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中出來,他們卻看見靜王急匆匆地趕了上來。齊國公見到他,便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靜王原本心急如焚,見到陛下這一杖只是重重舉起輕輕落下,才歎了一口氣道:“還好父皇沒有因此過於怪罪你們,否則整個郭家都要遭殃。”隨後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郭敦道:“這件事你做得太莽撞了!”
郭敦卻是另有自己的看法,王延傷了他的妹妹,又殺了他的參將,若是他無於衷,他是沒有辦法再統領軍的。大丈夫為人行事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事明知道是錯的,他也必須一力承擔!剛剛他就已經想好,若是陛下要怪罪郭家,他就先行自盡,以期保得全郭家其他人的平安,而這個是有先例可循的,憑借著父親的聲名到時候也不至於到過大苛責。
李未央落在最後,卻突然聽見剛才一直沒有出聲的王子矜住了他,王子矜迎上來,面蒼白地低聲道:“郭小姐,我有話要說。”
李未央站住了步子,轉過頭去,元烈卻擋在王子矜的面前道:“王小姐,請你回去吧。”
王子矜不看元烈,只是看向李未央,眸之中掠過一焦急,李未央輕聲道:“我沒事,你讓我們把話說清楚就是。”
元烈瞧見李未央那雙眼睛掠過堅定的神,不由微微蹙眉,歎了一口氣道:“我就在旁邊,有事我就是。”說著,他已經走到一邊去了,李未央這才看著王子矜,神微微一:“王小姐,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王子矜咬牙道:“事到如今,我的確沒有什麼話好說,只是既然我三哥已死,郭王兩家的嫌隙是不是要因此更深呢?”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這就要看王小姐你如此置此事了。”
王子矜聞言一愣,幾乎有些醒不過神來:“你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眼眸鋒利,詞語卻溫和:“雖然我們都明白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想要挑撥郭王兩家,可是事絕不只是如此簡單,恐怕對方的本目的並不在於此!我勸王小姐,當務之急是好好置你三哥邊的那名外室,這些事決計逃不了幹系,想想那參將上的一柄青霜劍,再想想你三哥異常的行,他固然有錯,可是那縱容他、慫恿他的人才是罪大惡極!”
王子矜聽到這裡完全怔住,猶豫地道:“難道你懷疑那個子……”
李未央冷冷一笑道:“這就與我無關了,端看王小姐你要做何置,這可關系著你王家的命脈。”說完,李未央已經再不理會,轉離去。
王子矜看著的背影心中越想越是惱怒,事實上這一次明明是郭敦闖了大禍,怎麼到最後人人都要怪他王家?這個郭嘉可真是好本事,南康公主所說的話字字如刀,暗藏玄機,必定是為所教!王家損失了一個兒子,最後還要被皇帝斥責,父親更是降一級,真是人氣不打一來!一路怒氣沖沖地回到王府,謝絕了王瓊的關心,轉頭便帶著護衛親自到了王延的住。此時那一名妾室早已經離開了王家,本是人去樓空了,王子矜看到此,想到李未央傍晚所說的話,頹然坐倒在椅子上,歎了一口氣道:“說的沒錯,看來在識別人心上,我差的不是一點半點,而是塵莫及啊!”說到此,淚水卻是滾滾而落,旁邊的婢看到這裡,連忙遞上一條帕子,道:“小姐,你不要過分擔心。”
王子衿卻是滿面憂慮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過錯,若我能及早察覺對方的謀,約束三哥的舉,也不至於讓他慘死,這都是我的過錯啊!”一邊說著,一邊淚如雨下。
而此時的郭家,李未央剛剛進門,便看見郭澄快步趕了上來,低聲道:“嘉兒,我已經抓到了你說的那個子!”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將帶到書房吧。”
綠腰今日聽聞前院發生的事,立刻趁著沒人注意打了包袱,收拾了細便要離開王家。可是沒有想到剛剛出了後門就被人捉住了。此時見到書房之中所有人都是面目凝重,眼神冰冷,不由就是一個寒,跪倒在地道:“各位,我只是一個弱子,你們何苦為難我呢?”
李未央打量著眼前年輕貌的子,微笑道:“聽聞綠腰姑娘琴棋書畫無所不,又是十分的溫麗,可是卻不知道你是效命於何人?”
綠腰嚇了一跳,連冤枉,爭辯道:“我不知道這位小姐你在說什麼?”
李未央神淡漠:“皇後娘娘派你到王家來,就是讓你潛伏在王延邊,一則是挑撥他和南康公主的關系,二則是在他的飲食之中手腳,以至讓他言行全部由你控,不是嗎?”
