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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雲錄》 第1022章 亂世豪雄篇 旌旗未卷

趙雲沉默良久,嘆了口氣,和李瑋並肩走進了書房。

「飛燕兄即使要走,也應該等到陛下在中原建好了行臺,站穩了腳跟再走。」趙雲慢慢坐到案幾後面,抬頭看著李瑋說道,「你看,我是不是再給長公主寫一份奏章,以上計事務繁忙和再度攻擊南為由,請給飛燕兄寬限一些時日?」

李瑋想了想,搖搖頭,「長公主最忌憚的大臣就是太尉大人,他過去是黃巾軍大帥,在軍中黃巾系將領中擁有崇高的威。小天子南下中原后,長公主就連番催促太尉大人北上晉,顯然是擔心太尉大人藉助大將軍病倒和長安不安的機會,和軍中將領串通一氣,乘機挾持小天子,把持權柄,禍社稷。太尉大人本來也想拖一拖,看看南戰場的局勢再說,但現在小天子已經決定在中原建行臺,他如果還是拖延不走,長公主勢必會懷疑他的用心,將來長公主為了小天子的安全,肯定要殺了他。他不走不行啊。」

趙雲半天都沒有說話。

現在中原各路大軍的將領幾乎都是黃巾系,而過去和大將軍一起從幽州出來的將領基本上都在北疆和大漠,這時候不但長公主,包括天子邊的大臣和長安大臣都很害怕張燕。張燕的人生目標很明確,就是實現《太平經》里所倡導的太平世界,一個公平公正、百姓安居樂業的繁榮世界,不管這個理想能否實現,他和他的兄弟們都要為之鬥,誰阻礙了,誰就得死。當年他之所以背著太平道叛逆的罪名從太行山下來,就是因為李弘的承諾。二十多年來,李弘沒有違背自己的承諾,他和北疆人一起頑強地撐起了大漢的天空,讓數以千萬計的百姓擺了死亡的威脅,漸漸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安穩日子,雖然百姓們依舊貧苦,但最起碼生存無憂。此刻大將軍如果死了,社稷如果面臨崩潰的危險,張燕會毫不猶豫地採取行,竭盡全力拱衛社稷保護百姓,保全二十多年來的果。

大將軍不在了,天下沒有人可以鎮制張燕,也沒有人有實力抵張燕,長公主沒辦法,只能把張燕「請」到自己邊。張燕的勢力太龐大,不能找個借口殺了張燕自毀「長城」,唯有利用這種辦法暫時控制一下張燕,把他對社稷的威脅降到最低,同時對黃巾系將領也是一個忠告,但有利必有弊,大將軍的病如果好了,張燕久居晉,再加上實際控制權柄的長公主,晉隨即為大漢真正的權力中樞,而親政的小天子變得無足輕重,那麼晉和天子行臺必然產生對抗,麻煩也就接踵而至,至於中興大業恐怕也要在這種激烈的權力鬥爭中搖搖墜了。

當然,長公主和大將軍的本意肯定是還政於小天子,但問題的關鍵是,天下有多人相信?歷朝歷代這種事比比皆是,誰會相信得到了長公主的大將軍會把手中的權柄出去?沒有人相信,矛盾也就來了,衝突也就來了,會有人幫助小天子急不可耐地迫晉權,會有人故意設下種種計離間小天子和晉的關係,最後得晉然大怒,出手除。好,原形畢了,矛盾激化了,衝突發了,最後自相殘殺,最後雙方一敗塗地,最後社稷敗亡。

趙雲越想越是煩悶,忍不住長吁短嘆,彷徨不安。

「子龍,你看彥才這封信……」李瑋把傅乾的信拿在手中晃了晃,「他久離長安,對這裡的局勢不清楚,竟然請你設法阻止太尉大人到行臺就職,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本不相信太尉大人。」

