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更加為難:“可是我們待會兒還有場子要走。”他說的場子是去辦喪事的人家接著唱晚上的戲。其實他們已經耽擱了一個時辰,王家早該放人了,偏偏似乎主家出了什麼事,執意不肯讓他們離開。班主已經請了第四回了,這一次明顯是想借著那戲子的傷就此離開。
王子矜雖然是王府的千金小姐,可是這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見那班主神極為焦慮,便安道:“若是班主有什麼損失,一切由我們來賠償,只不過現在你們的確不能離開。”班主越發的焦慮,卻只能應了王子矜說的話,專門請了大夫前來診治。
因為事發生得十分倉促,傷的人又只是個戲子,自然請不太醫,只能去請平常的大夫。大夫一到,便診斷說這戲子傷勢過重,恐怕是救不活了。王子矜聽到這裡,面微微發白,眉頭也死死擰了起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先是南康公主失蹤,隨後又是戲子重傷,眼看著就要死了,這可是大喜的日子,若是讓人死在府裡,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再加上如今又是眾目睽睽之下,一旦傳出去,恐怕這樁婚事可就要接連沾染黴氣了。
想到這裡,王子矜不略有躊躇,看向了自己的父親王瓊,王瓊一皺眉,隨即道:“這樣吧,讓這些戲班子的人先行離去,但其他的客人暫時還不可以走。”
李未央向對方投去一眼,瞧見班主面上的急切之,若有所思起來。
王子矜點了點頭,如今這是最好的法子了。不再猶豫,低聲吩咐邊的人道:“仔細地盤查一下這戲班子,確認沒問題之後再放他們離開。”護衛立刻應聲而去。
眾位客人遠遠瞧見那戲臺子上的人紛紛撤去,抬箱子的抬箱子,整理東西的整理東西,不多時便組了一支隊伍,井然有序地接著護衛的盤查。了傷的戲子被人用擔架抬著,躺在那裡,一不,臉上的油彩還未來得及卸掉,顯得越發楚楚,配合著那虛弱的軀,怎麼瞧怎麼覺得淒慘可憐,眾人不為歎息。
“聽說這可是個名角兒,竟然從人家婚禮搭的高臺上摔了下來,還是重傷,據說是不治了。這一抬出去恐怕就要被丟在街邊,怎麼不可憐呢!”
李未央遠遠瞧著,卻是突然站了起來,郭夫人吃了一驚,剛要阻攔,卻見已經主地向外走去。王子矜瞧見李未央就是一愣,道:“郭小姐,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李未央材窈窕,笑容輕盈,似早春寒峭裡的迎春花,的目投向那些戲子,微笑道:“王小姐,南康公主可曾找到嗎?”王子矜搖了搖頭,眉頭微微蹙著。
此時月亮已經升起,今日是個滿月,白月灑在王子矜的面孔之上,出了說不出的憂慮。這是王子矜第一次覺得事不在掌控,因為這整場婚禮是一手安排布置,所有的護衛也是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來排陣。若是那刺客竟然能夠將公主帶出府去,那這麼多年來所學的軍法陣式簡直就了一場笑話,事關的名聲和王家的榮譽,怎麼能不憂慮張呢?
李未央笑容恬靜,神婉,目之中卻流出一冷然,指著那擔架上抬著的戲子道:“為什麼不讓將臉上的油彩洗幹淨。”
眾人聽到這句話,都是一愣。那班主連忙道:“請這位小姐贖罪!已經了重傷,渾骨頭都斷了,實在不好淨面。”
李未央眼眸微斂,側眸打量對方,神態有些冷淡,半晌才淡淡一笑,溫言道:“無論如何,請在場所有的戲子將面上的油彩都洗幹淨,方能離開這裡。”
所有人都微微變。
連王子衿亦大震,郭嘉瞧著年輕,地位雖然尊貴,說話卻向來溫和,可這次態度分明十分強。
王子矜反應極快,猛地意識到了什麼,隨即立刻向護衛使了個眼。護衛領命而去,快步沖向了那一支隊伍,班主還來不及阻攔,護衛已經沖到了躺在擔架上的傷者面前,不顧髒汙,用自己的袖子去了那人面上的油彩。
這作極快,幾乎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班主幾乎然變,可等看清楚這戲子的面容,瞬間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王子矜。是曾經見過南康公主的,那一張弱的面孔,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而眼前這一個戲子竟然就是他們百般搜尋卻尋不到的公主殿下。
面一變,厲聲道:“將這些人全部捉起來!”隨即快一步地走到南康公主的面前,溫聲道:“公主殿下,你怎麼了?”