綠腰聽到此面更加蒼白,連忙道:“小姐真是會多想,我只不過是一個弱子,又怎麼能做這麼多事呢?”
郭導微微地笑了:“你不用再裝了!若不是你的手,那一柄劍又是如何出府中的呢?”
綠腰心念急轉道:“這事與我無關!我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是王延他自己無意中丟失了寶劍?”
郭澄冷漠地道:“那雙劍乃是王延心之,總是隨攜帶,若非之人本沒有辦法盜取,而王家向來下極嚴,一般人是不能跟在他們邊的。唯獨你,你是一個外來者,又因為懷了孕,所以王家人對你總有三分寬容,你就是借此消除了他們的戒心,再三挑撥離間、煽風點火,甚至還盜取了王延的長劍,將那殺人之罪嫁禍於王延上,真是最毒婦人心!”
郭敦聽到此,臉頓時變了,他大聲道:“三哥,你剛才說什麼?”
郭澄嘲諷地一笑道:“難道你在王府殺了半天,連真正的殺人兇手都不知道嗎?”
郭敦看著綠腰,搖了搖頭道:“原來我是上了人家的當!”他猛地拍了自己的大一下,顯然是惱怒到了極點。
李未央淡淡看了他一眼,卻是微微一笑道:“四哥不必憂慮,這件事做了也就做了,若換了我是你,也絕對難以忍下這口濁氣,總要找他報仇的!”
郭敦吃了一驚,在他印象中,自己的這個妹妹是運籌帷幄、心思深沉的人,從來都和自己的意見相左,怎麼這一回竟沒有怪罪自己?見郭敦的神那麼驚奇,李未央笑容卻更深了,開口道:“對方給咱們挖了陷阱,若是咱們一直站在井邊上一不,人家自然不會輕易手,只有咱們先踏進去一步,讓他們以為已經上了勾,才會有下一步的行啊!”
聽到李未央這麼說,屋子中的其他人都變了神,尤其是綠腰,心中一,伏地叩首道:“小姐,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只是一個弱的子,從來也沒有什麼野心,請小姐放過我吧!”
李未央眼中閃過一道明麗的弧:“能夠接近王延並且有法子控制他,可見你手段不俗,暫且將你留著,將來會派上用場的!”
綠腰聽到這裡,面上出驚恐,李未央揮了揮手,立刻有人將帶了下去。
元烈神一,低聲道:“嘉兒,今天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嗎?”
燭照在李未央潔白的面上,竟有一層紅在眉心如水波一樣流:“太子所為實在是讓人笑話,今天不過是一場小打小鬧,若是郭家真的要造反,軍就應該去包圍皇宮而不是闖私宅,所以皇帝當然不會將謀反的罪名怪在郭家上。”
元烈若有所思:“的確如此,這造反的罪名是扣不上來,但是——私自挪用軍也是一條罪過。”
李未央垂頭看著自己纖長的手指,似笑非笑:“這一點咱們就要激太子殿下。今天若是他不出面,郭家還沒有那麼容易罪。他越是上竄下跳,皇帝越會懷疑背後的機,所以他一開口,我就知道郭家定然沒事了。”
郭澄大為驚訝道:“嘉兒,你還真是將太子和陛下的心思揣得一清二楚。”
李未央輕歎一聲道:“人心是複雜多變的,縱然我懂他們的心思,可是我卻看不懂皇後在想些什麼。”
郭導看著李未央的神,卻是淡淡一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躲咱們是躲不過去了,只好靜靜等待吧。”
在郭家人正在商議的時候,太子怒氣沖沖地闖進了皇後宮中,而此時嬴楚正坐在那裡彈琴,他的琴音如水,不染塵埃。裴皇後靜靜地坐在一邊,手中拈著酒杯,神若有所思。太子忍不住然的怒氣,大聲道:“母後,你竟然還有心思在這裡聽琴,你可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嬴楚連忙站了起來,揚聲道:“給殿下請安。”
太子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對這個閹人向來是有些厭惡的,更別提他總是覺得此人看自己母後的眼神著那麼一不同尋常,而裴後竟然一直縱容對方!
裴皇後淡淡地道:“不要停,繼續彈吧。”
嬴楚看了太子一眼,不再多言,又重新坐下去,輕輕地彈奏起來,太子怒道:“停下!我讓你停下!”
嬴楚卻沒有停頓,他一生只聽裴後的命令,至於其他人,哪怕是皇帝,他也是不會依從的!太子然大怒,沖上前去,一把搶過嬴楚的那把琴,重重地擲在地下,琴陡然發出一聲慘烈的聲音,立刻摔了兩半。裴後臉冷沉下來,目中微冷道:“你又發什麼瘋!”