「陛下對飛燕兄倒是非常信任。」趙雲說道,「他在聖旨中說得很清楚,請太尉大人帶著部分尚書臺吏到中原去幫他打仗,但是如今……」

「太尉大人不敢不聽長公主的命令,但聽了長公主的命令就等於違抗天子聖旨,行臺和朝中的大臣們可以乘機彈劾他,在天子面前詆毀他。太尉大人左右為難啊。」李瑋,臉上出幾,「他走了,我的實力就弱了,雖然我先前讓了步,不再參隸尚書事,但朝中的那些對手豈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看樣子,我也要走了。」

「怎麼,現在連我也信不過了?」趙雲劍眉微挑,笑了起來,「飛燕兄走了,棲之(楊)兄還在嘛。」

「楊這個人我信不過。」李瑋說道,「南慘敗之後,他對我恨之骨,我還是小心點為好。」

「你夫婦兩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但讓他白白葬送了三萬多條命,還讓報仇的事了泡影,他當然恨你。」趙雲說道,「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在剷除佞這件事上,你們還是一致的,他不會對你不利。」

「我反正不會留在長安。」李瑋笑道,「當年,何苗、許相、樊陵被袁紹乘攻殺,慘遭滅門之禍,此事記憶猶新,我才不會重蹈覆轍。」

「要走可以,等到門閥世家和商賈富豪主要求出錢出糧援助小天子南征時你才走,否則不能離開長安。」

李瑋笑著連連點頭,「好,好……希這次麴忠、徐陵能將功折罪,不要再自尋死路。」

「前提是大將軍必須活著,否則這兩個人來個反間計,把我們出賣了,我們就要反其害了。」趙雲嘆道,「等子泰(田疇)和他們商量好了,我就讓俊乂(張郃)親自到行臺去一趟,和賈詡大人商量一下。」

「這次若不把他們殺個乾淨,我李瑋從此不進長安城。」李瑋眼殺氣,一掌拍在了案幾上。

趙雲著怒氣衝天的李瑋,躊躇半晌,言又止。

「我們商量一下細節。」李瑋把手上的書信遞還給趙雲,「以後我們不要見面了。」

「以後我們反目仇,針鋒相對,睚眥相報。」趙雲接過書信后,輕輕拍了一下李瑋的手臂,「兄弟啊,你可不要怪我下手太狠啊。」

太尉張燕出長安,北上晉

大臣們對張燕的境很清楚,他的決定在眾人的意料之中,同時,他的離去,似乎也預示著一個時代的結束。

大將軍李弘病倒了,長公主出嫁了,驃騎將軍鮮於輔病逝了,車騎將軍麴義戰死了,當年為重振社稷而勞心勞力的老大臣們也紛紛辭世了,隨著前太傅楊彪和太尉張燕的先後離去,大漢告別了長公主時代,迎來了天子劉朔時代。

當張燕趕到十里長亭時,他被眼前送別的人群驚呆了,他竟然看到了朝中所有的公卿大臣,幾百名吏站在長亭上,數千名衛士侍從站在馳道兩側,場面非常壯觀。

張燕的心很複雜,他有一種想哭的覺,不是激,而是痛苦。此次北上晉,不過是一次很平常的奉詔北上,既不是告別朝堂,也不是遠伐塞外,大臣們本用不著來長亭送別。難道長公主的時代真的結束了?難道這就是一個時代結束的典禮?

張燕手托長髯,著鬍鬚里的,喟然長嘆,「老了,老了……」

送別的儀式很隆重,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日近正午,張燕才揮手告別了眾人,上馬離去。

趙雲策馬再送,默默相陪。

「本來我想勸勸你,希你能去幫幫陛下。」趙雲低聲說道,「誰知……」

張燕搖搖手,笑得很心酸,「我要去中原,誰能阻止我?我必須去晉。我到了晉后,可以幫助長公主有效遏制行臺權柄的膨脹,緩解晉和行臺之間的矛盾。晉和行臺在中興策略上必須保持高度一致,只有這樣權柄才能順利接,否則,雙方遲早都要發衝突。晉和行臺步調一致,長安就會到威脅,長安的危機很快就會發,你和仲淵(李瑋)隨即就能找到機會剷除叛逆,穩定長安。」

