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安琪走,過一世安平的日子,世間林林總總都和你無關,記住,你是蕭連山,你不再是什麼可統兵的大元帥,做一個普通人吧,忘了我,就當從來沒見過我。”
“哥?!”蕭連山震驚的看著我。
“走!”我決絕的指著門口,沒有給蕭連山留下半點餘地。
蕭連山頓時痛哭,他從來沒見過我這樣決絕的趕他走,顧安琪知道我的意思,拉著蕭連山往外走,我看著他們消失在門口,整個祭宮又恢復了安靜,我一個人黯然陪著越千玲,就這樣久久的坐著。
結束了,原來真正的結束其實是我萬世孤清的開始。
……
很多年後,很多年,多年,我已經不記得,我似乎已經開始習慣忘記時間,因爲對於一個沒有時間約束的人來說,本沒有時間存在的意義。
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喝酒的,我也不記得了,似乎只有在迷醉中我能忘記很多事,我坐在碼頭的臺階上,蓬鬆凌的頭髮,很久沒換洗的服,我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我靠幫人挑重來換取每天的口糧,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求,每天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著,從我邊路過的人都有鄙視的眼看著我這個渾酒氣頹廢骯髒的苦力,可是我卻很坦然,這樣的日子簡單,什麼也不用去想。
很有找一個宿醉的人挑東西,所以顧我的人很,我每天有大部分時間就慵懶的坐在涼的地方,一眼醉意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羣。
這家店主厚道,從來不趕我走,他家店面的櫥窗裡放著電視,裡面放的什麼我基本不記得。
“去花臺巷多錢?”對面的人指著一大堆行李問我,難道今天會這麼早有生意。
“十塊。”
“搞錯沒得哦,幾步路就要十塊錢,五塊去不去。”人濃重的方言讓極有喜,我無所謂的點頭。
去拿行李的時候,聽見櫥窗裡電視播放的新聞。
……乾陵今日被開啓,在完善的文保存技和科學的挖掘整理中,這座沉睡上千年的陵墓終於重見天日,據考古學家稱,這纔對乾陵的發掘有重大發現,在主墓室中找到武則天和上婉兒的棺槨,令人震驚的是,一代皇武則天和才上婉兒的保存相當完好,如同安睡栩栩如生,至於上婉兒怎麼會出現在乾陵和武則天一同下葬乾陵,考古專家正在研究……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行李,回頭看了一眼櫥窗裡的電視,畫面中我再次看見武則天和上婉兒,我重新坐回去,拿出酒壺仰頭喝了幾口,人的催促最後變咒罵,我沒有理,攤開手心一粒晶瑩剔的魂。
我把酒壺裡的酒對著電視倒在地上,算是一種祭奠,是我幫們結束了長生不老的煎熬,記憶中們就在我面前安詳的睡著,再也沒醒過來,可我卻不知道,誰能讓我也能好好睡一覺。
周而復始的日子,我漸漸開始變的麻木,習慣了別人的冷漠和白眼,事實上我什麼都不在乎,店主去世了,好一個人,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也才五十多歲,走的時候壽六十八,店面給轉讓出去,新來的店主不喜歡我在門口,其實不用他趕我走,我也會還地方,因爲周圍的人都開始驚訝的發現,我這個骯髒的酒鬼容貌從來沒變過。
我在店面了三支香,算是謝老店主這些年的寬厚,我總是這樣不停換著地方,離開碼頭後我去了申城,我總是喜歡在那些曾經留下過回憶的地方呆著,這樣我才能在迷醉中提醒自己不用忘了我是誰。
這城市已經變的繁華,我見證了歲月的變遷,前面的男人催促我快點,我買了一輛車,這樣給人拉貨會方便,真不知道現在的人爲什麼會這麼急切,不知道他們如此匆忙的追逐名利,到最後又能剩下什麼。
哐當。
我的麪包車撞在前面的車尾,應該是很貴重的車,從車裡下來的人兇神惡煞,一把將我從座位上拖下來,他們用盛氣凌人的眼看著我,抓著我領讓我看撞毀的部位。
