地回話,“回爺的話,說的是隋唐演義。”
君逸之丟了老大一錠銀元寶給小二,“賞你的。”
小二驚喜萬分,連連謝賞,一溜煙地跑下去準備點心和茶水了。
“表兄好大的手筆。”一道偏清脆的男聲忽地響起。
君逸之扭頭一瞧,來人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年,生得紅齒白,眉目俊雋,原來是蘭知儀,便笑道:“知儀也來聽書?有位子沒,一塊兒坐吧。”
蘭知儀微笑著坐下,好奇地問道,“我怎麼不知道表兄你喜歡聽書?”
君逸之嘿嘿一笑,“現在喜歡聽了唄。”
雖然他沒主解釋,可是那有些尷尬又有些閃躲的眼神,都在告訴蘭知儀,家有惡婦,不許我喝花酒,只能來聽書解解悶,不然老呆在家裏會發黴
蘭知儀自認為了然地笑道:“聽書也有趣的,我就每日裏來聽書。”然後介紹了一番這間茶樓每段場次的說書先生的特點,聊了幾句,靠樑柱那一桌有人喊他,就隔著兩張桌子。蘭知儀便歉意地道:“我約了朋友,改日再同表兄聊。”
君逸之點了點頭,蘭知儀略一拱手,與同伴坐到一塊兒去了。
從文=責=責幾聲,搖了搖頭,君逸之回頭瞥了從文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又怎麼了?”
“沒怎麼。”從文就是個話嘮,剛說完沒什麼,跟著就蹦出一長串,“小的是覺得,知儀錶爺比起知存世子來,不論是相貌還是氣度,都要略強些,可惜他晚生了一年,不然世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君逸之懶洋洋地道:“我也這麼覺得,大哥還說知儀的才華也極佳,又有沖勁,比保守的知存還要強些。其實一般的爵位,又不一定非要嫡長子承爵,我聽說渭南侯家還是庶子承爵呢,只是他家喜歡學著皇家的作派罷了。
從文嘖嘖地道:“可惜了。”
君逸之回頭白了從文一眼,“關你屁事,人家好歹是國公府的嫡公子,用得著你可惜。”
從文一本正經地小聲道:“二爺,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您是皇家脈,有郡王的封號,將來知儀錶爺可是什麼都沒有的,當這事上還得讓著知存世子,難道不可惜麼?”
君逸之沒答話,因為說書先生已經坐到場中央的那臺說書臺上了。
從武暗暗拉了拉從文,小聲勸道:“你別這麼快,二爺是不計較,若是世子爺,你這樣說勳貴之家的家事,非送你幾板子不可。”
從文撓了撓後腦勺,嘿嘿一笑,再不多話。
蘭知儀和同伴的那桌上,一位黃衫的馬臉公子問了個問題,蘭知儀沒有反應,馬臉公子推了推他,“知儀兄,想什麼呢?”
蘭知儀忙笑道:“哦,沒想什麼,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先告辭了,今日算我做東,一會我跟掌櫃打個招呼,記在我的帳上,各位要什麼只管取用。”說完就帶著隨從出了茶樓。
蘭知儀在街上走了一會兒,忽然看著一株禿禿的柳樹發呆,隨從忙問道:“公子,您怎麼了?”
蘭知儀搖了搖頭,“回吧。”
回到府中,蘭知儀就被到前書房,父母和兄長都在,要商量籌集銀子的事兒。
定國公言道,“蘭忠問了古管事,古管事說,一開始他們店裏的生意也不好,就用了個辦法,烘托人氣。我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俞筱晚的店裏用的烘托人氣的方法,就是請人來假扮顧客,大量購買店裏的貨品,其實轉頭就從後門送回店裏,但是卻讓圍觀的百姓覺得這家店的貨品是真的好。
蘭夫人道:“這方法好是好,就是見效慢,寶郡王妃的店子也是用了半年的時間,才將人氣給拉上去的,我可不想等那麼久,所以我和國公爺商量了一下,就用這個辦法,咱們換一換。”
蘭氏兄弟都洗耳恭聽,蘭夫人便解釋了一番。蘭家不是有一庫房的賜品嗎,賣又賣不掉,送又不能送,擺出來怕壞了,真是一點也不實惠,不如由信得過的人開間鋪子,將這些東西都放在鋪子裏賣。當然,不能賣給外人,會殺頭的,只讓宮中採買的公公來買,然後再回頭賞賜給他們,這樣就能拿到銀子,又不會丟了賜的品。
蘭知存一聽完就斷然道:“不行,若是被人察覺了,必定會被彈劾。”
蘭夫人忙解釋道:“宮裏的人都聽你太后祖姑母的,店子只讓咱們的親信管著,怎麼可能會被人知道?這是來銀子最快的方法了。反正買宮中的品,多半都是鎖在庫房裏,日後賞下來,或是慢慢拿出宮來都。至於咱們家的賜品,又不抄家,誰個知道咱們多了一件還是了一件?”
蘭知儀也贊,“這個法子不錯,來銀子快,還沒風險。我贊。”
蘭知存還有事要與幕僚商議,不耐煩多說,就一句話,“我不贊,此事不能辦。”說罷就走了。
這計謀是定國公“舉一反三”出來的,臉皮就有些掛不住,蘭知儀輕哼道:“大哥也真是的,雖然咱家就他的最大,但那是因為先祖不讓父親當,否則,哪到他?外人都說大哥保守,真是一點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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