張燕舉起手中的馬鞭指了指背後,「你看到了,這麼多人都希我離開長安,由此可見長安人對晉的忌憚。在他們看來,只要我走了,他們的生命就有了保障,到的威脅就減小了,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我很痛心,長公主、大將軍和我們這一代人為大漢鬥了二十多年,歷盡艱險,總算把大漢推上了中興之路,然而,我們得到了什麼?難道我們這樣做還不是拯救社稷嗎?難道只有按他們的想法去做,才拯救社稷?」

趙雲著痛心疾首的張燕,有心安幾句,卻不知說什麼好。

「我們距離天下平定的時間越近,朝堂上的權力角逐就越殘酷,儒家經學各派之間的爭鬥也就越來越激烈,為什麼?中興大業就在眼前,我們卻覺越來越遙遠,覺越來越沒有希,這又是為什麼?」

「本朝自孝武皇帝獨尊儒以來,治國策略發生了變化,歷代儒士都指責本朝國策是『外儒法』。朝廷名義上用禮和道德治理天下,其實本質上是用律法和刑罰來統百姓。今天朝堂上的矛盾歸究底,就是來源如此。」

「儒家堅持以禮治國,禮不僅是士族的準繩,也是庶民百姓的準繩,儒家希庶民百姓都能象士族一樣遵守禮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儒家是把庶民的地位提高了。」

「法家堅持以法治國,律法高於一切,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法家這種做法不是把庶民的地位提高了,而是把士族的地位降低了。法家靠刑罰獎懲來治理天下,把禮完全丟到了一邊。」

「所以,儒家指責法家卑鄙、野,而法家則指責儒家白日做夢,不切實際。」

「我們在晉的時候,提出了荀子隆禮重法的治國策略。荀子的學說其實是對儒家和法家的一種折中,反映在治國策略上就是外儒法,也就是以儒家學說做為國策和學思想的核心教化百姓,以法家的主旨制定和實施律法來統百姓。」

「然而,大漢歷經二十多年的戰后,百廢待興,早已失去了推行禮治的條件,現在百姓最急需的不是道德教化,而是生存,是溫飽,是谷粟和絹布,所以丞相大人實施了一連番的改制,這種改制迅速打破了國策核心的平衡,由此導致了大漢的學之爭越來越激烈,朝堂上的權力鬥爭也越來越殘酷。這種關係社稷存亡的東西如果得不到及時修正,中興大業將很難持續而穩定地推進。」

張燕這幾句話讓趙雲有一種醍醐頓開的覺。

之爭、權力之爭說到底是利益之爭,但利益之爭如果太激烈了,那就說明國策出了問題,僅僅靠嚴刑酷法強行鎮制肯定解決不了,一味地打擊和屠殺只能讓矛盾越來越激化,只能讓社稷形勢越來越惡劣。

張燕從國策的核心思想,從禮、法的角度分析了矛盾激化的原因,現在朝堂鬥爭之所以白熱化,不是丞相大人堅持以法立國以法改制的思路出了問題,也不是門閥世家堅持以德治國以禮改制的理念不對,而是儒家學說不適應時代,儒家學說無法讓當前千瘡百孔的社稷得到振興,無法滿足當前掙扎在生死線上的百姓的需求。今天的大漢要想中興,今天的大漢要想讓百姓休養生息,需要一種能與之相適應的、相輔相的學思想。

「當年高祖皇帝打天下,到了關中后『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其它苛法一律廢除,百姓無不擁戴。」張燕輕策戰馬,繼續說道,「大之後,百姓需要休養生息,他們希朝廷廢除秦朝的苛政,而高祖皇帝做到了,他承襲了秦朝的利民之策,廢除了秦朝的所有苛政,結果有了文景之治,大漢在短短數十年便國泰民安,繁榮昌盛。」

