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其實沒想到夏添會給他打電話。

自從他搬出去住以后，兩個人唯一的流基本上就是每月月初，夏添會定時給他打一筆生活費，然后問他收到沒有。

夏川就只冷淡地回復一個“嗯”。

在剛開始的時候，夏添也有關心他一個人在外面住不住得習慣，有沒有不方便的地方，錢夠不夠，但夏川全部都選擇了無視，久而久之，夏添也就不再過問這些。

時間長了，最初那些憤怒、不可置信、厭惡、失之類的緒，已經沒有那麼激烈了。

不是不在意了，而是抑在了心底。

至現在，他已經能做到面不改地和夏添進行對話。

“最近天氣冷，冬了，你服記得多穿一點，不要冒了。”

“哦。”

夏川垂著眼，手機放在耳邊，聽著夏添久違的關心話語，神很淡，語氣平靜地應了聲。

馬路上車來車往，車鳴喇叭聲不絕于耳。

年站在人行道上，有路人從他邊經過，幾個生頻繁地回頭看他，然后低聲和同伴說些什麼。

夏添大概是聽見了那些馬路上那些喧囂聲，問了句：“你現在是在外面嗎？你現在也高二了，心思應該更多的放在學習上，不要整天跑出去玩。”

垂在邊的右手稍稍了，手指上勾著塑料袋的袋子，輕輕晃了兩下。

夏川低頭，掃了眼里面裝著的教輔材料，他想起小姑娘拉著自己去買這玩意兒時，出的跟個小狐貍似的笑容，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卻沒解釋什麼。

依然只是淡淡地一聲“嗯”。

重新抬頭，視野范圍是一輛輛行駛而過的私家車，偶爾有幾輛公。

他看見街道對面，唐微微走進一家茶店里，沒一會兒，雙手捧著一杯茶走出來，隔著馬路和他遙遙相了一眼，然后轉。

“小川，”夏添頓了頓，在鋪墊了那麼久以后，終于說起了他今天打這個電話的最終目的，“你要不要還是回來住吧。”

“……”

“言靜……”

“嘟——”

夏川直接掛斷了電話，抬腳跟上唐微微。

賀行舟他們跟十三中的人約的今天的群架夏川是知道的，他本來沒打算參與，只是沒想到約架的地點會是在這邊，而且還剛巧被他們給見了。

夏川那句話說出來，雙方臉上都浮現了不同程度的茫然和懵。

賀行舟第一個問出大家的心聲：“五三？——五三是個什麼東西？？”

“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平直淡然的語氣，卻有著十足的震撼效果。

更別提夏川此時略微耷拉著眼皮，神松懶，就差明擺著在臉上寫出“連這都不知道”“一群傻”“學渣不配和我說話”的嘲諷了。

“……”

短暫的寂靜過后。

人群里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聲“臥槽”。

無數道目齊唰唰落在他手里的袋子上，夏川沒理會他們的震驚，扔下這句話后，手臂重新垂下去，另只手拽過唐微微的胳膊，拉著轉就走。

周明哲在后面他：“不是吧川哥，你這就走了？就不管兄弟們了？！”

“那不然呢，”夏川停住腳步，回頭，出一半側臉，聲音散漫，“你們要打就打，別耽誤老子學習。”

“……”

狗屁的學習。

當我們沒眼睛啊，你他媽明明是急著要去！約！會！！！

-

到圖書館的時候，唐微微還是沒忍住地問道：“我們就這樣走了真的沒事嗎？他們會不會打不過，好像對面看起來人更多一點誒，你們要不要再一些人來？”

周末圖書館的人很多，他們去了二樓，找到一個角落的位置。

夏川拉開椅子，作有刻意地放輕，坐下以后從的雙肩包里翻出作業和筆，沒什麼所謂地說了句：“沒關系，死不了。”

“可是——”

“沒有可是。”

“但……”

“也沒有但。”

小姑娘在他耳邊嘰嘰喳喳念叨了一路，到現在也不肯放過他。

夏川嘆了口氣，手里握著筆，轉了兩下，側過頭，漆黑的眼瞳直直注視著站在他旁的小姑娘，微瞇了下眼：“你似乎很想參與進去啊？”

哪怕他是坐著，在氣勢上也高出一大截。

唐微微莫名就是一慫，否認道：“我才沒有，我這是擔心同學好吧，你污蔑我了。”

“不用擔心，他們有分寸。”

