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嗣源在鋪子里多待了一會兒，臨走前，托人將買的小孩子的裳帶了進來。

“去街上備貨時，路過鋪子。想著買了幾件。”他的手上握起兩個小娃娃的裳，料子極其，一男一各兩件，藍桃。

程菀收下了他的禮，笑說道：“那還真是讓陸掌柜的破費了啊。”

陸嗣源搖頭一笑。

他這個孩子的干爹當的，總得稱職些。

“明日再來看你。”陸嗣源斂袖，注意到眼神里有幾分落寞，“會來的。”

程菀勉強一笑，“好，你先回去吧。”

鋪子里的人都在各忙各的。郭興小二無一不忙得開。一個知心好友走了后，就無人再陪說話了。

程菀手著隆起的小腹，攏了上的狐裘，站在鋪子前。

門外大雪紛飛，雪花飄飄。

呵出一口白氣，程菀目送著陸嗣源的馬車離去。

陸嗣源的手逐漸放下了窗邊的簾子，不忍再看這副樣子。

外頭的馬夫遲疑的在前頭趕馬，提醒了句：“公子。方才我似是瞧見了懷王爺。”

“什麼。”

“就，剛剛站在門口。”馬夫了鼻子，回頭看了眼簾子，“好像看見公子跟程掌柜了。而后就走了。”

陸嗣源子微僵，頓了一頓。

都看見了。

……那興許，是要誤會了。

馬夫再沒聽見公子的聲音，回頭繼續趕馬車。

【王府】

秦懷景一襲深灰狼麾稱，他一路進了府中，旁的黑影跟隨著。

丫環素心正想著給王妃送去安胎藥，沒想到就撞見了回來的王爺。

“王……王爺？！”

幾乎是驚聲尖出聲。

素心的聲音帶著激，立刻大聲在府上環視，喊道：“王爺回來啦！王爺回來了！大家快出來！”

王府里的下人們瘋了一般，一窩蜂的涌了過來。

老管家貴叔更是連忙放下手頭的剪子，從花草旁沖刺而來，“王爺，您終于平安回來了！謝天謝地，老爺夫人在天之靈保佑！”

做出雙手合十，向天的誠懇。

被一幫人圍著一起。下人們淚目了，又是喜又是激。

秦懷景看向圍過來的人，冷峻的臉龐帶有幾分和。

“嗯，本王回來了。”

這句話，在他剛從山里回京城，回到王府時，也曾說過。

如今的場面，與當初并不減。

素心差點哭出聲，鼻子發酸。這是為了王妃而哭的。

“王爺，奴婢這就去告訴王妃……”素心正要端著安胎藥一起過去，告知這個喜訊。

秦懷景抿著，想起了什麼。

“不必了。”他平視著前，掃向素心手里的藥，“手里拿的什麼。”

素心正想說，可是想起王妃叮囑過的。

懷有孕的事，不能被任何人知曉。想著還是由王妃親自告訴王爺才好。

“王妃有些風寒，所以奴婢煮了點藥過去……”

“是麼。”秦懷景聲音有些冷意，道：“不是安胎藥。”

素心一愣，手上端著的藥湯險些掉了下去。

這，王爺是咋知道的？

“王妃告訴您了嗎。奴婢該死。”素心忙低垂下頭，“奴婢不是有意要瞞王爺的。只是王妃說此事暫且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王爺！”

秦懷景注視著安胎藥，眸中清冷。

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他麼。

他負手冷然離開，“送去。”

素心點點頭，就趕端著安胎藥，去告訴王妃王爺回來的喜訊。

王妃肯定會很開心的！

秦懷景走在長廊里，路過房門前時，聽見院落里的蛐蛐聲。

他頓了一會，蛐蛐聲很是清亮。

這是當初，夜里睡不著覺時，他刻意安排的。沒想到這樣的寒冬，蛐蛐還活著。

“肚子里的孩子，是陸嗣源的。是麼。”

秦懷景聲音低沉沙啞。

看向旁的黑影。

黑影眼里心虛，立刻垂頭，“屬下……屬下不知。”

當時在軍營里，黑影與軍醫商量好刻意瞞不報。現在要是說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主子的，豈不是暴了他知的事。

所以黑影，不敢犯險。只得繼續裝迷糊下去。

秦懷景負手，形拔如勁松。目視著院落屋檐下落的積雪，掉落在地上。

他遠遠的看見頂著寒風大雪，在鋪子門前等著陸嗣源。

陸嗣源來后，便拉住他的手笑著往鋪子里帶。甚至，給他穿上親手做的袍。陸嗣源手上的小腹，說著那一句話。

他答應明日再來，遠遠的目送著，眼神里著落寞。

一幕一幕，涌現出來。秦懷景閉眸。

黑影不由提醒：“主子舊傷未愈，不能吹冷風。主子，還是回屋吧。”