太子一愣,隨即猛地轉過頭來道:“母後,今天本來可以將郭家一網打盡,治他們一個謀逆之罪,可是我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趕過去將他們押宮中,卻被父皇輕易放過了,你說他是不是故意偏袒郭家?”
裴皇後淡淡一笑,笑容之中卻有一鄙夷,看著太子,道:“我都教導你這麼多年,可是你還沒有長進!早已經吩咐過你,若是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輕舉妄,可你偏偏自以為是!這世上聰明的人太多了,各大世家早已經聽到了風聲,可為什麼誰都沒有?包括靜王、秦王他們,一個個都是閉門扉,當作什麼也不知道,就你在那裡上竄下跳,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咱們在背後策劃的嗎?”
太子冷聲道:“若是什麼都不做,才會眼睜睜看著郭、王兩家就此逃!”
裴皇後眸子映著燭火蒙蒙的亮,聲音越發冰冷:“若是你今天什麼都不做,郭家必定難逃懲罰!我早已經安排了人手將事鬧得更大,可你偏偏闖了進來,破壞了我全盤的計劃,你還好意思到這裡來囂?”
太子就是一愣,卻聽見嬴楚淡淡地道:“太子殿下,這一回您真的太過心急了!娘娘早已經安排好一切,郭敦沖進王府不過是一件小事,陛下不會放在心上,縱然他私調軍,可是那些軍也只有區區五百人,絕對不可能給整個郭氏家族扣上謀反的罪名,除非郭家完全失去聖心。所以太子殿下你這一出手反倒使得娘娘接下來的舉都不能輕易施展,否則只會讓眾人知道這一切都是娘娘策劃的。”
太子不以為然,惱怒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裴後冷冷地看著對方:“告訴你,哪一件事你沒有辦砸的?你有什麼權力知道?”
太子一愣,看著自己的母後,對方那絕的面孔之上出的神卻是失的。他連忙跪倒在地道:“母後,都是兒臣不好,兒臣知錯了!”
裴後的臉十分冷淡,眼中卻閃過一兇,聲音也變得惡狠狠的:“今天你若是不隨便開口,明日周家和史們就會上一道折子,說郭敦不守軍令,私調軍,請陛下治他一個罪過。到時候那些軍不服這判決,自然會有人挑唆著他們,只要一點點兵變,此事的質就會完全不一樣!不需咱們開口,整個郭家都會被牽連進去,可你偏偏先行闖了出來,以至於接下來的整盤棋都被打了!你說,這些事還能告訴你嗎?做什麼什麼都不,難怪你這個太子之位不穩當!也不要怪別人心狠,只是你自己沒腦子!”
太子低下頭去,他不是不聰明,只是在裴後面前,任何聰明的人都無計可施,他被自己母後的彩完全住了,都展現不出自己的才幹。正因如此,他才越發的焦慮,他不願意裴皇後的控制,但是離開了裴後的羽翼他又一事無,這就是太子矛盾的地方。他一心想要幹出點事,來讓裴後知曉他不是那麼無能,可越是想要證明自己,最後的結果就越是讓裴皇後失,眼下看來,在裴後心中,他的地位甚至還不如眼前這個閹人!
想到這裡,他惱怒地看了嬴楚一眼,想也知道這一條計策必定是他為裴後所出的,這個人不但十分猾,而且詭計多端,裴後十分倚重他,自己在裴後面前本就沒有地方可以站,想到這裡,他只是更深地低下頭去,掩住了眸子裡的不甘和恨意。
裴皇後冷冷地道:“好了,你滾出去吧!下一次若再做出這樣的蠢事,別怪我不饒你!”
太子躬應了一聲,隨即退了下去。等到太子離開,裴皇後越想越是惱怒,一手推翻了旁邊的小幾,幾上名貴的細瓷酒一下子落在地上摔了個碎:“這樣的兒子,我如何指他?簡直是丟盡了我的臉面!”
嬴楚低著頭一言不發,裴皇後然大怒道:“怎麼連你都不說話,難道你也覺得今天這件事做錯了嗎?”