我一直側頭看著遠的廣告牌,巨大的三角廣告牌上昨天還是五六包羅萬象的畫面和文字,我從來沒在意過,可如今,不是眼前這一座廣告牌,我放眼去只要我能看見的地方,所有的廣告位上的文字都是同一句話。
我聽見旁邊有看熱鬧的人在議論,秦皇集團真是有錢,各大城市的廣告位一夜之間全包了,就留下一句話,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拉我領的人見我一直看著遠,開始手打我,臉上、上還有後背,他們的拳頭雨點般落下,在他們眼中我是弱智,他們在用這種方式宣示他們的強大。
我一不的站在原地,任憑他們恣意的毆打,我以爲我真的麻木了,原來不是,我捂著開始哭,很多年了,記得從祭宮後我再沒哭過,我不想讓自己哭出聲,我拼命抓扯著自己頭髮,像一個孩子在衆目睽睽之下放聲痛哭,落在那些毆打我的人眼中,我是懦弱的廢,他們變本加厲的發泄著不滿。
我無法控制的痛呼之出,大喊一聲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平整的公路斷裂兩截,所有圍觀的人都驚恐的四逃竄,剛纔毆打我的人面面相覷嚇的不敢彈。
我抱著頭蹲在地上,我現在只想找一個人說話,什麼人都可以,我擡頭看著他們,抹著滿臉淚水。
“我兄弟要走了……”
他們以爲我是瘋子拔就跑,我看著遠的廣告牌,頹然的坐在地上,真像瘋子一樣一聲聲嚎。
所有的廣告牌上沒有圖案,只留下一行字。
連山在等見你最後一面。
我換好一套乾淨的服,醫院外面圍滿了人,蕭連山真做到了富可敵國,他的產業遍佈所有我知道的地方,他的名不是因爲他的財富,而是他的善舉,和他的格一樣,他不管做什麼都會是人尊敬的人。
這醫院也是他的,上面的名字是秦皇,我知道,他是怕我找不到他,所以用了這個名字,其實我沒想過要打擾他,正如同很多年前我趕他走一樣,如果我是萬世孤清的天命,那我只希我邊最後一個朋友能遠離我。
三道警戒線攔住了想要進去的人,很多都跪在地上祈福,那是連山善舉的善報,長長一條馬路全是人,都是自發前來看蕭連山的,我用力在人羣中往前,直到我靠近最外層的警戒線,對面站著三個人,都老態龍鍾們在人羣中張,然後中間的老人認出了我,衝過來一頭埋在我懷中,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很奇異的畫面,一個老人抱著我痛哭。
“連山不行了,一直不走撐到現在就是爲了等你。”顧安琪的淚水在臉上的皺紋中充盈。
我咬著牙輕拍著的背,抹著眼角的淚水,趙治已經老的佝僂著背,見到我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畢恭畢敬。
“終於等到您了……”
那是陳婕,不管這些人變什麼樣子,在我記憶中永遠都會記得,我攙扶著顧安琪,對他們點頭,太多的話想說,可一句也說不出來。
們只把我帶到病房的門口,我推門進去,病牀上的老人艱難的回頭,渾濁的目頓時變得清澈,他已經無法支撐起,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一行淚水從他眼角落下,巍巍翹起的角是我悉的憨笑。
我輕輕拍著蕭連山口,這一次我沒哭,就如同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一般,快五十年沒見了,可好像他一直都在我邊。
“哥給你削個梨。”
我坐到蕭連山的邊,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劉豪也是這樣給睡在病牀上的我削梨,我一邊削一邊對他說,別怪哥當年趕你走,邊的朋友都走了,哥想給自己留一個念想,知道你和安琪過的好,哥心裡踏實,對了,我過的很好,就是學會喝酒了,我笑著拿出酒壺給他看看,然後接著說,喝醉的時候會想起你們,我還記得你和聞卓擡槓。
蕭連山虛弱的笑,每一次呼吸都變的艱難,可如今他卻是那樣的開心,他擡起手我看著他指向我放在一旁的酒壺。
“想喝?”我笑著問。
蕭連山緩慢的點頭,我知道他不喝酒的,他是想會這五十年我的日子,我沒有阻止他,擰開蓋子扶起蕭連山喂他喝了一口。
酒從蕭連山角落,他蠕著結,吃力的說。
“苦……這……酒苦……哥,你過……的也苦。”
