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棄歸嫌棄,秦歆卻不會真的說出什麼。畢竟平時和秦家軍的士兵同吃同住,條件盡量一致,是秦志治軍的規定之一,也是他能讓眾多秦家軍心服口服的不二法門。
只要想想就連他們的大小姐,都和他們在吃著一樣的東西,那群大老便能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地服役。
秦歆心中對這一點,也極是清楚。
沒有抱怨什麼,而是安安靜靜地吃起了飯。
玉瑤也拿來一份一模一樣的飯食,邊吃便抱怨:“如今這飯菜,真是越來越難吃了。”
秦歆幽幽地道:“噓。”
“大小姐?”
玉瑤一怔。
秦歆淡淡道:“我早就知道它難吃,你就不必提醒我了。”玉瑤越是念叨,就越覺得這東西難吃得要命,無法忽視。
玉瑤癟癟,哦了一聲。想了想,又道:“可惜,今晚沒有咸菜。”
秦歆挑眉:“咸菜?”
“是啊。軍營里都傳遍了,大小姐您還不知道嗎?”玉瑤有些奇怪地看向秦歆,“聽說啊,這廚子原本是想要在這兩天腌些咸菜,讓士兵們吃得更好一些的。但這兩天天氣一直不行,天價烏云布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要下雨。廚子怕咸菜發霉,便沒腌。”
咸菜……
還有,士兵。
秦歆皺起眉頭,總覺得事有些不對。
也不知為什麼,腦子里一直警鈴大作,時不時地提示著,眼下的局面似乎危險得。
秦歆一把將飯碗放下,臉沉如墨水。
玉瑤嚇了一跳:“大小姐,您這是怎麼了?奴婢說錯話了嗎?”
“不,沒有。”秦歆蹙眉,“只是這件事里一定有什麼不對,讓我想想……是了,就是那里!”
秦歆忽然明白過來,低呼一聲。
玉瑤又狠狠的嚇了一跳,瞪著自家主子。
秦歆沒來得及跟玉瑤多解釋什麼,扭頭便跑了出去。
跑得很快,臉難看至極。
想想剛才玉瑤說過的話,秦歆心里原本的一切質疑,瞬間都找到了答案。
答案就是鹽。秦家地邊關,要得到鹽,原本是該更加的不易。哪里還有多余的鹽可以腌咸菜?
所以秦家,一定有問題!
秦歆迅速沖到軍中的庖廚,一把甩開營帳上的布簾,大步進去。
廚師正在置前日采摘下來的蔬菜。看見秦歆急風扯火的模樣,嚇了一跳:“郡,郡主?您這是?”
秦歆來不及多解釋什麼,低喝:“鹽呢?!”
“鹽……鹽,都在那邊。”
廚師巍巍地抬手,指向不遠的一堆袋子。
鹽這東西和米糧不同,只需要一點,便可滿足一個壯漢一日所需。因此西戎帶來的鹽數量也不多,只要兩三匹馱馬,便能輕而易舉地帶走。
秦歆簡單算了算距離,將那幾袋鹽全都抱上馬背,只留了一袋。
廚師嚇得不行,追在后問:“大小姐,大小姐,您到底是要去做什麼啊?”
“不要問,也不要管。這件事給我來理!”秦歆沉聲道,“告訴底下人,全都不要提起這批私鹽的事來。誰若是提起這一茬,誰就是害了秦家!駕!”
說話間,秦歆已經翻上馬。
給下的名駒狠狠甩了一鞭子,隨即又將鞭子甩向旁邊的一匹馬。
兩匹馬兒紛紛長嘶一聲,往前不要命地跑去。
一路跑到附近的湖畔,秦歆才停了下來。
兵營附近,有一湖泊……確切地說,是十幾湖泊。
聽聞早年間,這里是一大湖。只是鎬京連年伐木,修筑宮殿,這里的水土便漸漸的干涸了。
秦歆找到一面積合適的湖泊,一咬牙,直接將所有的鹽都倒了進去。
鹽落在水里,一點點化開,最終消散無形。
秦歆松了口氣,將袋子放在一個蔽的位置,自行騎馬往回走。
剛剛走到門口,便看見了屬于皇帝使者的明黃旗幟,張牙舞爪地懸在營地門口。
秦家軍的軍營這邊,果然還是出事了。
秦歆心里咯噔一聲,下了馬,大步往軍營里走去。
一路來到軍營里,秦歆聽見李兆低沉的聲音:“秦大將軍,有人說你私通敵國。你怎麼說?”
“胡說八道。”秦志有些惱怒地罵了一句,“”
他說的是真心話。
秦家人這輩子,全部忠于大衍。雖說他們未必忠于皇帝,但心底總歸是為了大衍好的。至于私通敵國的事,完全便是子虛烏有!