擔架上的南康公主沒有回答,那一雙脆弱的眼睛裡,不停地流出了眼淚,卻是張口不能言。李未央上前,輕輕地了公主的手臂,低聲道:“公主渾都是綿綿的,毫無力氣,不知道那些人對做了什麼。”
王子矜十分焦慮,立刻揚聲道:“還不請大夫來!”剛才那名大夫還沒有來得及離去,聞言立刻上來,替公主把了脈。此時堂上的眾人早已經是翹首以待,紛紛走來出來,遠遠瞧著這戲劇化的一幕,卻是不敢上前。因為王家的護衛此刻已經攔在了他們的面前,只有太子和其他一些份格外尊貴的人,才能走到李未央們邊。
王延和王廣都是遠遠地站著,公主殿下畢竟貴,又是金枝玉葉,他們是男子,不能隨便靠近。
人群的最後,裴弼只是出一冷笑,他的神之中沒有半點的驚慌,像是早已經預料到李未央會識破這一切。
郭夫人滿面憂慮,地盯著大夫,生怕大夫說公主了什麼損傷。那大夫被眾人死死盯著不免張,臉發白,汗水滴答下來:“公主殿下似乎是被人灌了藥,以至於聲帶損,不能發出聲音。”
郭夫人仿佛被一桶冰水直澆而下,冷得渾陣陣發寒。
李未央道:“恐怕不只是聲帶損,公主連手指頭都不能一下,渾綿無力。還是說——的骨節也了什麼傷呢?”
大夫定了定神,這才搖頭道:“我瞧著倒是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不知道那些人究竟給服了什麼藥。”
王子矜一顆心往下墜了又墜,吩咐道:“去請太醫來!”立刻便有人按的吩咐去辦了。
公主可和那戲子不同,一旦出了事,自然是可以請太醫來診治的,當然在太醫來之前,其他人是一個也不能輕易放過。
班主和其他的戲子們都是瑟瑟發抖,這時就聽見王子矜面冷沉地道:“剛才表演那一出戲的,究竟是誰?”戲子之中無一人應答,人人都是噤若寒蟬。此刻王家的護衛已經齊刷刷地將冰冷的劍尖對準了他們,班主連聲道:“哎呀,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來唱戲,我哪兒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兒!”說實話,他的確是不知道,給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運送公主出府。
見沒人搭理,他一仰脖子大聲地道:“今天負責唱這出戲的人是同春!同春,你這死丫頭在哪兒,給我出來,可別害了咱們!”他四地找著,可是那本該躺在擔架之上重傷不治的人卻兒不見蹤影。
李未央已經明白了,剛才那個戲子從臺上故意掉了下來,偽裝自己重傷的模樣,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騙過了大夫的眼睛,隨後讓人運送出府,借以梁換柱將南康公主運出去。這件事非同小可,必須有人的配合他,所以這戲班子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
可是,那一個做同春的戲子如今又是藏在何呢?不多時,就見到王延怒氣沖沖地喝道:“往哪裡跑?”眾人吃了一驚,卻瞧見王延飛上去,一把從草叢之中揪出了一個形小的年輕子,將押跪在地上,毫沒有憐香惜玉地揪住了的頭發,強迫仰起臉。那戲子拼命掙紮著,奈何王延武功高強,使本彈不得。
班主失聲道:“同春,果然是你!”誰料下一刻,那同春的戲子嘿嘿冷笑了兩聲,不知怎麼回事,竟是在瞬間七竅流,很快變了一冰冷的。王延這才松了手,不敢置信地看著突然倒在地上的人。
這真是太可怕了,對方不但是早有預謀,更是做好了萬無一失的準備。如今這同春一死,就很難再查是什麼人在背後搗鬼了。
李未央神平靜得如同冰雪,目筆直地看著王子矜道:“事到如今,唯一重要的是先給公主醫治傷勢。”
王子矜點頭,連忙吩咐人將南康公主送回新房去,話音剛落,眾人就見到太醫急匆匆地趕到,一路幾乎是被人揪著過來的,一路小跑,完全顧不得儀態更顧不上招呼,便到喜房看診去了。
王子矜這才轉過來,微笑看著眾人道:“今天讓大家也跟著累了,實在是對不住。”
眾人看到這裡,都是面面相覷,其實他們還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王家人的神這樣凝重,倒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詢問才好。還沒有等他們說話,一個護衛急匆匆地向這裡奔了過來,快步跪倒在地道:“屬下剛才在河塘邊搜尋的時候,竟然發現了一浮。”
所有人面上都是更加吃驚,王瓊和齊國公對視一眼,只覺目前線索千萬縷穿梭不斷,王瓊不由沉聲地道:“是什麼人?”那護衛低下頭,躬道:“老爺,是一位面容陌生的媽媽,卻不知道是誰家帶來的。”
王瓊眉目一凝,隨即道:“把人抬上來。”護衛帶著那一已經泡得有些發白的到了堂上。
郭夫人面上瞬間褪去,近乎失聲道:“宋媽媽!”