嬴楚看了裴後一眼,微笑道:“原本的計策的確是沒錯的,只要郭敦帶了五百衛出去,隨後再命人策剩餘的兩千軍,要知道那兩千軍的統領和郭敦都是十分好,到時候只要他們有所行,咱們就可以致整個郭家於死地,兩千人跟五百人可是兩種概念啊!而周家因為可以從中漁利,也會坐視局面擴大……”
先是郭敦到王家**,然後王延被殺,原本裴皇後還安排了人手想要趁殺了王廣還有王季,最好連那王子矜也一起拖下水,到時候郭敦的罪名也就大了,時機合適,策周家上一本奏章,再由那些史煽風點火,告郭衍一個罪名,皇帝一定會重重罰他!然而因為那一名參將之死,郭敦才會闖王府,只要稍加挑撥,再有周家從中敲邊鼓,想要策另外的兩千軍必定不是難事,只要他們圍聚宮門之前為郭敦請罪,裴後就能夠將請罪的隊伍變宮的隊伍,到時候郭家還不是必死無疑?可偏偏一切都被太子毀了,因為這個愚蠢的東西說話,不知自己的立場!裴皇後自然惱怒,突然站起,急行幾步,怒容才緩緩地消退,轉向了嬴楚道:“你以為我這一戰勝負如何?”
“娘娘明鑒,齊國公乃是越西第一名將,若說忠勇,無人能出其右,可是若說頭腦他就不夠瞧了!”
“哼!”皇後冷笑一聲:“我說的不是齊國公,我說的是李未央,你應該清楚的,不是郭府的小姐,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
嬴楚歎了口氣道:“娘娘運籌帷幄,那李未央必定難逃這一劫!”
裴皇後冷冷地撇了他一眼道:“你怎麼這麼會說話了?若是這一次連李未央一起伏誅,我還會更開心一些。”說著,垂下眼簾,沉思片刻道:“也許你說的不錯,此事我的確是之過急。不要,接下來還有得好瞧!”
嬴楚低下頭去,微微含笑道:“是,娘娘。”
裴皇後笑了笑,雖然那張面孔絕,歲月卻依舊在的眼角染上了細膩的笑紋,在出這樣笑的時候,這張臉有些猙獰,像一朵雍容盛放到了極致的牡丹花。
議事不久,郭敦就被齊國公走了。等李未央從書房出來,瞧見郭敦已經跪在齊國公書房的外頭很久,淡淡一笑,走上前道:“四哥,還跪著呢?”
郭敦看了李未央一眼,卻是沒敢抬頭,李未央看了一眼書房中的燭,自然明白郭敦為何如此惶恐,微笑道:“四哥經過此事,應當知道以後做事要多加小心!”
郭敦心想你這不是正在生病嗎,怎麼不會去歇著,跑來奚落我!
李未央瞧他眼中不忿,不由淡淡地道:“今天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恐怕事會鬧得更大,若是有心人趁機刺殺了王瓊或是王家兄弟,你要怎麼辦?”
郭敦一愣,抬起頭看著李未央卻是不知道在說什麼,雖然剛才李未央已然在書房中指點了他,可他其實並沒有真正意識到這件事有多麼的嚴重,卻聽到李未央繼續說下去,“你殺了王延還可以說是為你的下屬報仇,可你若是殺了鎮東將軍或是王府的其他人,那就是傷及無辜,到時候你自己的一條命送掉了不說,還要連累郭家。”
郭敦咬牙道:“大不了我就以死謝罪!”
李未央輕輕搖了搖頭道:“這世上死能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了!你不過是一導火索,有人想借著你把整個郭家燒起來,可是你偏偏還不自知!”
郭敦看著李未央,低聲道:“妹妹,我的確沒有你聰明,可是事如果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麼做的!早在你傷的時候,我便想要私自去殺了王延,後來他又殺了我的參將,我不得不這麼做!”
李未央看著郭敦,輕輕地歎了口氣,能夠理解郭敦的心,在心中王延也是必須死的,且不論他傷了自己,就說王延如此囂張,將來也定會闖出禍來,這樣的人留他不得。如此雖然稱了那裴皇後的心意,但他們倒也沒什麼過分的損失。
李未央看了一眼天,吩咐趙月道:“給四哥拿把傘吧,我看馬上就要下雨了,這一跪下去恐怕不得了!”
郭敦咬牙道:“平日裡三哥和五弟都會陪我一起跪的。”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來,這一笑卻是有幾分釋然,淡淡地道:“是啊,平時他們兩個都陪你們跪,今天可寂寞了吧?可是偏偏他們這一次都沒有犯錯,父親還要為他們的靈敏反應給予獎勵,所以四哥你就一個人好好跪著吧!我要先回去歇息了,誰我還重傷在呢?”
這麼說著,已然轉離去,郭敦看著李未央的背影,卻是越發迷,不是了傷嗎?雖然太醫說只是皮傷,可是不躺個十天半個月應該不會好,怎麼會如此神采奕奕,還是這個妹妹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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