「高祖皇帝立國之初,大漢一片廢墟、民生凋敝、社稷不穩,許多迫在眉睫的問題急需解決,此時以道德修養為己務的儒家和崇尚自然、消極無為的道家老學都無力解決這些問題,於是以文武兼備、刑德並用、以法為符、輕徭薄賦、與民休息、恭儉無為、貴守雌為主要容的道家黃老之學隨即應時而生。」

「到了孝武皇帝年代,大漢需要北擊匈奴,需要開疆拓土,需要一種與之相適應的學,於是儒家學說登堂室。」

「時代不同了,皇帝、朝廷和百姓的需求不同了,學思想也要改變,也要發展,本朝四百年來的歷史正好給我們提供了很多鮮明的例子。做為後人,我們不但要以史為鑒,更要從中汲取經驗教訓,走彎路,以保證社稷和百姓能夠更好地生存。」

趙雲已經明白張燕此趟晉之行的真正目的了。

此刻晉雲集了襄楷、魯士、王真等大漢有名的道學大師,許劭、王剪、華陀、張機等人也都是兼學儒、道的大儒,如果現在張燕到晉提出推行道家黃老之學,勢必會得到響應。

隨著天子行臺建立、南大戰的開始,朝堂上權力爭鬥越來越激烈,形勢的發展越來越難以控制,在權力漩渦中的長公主為了儘可能緩解危機,極有可能答應張燕和道學大師們的懇求,以朝廷之力廣為推行黃老之學,從而打擊和制約儒學,繼而影響國策從本上保護新政,並放棄維護門閥世家的利益,轉而和丞相等改制勢力攜手重擊門閥世家,徹底消除門閥世家對朝政的把持和影響。

說到底,張燕還是出道家,對儒家有一種固的不滿,《太平經》中的「以民為本、救窮周急」等治國理念對他影響太大,當儒家學說不能幫助他實現自己的理想時,他就要重提道家黃老之學的論調了,但是,道家黃老之學自孝武皇帝之後就敗落了,當年武皇帝中興大漢的時候,道家黃老之學也曾一度興起,不過武皇帝最後還是選擇了儒學。在經過漫長的歲月後,道家的黃老之學還能再次興起嗎?這似乎有些太過一廂願了。

趙雲把自己的疑慮說了出來,「飛燕兄,《太平經》你就不要提了,免得招惹禍事,至於黃老之學,現在重提未免有些不合時宜。」

「當年本朝崇道黜儒,也是有原因的,黃老之學除了可以與民修養外,也是功臣、外戚和郡國王不讓皇帝干預郡國事務的借口。無為而治的國策在一定程度上造了權力分散、諸侯專恣、皇權制等嚴重後果,最終釀了七國之。道家黃老之學不利於皇帝集權和社稷大一統,這一點早在孝文皇帝、孝景皇帝時代就已經頗非議了。」

「到了孝武皇帝朝,朝廷重用儒士,罷黜了黃老刑名百家之名,不過儒家還是無法與道家相抗衡。當時孝武皇帝雖然傾向於儒家的有為,但他又覺得道家的無為也有可取之;他也贊同儒家的鋪張揚厲,不過又擺不了道家質樸恭儉的束縛;另外他也很景仰、康的刑措之法,不過又覺得治國不能沒有刑罰。孝武皇帝為了集權,需要尊儒黜道,但道家黃老之學有很多地方比儒家學說高明,為此,他迫切需要一種以儒家思想為中心而又全面吸收道家學說的長,並能超過道家的全新的儒家學說。於是,一代大儒董仲舒應時而出。他藉助《春秋公羊》學,公開援道儒,在融合了儒家、道家和家三派學說的基礎上,構建了一個嶄新的儒家學說,道家黃老之學的髓隨即變了新儒學的,黃老之學自此走向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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