我手一抖刀劃破手指,鮮染在梨上,我沒想到蕭連山會對我說這樣的話,角抖,咬著牙繼續爲他削梨。
“哥不苦,哥是太寂寞……有時候想找一個人說話,卻發現我認識的人都不在了。”
我心靜削水果總是能削出完整的果屑,可手中的梨只削到一半便斷開掉落在地上,隨同垂落的還有蕭連山的手,淚水隨著臉頰滴落在梨上,我終於明白當年爲什麼武則天和上婉兒會求我破去們的長生不老,活的太久,記住的事就太多,有些事是忘不掉的,記的太清楚會是一種溢於言表的煎熬。
離開的時候我把那個削好的梨放在蕭連山的牀頭。
我沒去見顧安琪和陳婕還有趙治,我忽然發現原來我和們一樣脆弱,我經不起太多的生離死別,每當我痛不生的時候,我都會回到祭宮,就靠在越千玲的棺槨前,到現在我還是堅信,不過在裡面睡而已。我喝著酒著棺槨,心裡憋著難,想找人說話,我回想起當年這裡發生的一切,到現在依舊是萬箭穿心的痛。
千玲,連山走了,你知道他這個人笨,在下面帶著他,我怕他會迷路,還有,告訴他,別忘了喝孟婆湯,他子你也知道,我怕他固執不肯忘了這一世……還有輕語,在龍虎山坐化的時候我去過,給說,我沒忘了,只是不想打擾清修,讓安心過忘川吧,聞卓回不來了,而且聞卓即便在,也不想看苦……
花開花落年復一年,我不知道在多久以後,一個人去了海底金宮,我記起還有一件沒做的事,我重新登上那千丈高的瀑布,當年聞卓在這裡讓我答應他三件事,其中一件就是陪他再從這裡跳下去,他玩世不恭的一句戲言,我一直銘記於心。
我從上面一躍而下,閉上眼睛只覺不斷的墜落,耳邊依稀還能聽見當年那些朋友的驚呼,我欣的笑,重重的撞水中,慢慢往下沉,我真想就這麼被淹沒在裡面,甚至不想睜開眼睛,只有這樣我還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其實他們一直都在我邊。
我浮出水面的時候,抹這臉上的水,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海水,落口中都是蕭連山臨走時對我說的苦,今天陳婕在暹羅去世,我所有認識的朋友是最後一個走的,我沒去的葬禮,這些年我去看那些曾經生死與共的朋友在我面前被安葬,我已經再也承不起這種生離死別。
萬世孤清!
我現在終於會到這四個字的含義,萬世……我才經歷的時間在這萬世中不過是恆河沙數,可我邊已經沒有朋友了。
日子越長我越是喜歡熱鬧,或許是太孤獨的原因,我漸漸喜歡上人多的地方。
古巷裡的那間茶館每天下午都會聚集很多人,在這喧鬧繁華的都市中,這間茶館顯得古樸而深遠,坐在裡面的都是些七老八十德高重的玄學高人。
我總是能在這裡聽到關於我和他們的故事,我喜歡混跡在人羣之中,聽這些人口中描述的曾經,雖然大多都是杜撰和添油加醋的,不過我喜歡這故事中提到的他們,或許只有這樣我還能在無盡的時間中找到僅存的開心。
每天下午都會坐在茶館靠窗的角落,來的時間久了,店主會特意把這個位置留給我,我會點一杯茶,而桌子上卻放著六個茶香撲鼻的茶碗,我總是最早一個來,最晚一個走,每天如此。
茶館裡的人開始的時候還會議論我怪異的舉,時間長了也習以爲常,茶館生意很好,可即便來的人是站著,也不會坐到我旁邊的空位上。
“這地空著也是空著,能不能讓我坐一下?”
後傳來聲音,想必是剛來茶館的新人,我端著茶杯頭也沒回,吹這杯沿邊漂浮的茶葉。
“不能,這些位置我是留給朋友的。”
“你朋友沒來?”那聲音還是不放棄的問。
“不!他們一直都在。”我看著擺放在我面前的那些茶杯回答。
“你朋友也太不守時了吧,真要來了,這茶也涼了。”聲音還是沒有放棄的意思,死纏爛打的對我說。“說到朋友,你可得看清楚才,我曾經也了一個朋友,他就請我吃了一隻螃蟹,結果我把命都搭上了,這樣的朋友還是的好。”
我手中茶杯懸停在邊,原來我還沒忘記怎麼笑,已經很多年沒笑過來,我不由自主的苦笑,依舊沒有回頭。
“螃蟹是沒有了,一杯清茶,若是請你喝,我這個朋友你敢不敢?”
後的人坐到我旁邊,毫不遲疑的端起茶杯,也停在邊,擡頭看我一眼,角掛著不羈的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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