李未央立時警覺起來,此刻已經認出這個被淹死正是母親邊十分心的心腹媽媽宋氏。郭夫人邊有四個很重要的媽媽,一個掌管錢財,一個把握人事,一個照顧的飲食起居,而另外一個則是幫理待人接的事。因為郭夫人常年生病,所以對於大都之中的眷常有不悉的,這宋媽媽年紀不大,記憶極好,有在邊上提醒著,郭夫人從不會出錯。可是此刻這個人卻莫名其妙死在了這裡。
剛才在公主失蹤的時候,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個小小的媽媽竟然也是不見蹤影了。李未央看到這種景,意識到背人的計劃不是針對南康公主,恐怕還是針對郭家的。
王子衿一張蓮瓣似的面孔也是驚怒加,失了往日的鎮定。
王瓊看著郭夫人道:“郭夫人,這位媽媽顯然您是認識的。”郭夫人點了點頭道:“是我邊的人,今日帶一起來參加宴會,可在席上突然說不適,向我告了假先去馬車上歇著。卻不料竟會死在貴府的湖裡,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緣故。”
齊國公蹙眉,王瓊搖了搖頭,面越發不好看:“若是出園子只會從偏門走,本不會經過那個湖,可見兒就沒有要走的意思。”
郭敦向來沖,他看著王瓊冷聲道:“王將軍說這樣的話,又是什麼意思?”旁邊的郭澄連忙向他使了個眼,示意他不要多言。
王瓊並無它意,他只是覺得這件事撲朔迷離,人不著頭緒。先是公主失蹤,隨後又是郭家的媽媽淹死在他們王府的湖裡,這樣一來他家無論如何都逃不幹系,所以他才想要將事徹底查清楚。
太子沉思片刻,面上流出狐疑的神道:“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奇怪了,郭家僕人怎麼會橫死?”
的確如此,一個是份尊貴的公主,另外一個卻只是郭府的媽媽,這兩者之間又能有什麼關系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的彩程度堪比一場大戲,人人面上平淡,難掩看戲的竊喜。關鍵時刻,原本在房中伺候公主的那些宮已經紛紛醒來了。王子矜一聽到下人的稟報,立刻面喜道:“還不把人帶上來。”
宮還是一幅戰戰兢兢的模樣,今天不論對方使了什麼詐的招數,們丟了公主可是事實,若是到時候陛下或者王家向們問罪,們可是一個都逃不的。因而此刻皆是面惶恐,瑟瑟發抖,跪在堂下,一言不發。
王子矜看了眾人一眼,率先問道:“今日之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公主好端端在喜房裡坐著,為何會不翼而飛?”聽到這裡,宮們面面相覷,卻是皆不敢言。王子矜察覺到了不對,聲音轉冷道:“還不老實待!想要問你們一個擅離職守、疏忽懈怠的罪過嗎?”
宮們再不敢瞞,立刻有領頭宮回答道:“是!請小姐容稟。實際上今天奴婢們正在新房裡陪伴公主,卻見到郭夫人邊的宋媽媽突然求見,說是郭夫人不放心新房,讓來瞧瞧況。卻不知怎麼回事竟取出了一個帕子,輕輕一揮,奴婢們就全都暈過去、人事不醒了,等奴婢們醒過來,公主已經不見了,而那些護衛又是一個個兇神惡煞,奴婢們實在嚇怕了,所以不敢胡言語。”
事實上這些宮不是不敢說,而是不能說。誰都知道這宋媽媽是郭夫人邊的,郭夫人又是郭惠妃的大**,這層層的關系實在難以說清楚。現在公主失蹤和那宋媽媽有了幹系,一切矛頭似乎都直指郭家。如果們說出來,就會變是郭夫人擄劫了公主一樣,們怎麼敢輕易說,回過頭惠妃娘娘怎麼會輕饒!
李未央聽到這裡,已經將整件事串了起來,對方分明是想要陷害郭家。郭敦眼中盡是鬱的怒火,灼灼即可燎原:“胡說八道!宋媽媽怎麼會去擄劫公主?已經死了!”
王瓊還沒有開口,而旁邊的王延已經滿面怒地道:“是,是已經死了,可誰知道是在擄劫公主之前死的,還是在這之後死的?”
郭敦然大怒,無論如何,王家都不應該懷疑公主的失蹤與他們有關系。他剛要沖上去教訓王延一頓,手臂卻被郭澄和郭導一左一右捉住了,郭澄按住他的肩膀,而郭導則上前一步,面微笑道:“王公子,還請您謹言慎行。公主雖然是你的妻子,但也是郭惠妃養大的,無論如何我們郭家比你們更關心的安危。又有什麼理由要去擄劫公主?”
王延心念急轉,面沉地道:“這就要問你們自己了!也許是要故意看著公主失蹤,隨後將此事栽贓到我們王家上,我們吃不了兜著走!”眾人心裡一想,還真是這麼個意思,若是新娘子在新房裡失蹤,陛下定覺得是王家保護不周,第一個要追究的就是王家人的罪過,誰也不會想到郭家上,畢竟公主算是他們的至親,郭家人還可以扮演一個苦主的角好好鬧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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