秦懷景抿，不言語。

轉，他袖袍里多出一把冷刃暗，迅速向后一擲！

“咻！”

冷刃準落在院落叢中，蛐蛐窩里頭的蛐蛐。

蛐蛐子被割兩半，不再了。

頓時，陷了沉寂。

黑影錯愕的看著死去的蛐蛐，“主子……”

秦懷景淡淡道：“不在了。本王要這蛐蛐何用。”

拂袖，提步走進屋里。

黑影復雜的看向那蛐蛐，親自過去捧了起來。尋了塊土地埋了起來。

他日王妃再回府上，主子怕是要后悔殺了這蛐蛐。

……

素心捧著安胎藥，冷得跺腳，一路小跑著來到鋪子。

“王妃，大喜事兒。天大的喜事兒！”

正進去時，卻沒想到楊越也在，不由得行了個禮，“楊世子。”

楊越輕點頭，看向程菀。他遲疑了一下，過來接過素心的安胎藥，放在桌上。

程菀抿著，親手舀起安胎藥，放進小碗里頭。

素心走到王妃的旁，語氣愉悅道：“王妃，王爺他回來啦！王妃可以回王府去了。”

但程菀卻沒什麼過多的神。

“這安胎藥，今日湯水多了些。下回記得不能過量。”兀自的說著，低頭輕輕的吹著白煙，喝了一小口。

藥湯很濃，很苦。

程菀習慣了。這幾個月以來，一個人懷著孕，已經沒有什麼更苦的了。

素心一愣，“好。”

小心翼翼的觀察王妃的神。

王爺回來了，王妃難道不開心嗎？可是王妃，不是早就盼著王爺平安回府嗎。

楊越咳嗽了一聲，對素心道：“你先回去吧。這里有我。”

素心擔心的看了王妃一眼，只好緩緩的退下。

“是。”

臨走前，一步三回頭。素心終是先回去了。

程菀當著楊越的面，一口氣將安胎藥悉數喝下。楊越遞了一張帕子給。

“懷景回來了，你二人有什麼話，別憋在心里頭。說開了總是好的。”楊越方才到鋪子不久，先告知了人回來的事。

程菀過帕子一角拭角，“他先回來，也是告訴你。我等了他一個月的書信，他到底是沒回我。”

有時候，在他心中的分量。興許還比不過旁人吧。

楊越言又止，隨后低嘆了一聲，坐在了的前，“懷景回來后，第一個找的人的確是我。但他哪一次來找我，不是為了你？”

程菀一頓，垂眸。

末了，楊越倒起一杯熱茶，放在眼前，看著氤氳的霧氣，“你就不想知道，懷景都問了我些什麼。”

“不想。”程菀干脆果斷的起，捧過桌上的暖爐，走到鋪子門前，著外頭。

楊越搖了搖頭。

“可你們二人，總應該見見。”

明明是盼了彼此這麼久，眼下同在京城，卻能忍著不相見。

這世間的啊。

程菀不說話，依舊只是看雪。門外路過一對年輕夫婦，男子攙著子的手，提醒腳下的積雪，兩人似是忘記帶傘，風雪落滿頭。

男子對人說：“娘子。這樣下去不好，我上前鋪子里借把傘，你等著我。”

人連忙拉住男子，隨后笑說：“相公不覺得，我們這樣很像是風雪共白頭嗎？”

風雪共白頭。

程菀依稀記得，也曾對他這麼說過。

也曾與他走在雪地里，任由白雪落滿頭，以為就能與他共白首。

可男子還是跑過來借傘了，程菀下意識回，走進了鋪子里。

男子見如此回避，有些尷尬，下意識以為是拒絕，便去旁的鋪子借傘。

“郭興。拿傘來，遞給那位夫人。”程菀喚郭興道。

于是，鋪子里的傘便被郭興送過去了。婦人不好意思借傘，便笑著過來酒鋪給丈夫買了一壇酒過去，算是答謝他們。

夫婦二人提著酒水回去。程菀神未，只是靜靜的瞧著。

彼時真以為，可以長久。此時想來，卻是唏噓。

一連三日，程菀都在鋪子里。

三日后，郭興跟小二有些猶豫，倆人都推搡著讓對方過去。

程菀正坐在桌前，緩緩沏茶，看見他們這般，問道：“怎麼了，你倆是做了虧心事了？狗狗祟祟的。”

小二著鼻子訕訕，搗了下郭興。

郭興老實，上前說道：“掌柜的。方才王爺來過。就在您出去方便那會兒。”

程菀執著茶壺的手停了半刻。

“他來做什麼。”

“王爺只是來買了一百壇子酒。”郭興觀察程菀的神，“讓人搬走了。”

郭興不忘把銀票遞過來。

王府的銀票，價值不菲。總共二百兩銀子。王爺出手闊綽。

程菀瞟了一眼，“誰稀罕他出錢。”

郭興說道：“王爺說，約您見面。他就在鋪子前面的巷子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