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去了，卻站在車邊沒。安巖也不，低頭看著。然後燦爛的笑了，抬頭在他臉頰親了一下：“我上去了啊。你快走吧，別遲到了。”

安巖卻盯著，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想，要不要像方青哥那樣，也請個保鏢給你。”

顧彷彷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事兒他一直記掛在心頭，還是因為上次的事。笑著搖了搖頭，說：“那樣多不自在啊。以後我會小心的，為神探的朋友，不會再被人抓走了。而且你看，現在你把我家也搬到你旁邊了。你給我介紹的工作，離你們警局就一百米；我去跟朋友聚會，你都形影不離的跟著……安巖，我覺得真的夠了。難道我們倆要當連嬰兒嗎？”

安巖被說得臉上一熱，“哦”了一聲，轉騎車走了。顧彷彷著他的背影，忽然笑了，喊道：“喂，晚上我在家做飯給你吃好不好？”

安巖的車立刻急剎住，轉頭笑看著，那笑容燦爛帥氣無比：“好。”

……

時啊，一寸一寸往前流。

或許會有危機，或許會有傷害。

可最後讓我們繼續往前的是什麼？

是一顆堅定的心啊。

如今，時時刻刻竭盡全力地粘著顧彷彷，確實令安巖有些汗。但每每當他回想起當日的事，還是會陣陣後怕。當時若有片刻的遲疑或者脆弱，顧彷彷或許就救不回來了。

或者可以說，救活顧彷彷的，是這個聰明堅韌的孩自己。

還有那顆，堅信警察人一定會救下自己的堅定的心。

……

當安巖發現水櫃中的顧彷彷時，恐懼和悲痛如同一張巨爪，抓住了這個年輕人的心。他當時的確萬念俱灰，神恍惚，難以接眼前的事實，直至同伴們抓住他的肩膀，讓他撤離。

就在這時，一個固執的念頭，湧上他的心頭：顧彷彷不能死！他要救！

這個念頭，當然是不理智的，甚至偏執的。可當他想起離別那晚，這個純潔好的孩，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那麼依賴那麼期盼，他就完全無法接已死去的事實——盡管這時他懷中的孩，已經沒氣了。

理科生的頭腦，開始強迫運轉，他開始尋找一切可以證實顧彷彷活著的蛛馬跡。他首先注意到的，是箱的水還在上漲，並且是勻速的。這就意味著，是在人為控制之下，水箱開始注水的。也即，結合上漲勻速、水箱長寬高、顧彷彷的積，他可以計算出是在何時被掩埋，掩埋了幾分鐘……

一道靈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心，他想起曾經兩人親吻得都快不過氣，顧彷彷卻得意地說說：“我的氣一直比較長……誰憋氣都比不過我。”還有，如果是在清醒狀態被溺沒，為什麼箱子和蓋上，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

是那樣機靈的孩，是cosplay比賽的冠軍！有意識的在保存力，等待營救！當這個念頭湧進腦海裡，就如同一針紮痛安巖的心。普通人的溺斃時間是6分鐘，而顧彷彷若是有意閉氣，也許能支持8分鐘、9分鐘，甚至10分鐘！他在心中快速計算，他的腦子像一臺電腦瘋狂運轉，10分鐘！離溺水剛剛過去10分鐘！

他手忙腳把放在地上，按照急救措施，開始按的口，並且人工呼吸……旁邊的武警勸都勸不，只當他已喪失了理智。他大吼道：“別吵我！”他一直按一直按，可地上的孩始終沒有靜。他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發出一聲哀求般的哀嚎……原本已經氣絕的孩，突然咳出了一口水，睜開眼，看到了他……

你問我是什麼？

是驚鴻一瞥的初遇。

是而大膽的互相試探和靠近。

還是無窮無盡的思念和。

最後，是我握住你的手，看見天空之中，依然還會有繁星。

——

那是很久之後的一個早晨了。

簡瑤是個能幹的母親，一早上的時間，把兩個孩子起床，洗漱、穿服，又坐了早餐給他們吃，再讓兩人做完兒園的作業。做完這一切，已經是上午10點了。

看了一下手表，說：“走吧，我們去看幹爸。”

兒子薄簡言簡意賅地問：“爸呢？”

簡瑤還沒答，兒薄瑤就開口：“那還用說嗎？肯定是先過去了。他每年都這樣。”

簡瑤笑了笑，把兩個孩子都弄上車。

公墓在城市西郊，開了許久才到。此時天空下了蒙蒙細雨，整座山看起來綠意朦朧。他們下了車，兩個孩子在邊上跑，簡瑤在後面跟著。繞了幾個圈，很快就到了。

兩旁的樹和草已經長得很高了，墓地一格一格的，這樣的季節和日子，一個人也沒有。遠遠的，簡瑤就看到薄靳言一人坐在傅子遇的墓碑旁，雙手搭在膝蓋上，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他還是老樣子，黑西裝，白襯，烏黑短發，白皙臉龐。修長的眉眼下，是拔高直的鼻梁。高高瘦瘦的樣子，仿佛這些年本就沒有什麼變化。聽到孩子跑過來，他抬起頭，出不贊同的表：“薄簡、薄瑤，請在這裡保持安靜。”薄瑤朝他做了個鬼臉，薄簡神淡淡地抄手而立，看著坐在地上的父親。

簡瑤笑了，走過去。薄靳言也從地上站起來，將摟進懷裡，低頭親了一下。簡瑤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丈夫最需要安的時刻，並不多說什麼，只是握住的手。兩人一起看這薄簡和薄瑤把手裡的鮮花、紅酒，都放在墓前，一人了聲“幹爸”。

又在墓地滯留了一會兒，一家人上車返程。這時後排的薄簡幽幽開口：“媽，今天既然大家心不好，可以去吃魚火鍋嗎？”薄瑤一扭眉：“最討厭吃魚了。”

薄靳言淡淡一笑：“呵……真沒眼。薄太太，我今天也想吃魚。”

薄瑤嚎了一聲：“媽，不要！”薄簡出微笑，也注意著母親的神。

正在開車的、為一家之主的簡瑤忍不住也笑了，說：“好吧，去吃魚火鍋，薄瑤我給你買一份煲仔飯過去，你最喜歡的。”“哦耶！”這下薄瑤歡呼起來。

細雨紛飛，路途。黑大切諾基繞山而行，漸漸越行越遠，駛高樓林立的城市中。

……

許多年後，當我回首往事，還會想起半山上的那棟別墅。想起他穿著浴袍、戴著夜視鏡，站在樓梯上，高高地俯視著我。也想起傅子遇在夜裡搖著手裡的紅酒杯，微笑說：“你能不能多走一步？當初我可是多走了許多步，才走到他的邊。”

想起在殺人機案中，我第一次看到他出那倨傲又冷淡的笑，我知道這世上沒有比他更聰明的男人了。也想起當我被謝晗囚時，看著他穿著黑風走向我，眼神張狂、嗓音沙啞，可我知道他的眼裡只有我；還有在那間讓我們都心碎的倉庫裡，在懸崖下的深潭旁，他總是一次次堅定地向我走來。

我想我這一生，沒有什麼憾了。我遇到過一群志同道合的摯友，雖然有些人中途與我們分離。我和他一樣，行走在黑暗邊緣，看見過這世間最扭曲的醜惡，看見過一個個等待救贖的痛苦靈魂，也看見過許多許多顆，溫暖而悲傷的心。

飛鳥停歇於樹之上。

樹深地底，一生一世，不知疲憊，探尋明。

我們相伴到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