“是嗎?”李兆微微一笑,又問,“那麼,敢問鎮國公。有人剛才在私下里找到我,說你和西戎有私下里的來往。對于這件事,你要如何解釋呢?”
“這……”
秦志猛地一怔。
是了,他一心以為北狄是敵國,便忽視了地位同樣微妙的了西戎。而前些日子,他還真跟西戎有了些微妙的來往……
秦志是個武將,這輩子只會直來直往的打仗,格甚至有些憨厚木訥,本就不擅長說謊。這會兒被李兆一詰問,便張口結舌的呆在那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兆也不急著要秦志的回答,只是站在那里,悠然地等著秦志自己出馬腳來。
這時,袁景知卻淡淡地開了口:“圣賢有云,勿在背后說人短長。這句話,想必讀經史子集的李公子你,也是清楚得很。何況整個大衍誰不知道鎮國公一心為國,怎麼會懷疑他的清白。若是換了孤,在懷疑鎮國公的清白之前,必然會先懷疑那個舉報鎮國公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居心。李公子卻沒有質疑那個人的為人,而是反過來質疑起了鎮國公。不得不說,李公子對鎮國公的人品,當真是極不信任的。孤甚至有些懷疑,李公子故意找上鎮國公,到底是什麼居心。”
一番話連消帶打,直接將矛頭從秦志上,轉移到了李兆上。
可惜李兆也聰明得很,并不吃這一套。
李兆微微一笑,道:“我是皇上的使者,自然是要忠于皇上的。盡管我確實是懷疑了鎮國公一些,但這一切都是為了皇上考慮。為了忠于皇上,即使是枉做小人,我李兆也絕不會躲避。”
一番話,直接將袁景知的攻勢消弭于無形,還反過來樹立了自己忠于皇室的忠臣榜樣。
袁景知挑了挑眉,微微瞇起眼睛。
看來這個李兆,比他想象當中的還要難以對付。
幸虧秦家軍的人跟在秦志邊多年,一個個對秦志都是忠心耿耿。如若不然,遇見這個陣勢,還真不好說他們會不會背叛秦志……
秦云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緩聲道:“若說秦家有人和西戎有過往來,那個人便是我了。只是我為何會前往西戎,朝中許多人都是清楚的。我也是被西戎公主安伊所迫,才會前往西戎。若是李公子真的懷疑了秦家,那便把我帶走,去跟皇上待好了。”
說著,秦云平靜地看向李兆。
李兆笑了笑,搖頭道:“秦大公子倒也不必這樣想。在下知曉大公子的苦衷,對于安伊公主的所作所為,也是略有所知,自然是不會覺得秦大公子里通外國的。”
“那便好。”
秦云臉稍緩,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氣氛一時間沉默下來。
只是每個人,都未免有些提心吊膽。
秦志更是盯著李兆,心底覺得對方隨時都會發難。
這個年輕人,不好對付。
看來這個李兆,是代宗特地選來對付他們秦家的……
秦志想著想著,臉上有些憂慮。
代宗忌憚秦家已久。這一出手,圖謀的必然就是將秦家整個連拔起。
這一次,他們當真能逃過這一劫嗎?
李兆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西戎的特產,是鹽。按各軍營的份例和秦家軍的人數計算,你們軍營里如今殘存的鹽,應該只有一石以。所以,咱們只要去查一查鹽的存量,或許就能知道,鎮國公您到底有沒有里通外國了。”
秦志聽得臉變了變,簡直要抓住李兆的領子,質問他如何知道自己和西戎易了鹽的事。
而秦然,也是面丕變。
好在,秦云還保持著冷靜。
他抬了抬手,沉聲道:“既然。”
“好,秦大公子請,諸位請。”
李兆微微一笑,拱手做出讓路的禮貌姿態,隨即便大步前往廚房所在的營帳。
看著李兆的背影,秦志秦云和秦然,臉上紛紛浮現了憂慮的神。
秦然更是悄悄問秦云:“大哥,你讓他去廚房干什麼。廚房里的鹽,你都藏好了不?”
秦云蹙眉:“當然沒有。”畢竟,他本就不知道李兆要查鹽的事。
“啊?”秦然頓時就嚇了一跳,瞪著秦云,“大哥,你都沒把鹽藏好,還讓那個李兆去查什麼?這下,咱們秦家豈不是要慘了嗎?”
“夠了,你閉,不許指責你大哥。”秦志聽不下去了,怒道,“即使咱們出言阻止了那個李兆又能如何。他本就是沖著咱們秦家來的,難道還能直接放下找咱們秦家麻煩的念頭,直接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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