盯著看了幾秒，夏川收回視線，提筆開始寫卷子。

暑假那段時間除了補習以外，他還被唐微微著練了一段時間的字，現在的字跡不說多麼漂亮，至也是工整的，比以前那些鬼畫符好看不知道多倍。

的出現，讓他的一切都開始慢慢變好。

唐微微也沒再說什麼，慢吞吞地繞過桌子，在他對面坐下來，也從包里掏出作業，圖書館本來就是個需要安靜的地方，他們就這麼默不作聲地寫了二十分鐘。

桌面上，黑手機的屏幕亮了亮。

伴隨著一道消息提示音。

聽見靜，唐微微下意識抬起頭看過去，因為是倒著的，也沒看清手機里的容，只約瞥見有兩個數字，好像是25？

夏川拿起手機，垂眸。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發的消息，又說了些什麼，唐微微注意到他神徒然冷了下去，抿平直的線，握著手機的那只手也不自覺收了些。

因為用力，骨節泛著白，手腕在微微抖。

他好像是在，憤怒？

唐微微也不是很確定，很看見夏川會有這麼緒化的時候。

【小川，至25號那天你回家一趟吧。】

[你還有臉提這個日子？]

他在回復框里輸了這行字，指尖停在發送鍵上，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羽般的長睫低低垂著，在年眼底投下一片淺淡的影，漆黑瞳仁被睫遮了一半，眼神晦暗不明，看不清緒。

最終，那行字被他緩慢地刪去。

什麼也沒回復，合上手機，放回原先的位置，假裝無事發生。

大概是收到了什麼不太好的消息吧。

唐微微又好奇又有點兒擔憂，想問問他，又覺得好像不太方便，而且他很可能不會說，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低頭看向作業本上的題目。

唐微微咬著筆帽，發現自己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心里對這件事在意得不行。

糾結了半天，還是打算旁敲側擊一下。

剛剛那條消息里似乎提到了25號。

這個月的25號……那不是圣誕節嗎。

說起來，夏川家的碼后面四位數就是1225來著。

“誒，”唐微微雙手捧著臉，桌下的腳踢了踢夏川的腳尖，等他抬眸看過來時，眨了兩下眼睛，“我突然發現，圣誕節很快就要到了呢。”

其實還有二十多天。

但唐微微才不管這個，探著子往前傾了傾，眼盯著對面的年：“你那天有空嗎？”

夏川沒，放下筆，手背托著臉，略微歪著頭，迎上的視線，眸微閃：“有事？”

“嗯，有事，”唐微微說，“圣誕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夏川勾了勾：“怎麼，今天都還沒結束，就急著跟我約下一次了？”

“……”

“那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注意到小姑娘腮幫子微微了，似乎又開始在輕輕磨牙，夏川也沒繼續逗，偏了偏頭，看向窗外，冬日的天空是灰白的，灰蒙蒙的一片，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說：“那天沒空啊。”

聲音里帶著嘆息。

唐微微并不意外聽見這個回答，已經猜到了圣誕那天對夏川而言應該是什麼特殊的日子，正準備順勢追問他那天打算做什麼的時候，對面的年又開了口：“不過前一天可以。”

唐微微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約會，”夏川說，“平安夜，我帶你出去玩怎麼樣。”

唐微微眨眨眼，答應了：“好啊。”

-

希城的冬天一向比較冷，隨著時間的流逝，氣溫也越來越低，三中的學生已經一個個都在校服里面加上棉或是羽絨服，遠遠看過去，像是一群臃腫的企鵝。

平安夜那天是周五。

原本他們是打算逃了晚自習的，但是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等到下了課，外面的天空早就鋪上了濃稠的夜。

但因為是節日的緣故，哪怕已經十點，外面的街道上依舊熱鬧非凡，有些路燈和樹木上掛著裝飾，紅綠錯的花環蝴蝶結，金的鈴鐺，很有圣誕的氛圍。

時代廣場上有很多人，大部分都是。

天的場所，寒風凜冽，風里像含著的刀片，刮得人臉生疼。

唐微微一向怕冷，早就圍巾帽子全副武裝好，唯獨手套不小心給忘了，此時一雙小手在口袋里，冰涼涼的。

相比起，夏川只在校服外面套了件深棕的大，扣子敞開，本來就是架子的材，這麼一穿，顯得特別有型又有范兒，修長的脖頸在外面，典型的要風度不要溫度。

唐微微視線掃過他的脖子，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忽然產生了惡作劇的念頭。

趁夏川不注意，悄悄地靠近過去。

雙手朝著他的頸部襲擊過去，掌心準確地上了一片溫熱的皮，出一個得逞的笑容，笑了兩聲：“嘿嘿。”

冰完他，唐微微正打算把手收回來，夏川卻忽地抬起胳膊，手掌按在的手上，不讓挪走。

唐微微仰起頭：“唔？”

夏川垂眸看著，深濃夜彌漫在他眼中，眼底倒映著一個小小的。過了幾秒，他才說：“幫你暖暖。”

唐微微覺得自己應該是臉紅了，面頰的溫度升高，睫了，有些害地錯開他的視線，低下頭，有點兒別扭地說：“好了，你先放開我……我有東西要給你。”

夏川聽話地松開手，看著從包里拿出來兩個小禮盒，長方形的，遞到他面前。

“給我的？”

“嗯。”唐微微點頭。

夏川把盒子拆開，發現里面裝了兩個紅彤彤的玩意兒。

一個蘋果，一個蛇果。

夏川一手拿著一個，左右看了看，眉梢微挑。

平安夜送平安果的習俗他是知道的。

只是——

“為什麼要送兩個？”

唐微微頓了頓，沒立刻回答。

其實是因為不知道夏川喜歡吃蘋果還是蛇果，所以才兩個都買了。

但直接這麼說肯定不太好意思。

“這個嘛，”唐微微想了想，忽然揚起一個很甜的笑容，烏黑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因為是平安不夠，要平平安安才行，雙倍的。”

“平平安安啊……”

夏川重復了一遍，聲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語。

“怎麼——”

話還沒問完，面前的年突然俯下來，下在的肩膀上，雙手圈住的，服上帶著冰涼的冷意，他的呼吸卻是滾燙的。

唐微微猝不及防，呆呆地任由他抱著自己。

低緩的嗓音響在耳邊，聲線偏沉，微啞：“謝謝。”

他喊：“我的寶貝兒。”

-

回到家已經快到十二點。

唐微微洗完澡，仿佛是有某種預般的，走到客廳飄窗臺那兒，悄悄拉開窗簾，只出一條隙。

樓下的長椅上坐著穿黑大的年

他指尖夾著一煙，有灰白的煙霧裊裊升起，在空氣里散開。

送完以后，夏川一直沒走。

唐微微隨便抓了件外套披在上，躡手躡腳地出了門，短短兩分鐘的時間，到樓下時，夏川已經不在剛才的位置了。

視線掃了一圈，發現他的背影出現在了小區門口。

唐微微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也不發消息，也不打電話，就這麼地跟在他后，到了某個地方，停下來。

——希山陵園。

那個唐微微好奇已久的問題的答案已經浮出水面，擺在眼前了。

只是。

……啊啊啊啊為什麼偏偏要在大晚上的來墓地啊，嚇都嚇死人了好嗎！！

唐微微躲在一偏的石柱后面，探出腦袋，看著站在陵園口的年，一顆心“砰砰砰”跳得飛快，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

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藏起來，不過都藏了一路了，這時候暴了豈不是前功盡棄，而且跟蹤人這事被抓包了也丟臉，還是不要被他知道的好。

“他不會還要進去吧……”

他要是真準備進去，唐微微肯定就不跟了。

白天還好，晚上這附近沒什麼人，荒涼又森，唐微微本來就覺得冷，這會兒寒意更是從脊椎直往上爬。

就在唐微微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四周空曠寂靜，順著空氣清晰地傳的耳里：

“還不出來。”

唐微微愣了愣，這難道是在？

不過四周除了也沒別人了吧，總不能是在鬼吧……

啊，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他又不知道在這里，那這麼說，豈不是真的——

就在唐微微自己嚇自己的時候，夏川已經徑直走了過來。月下，小姑娘仰著腦袋，小臉兒慘白地看著他，眼神漉漉的，像只驚的小鹿。

夏川沒問在害怕什麼這種廢話。

大晚上的來這種地方，別說是個小姑娘了，哪怕是年人心里也會發。

他是走到一半才發現唐微微跟著他的，本來想回頭，但他一轉，小姑娘立馬回去了，大概是不想被他發現，他頓了頓，便也沒有拆穿。

之后，他一直控制著速度，和保持著一個不算太遠的距離。這樣即便遇到什麼事，他也能第一時間沖過去。

“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大概是真的有點怕，的嗓音又可憐。

夏川被激起了保護，結滾了兩下，看見外套里面的睡，眉心微蹙著，雙手拉著大的兩邊，直接把小姑娘包裹了進去。

“很早，”夏川垂眸，“你為什麼要跟來？”

唐微微小聲地嘟噥：“因為你心不好。”

他們認識到現在，每一次心不好，幾乎都是有他陪著哄著。

也希，自己能為他做點兒什麼。

想做點兒，能令他開心的事。

“低頭，哥哥。”說。

夏川配合地低下頭：“嗯？干嘛。”

就在這一瞬間，唐微微踮起腳，手扶在他肩上，一個輕的吻落在他的角。

夏川僵了片刻。

停留了大概四五秒，唐微微腳后跟放平，小臉蛋紅撲撲的，連耳朵都是紅的，和他對視了一眼，眸中水瀲滟:“我就想親你一下。”

夏川忽然就有點控制不住。

原本就有些松的某弦被這麼一刺激，“啪嗒”一下直接斷開。

前傾，額頭和額頭相抵，手掌托著小姑娘的后腦，往前帶了帶，另只手捂上那雙水潤的眼眸，俯。

“剛才親歪了，”夏川低聲說，“下次記得親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