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別冬腳步一頓,扭臉看著陳染音,氣得息都重了:“你看不到他們在干什麼嘛?”
陳染音冷笑:“就你看到了?就你有正義?人家當特警的人都是瘋子,傻子,是敗類,敢在學生面前明正大的待新人!”又冷笑著點了下頭,“行,希你在那些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待人質或者待你的時候也能這麼有種,也能這麼肆無忌憚地反抗,但是犯罪分子可不會像你的老師和長一樣給你留一條命!”
顧別冬怔住了,呆愣愣地看著陳染音。
食堂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目盡數集中在了陳染音的上,有疑的目,有恍然大悟的目,有不屑的目,還有覺得和那些老隊員們狼狽為,所以看不起的目。
陳染音毫無閃躲和畏懼,大大方方地讓大家看,大大方方地罵,盯著顧別冬罵,聲音卻大的誰都能聽見:“就你有尊嚴,就你自尊心強,吃點剩飯剩菜就委屈了?等你被犯罪分子抓走的時候,他們連一口剩飯都不會給你吃!犯罪分子可不會顧及你的尊嚴!尊嚴是你在戰場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尊嚴不會讓你活命,如果有你連這點委屈都不了,拿什麼和罪犯對峙!還有,無論是在哪個部隊中,一位士兵最應該遵循的命令就是服從,無條件的服從!而不是違背命令,聚眾反抗!”
新隊員們:“……”
隔空的掌脆生生地響,一掌接一掌地在了他們的臉上,火辣辣得疼,卻扇醒了他們。
尊嚴固然重要,但他們今后將要遇到的犯罪分子們可不會顧及他們的尊嚴,那些無惡不作的犯罪分子的心理素質也不是一般的強悍,如果他們的心理素質連罪犯都不如,拿什麼去和他們對抗?又憑什麼保衛四方?
連一點點小委屈都接不了的人,有什麼資格去當特警?又有什麼資格被法律賦予執槍的權利?
原來……針對他們的訓練一直在持續,不僅是力上的,還有心理上的。
顧別冬再遲鈍也聽出來了,獵鷹是在指桑罵槐,罵得還難聽的,但,確實有道理。
接著,他突然覺得自己愚蠢的,楊敬和吳鏘是什麼人他心里不清楚麼?怎麼能這麼誤解他們呢?獵鷹都不認識他們還能夠理解他們的良苦用心呢……哎,獵鷹,真是個不一般的人!
該說的話全都說完了,陳染音嘆了口氣,冷冷地盯著顧別冬,不容置疑:“把你的筷子撿起來,坐回原位吃飯,不然找你舅收拾你。”
顧別冬:“……”
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剛還覺得你是個好老師呢!
他心憋屈,卻不敢違命,二話不說地就把筷子從地上撿了起來,沾上灰和頭發了也沒關系,在服上蹭一蹭接著用——作為烈士子,他必須要給那幫新兵們做個表率!
吳鏘和楊敬對視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這句話:能讓顧閻王都害怕的人果然不簡單!
就在事態即將平息的時候,不知從那張桌子上冒出了一個孩的聲音,語調冷冷,帶著不屑,還有些頤指氣使:“站著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自己去吃一口啊。”
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全部集中在了這個孩的上。
顧別冬呆若木地盯著韓,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認識了——一直是一個善良天真的孩呀,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呢?
其實,不服氣的學生有很多,因為他們年紀尚小,并不理解什麼做“刺激自尊心”,也不懂什麼做“長的命令至上”,只覺得老隊員們是在欺負人,覺得特警隊沒人,覺得陳染音是在瞎、站著說話不腰疼,只不過韓膽子大,把這句話說出來了而已。
陳染音無奈地看著韓,能覺到這姑娘一直不服氣的,這次不過是借題發揮把心里的那點小緒發現出來了而已,但說得也確實有道理,長篇大論不如實際行,如果不以作則的話,怕是連自己的學生都無法說服。
毫不猶豫地朝著吳鏘和楊敬走了過去,脊背筆,步伐堅定。
顧別冬咬了咬牙,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誰曾想在同一時刻,許詞話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倆人詫異地對視了一眼,同時邁開步子跟在了陳染音后。
所有人都呆若木地盯著他們師生三人。
陳染音走到了那張餐桌旁,從旁邊的白框里拿出來了一只不銹鋼碗,又拿起了盛湯的長勺子,準備去盛那盆已經著掃把的餃子湯。
吳鏘和楊敬同時開口阻攔:“陳老師!”
陳染音笑了一下:“沒事,死不了人。”盛好了滿滿一碗混合著飯渣的餃子湯,直接將碗送到了邊,一口氣悶了,倒是沒有想象中的惡心味,因為實在是太辣了,辣到本嘗不出來是什麼味兒。
喝完餃子湯后,又盛了一碗混合著冰渣子的糖醋湯。預料之中的酸,但被糖的甜味中和了一些,倒也沒有酸到無法忍,就是太涼了,牙都凍麻了。
說真的,已經有好多年沒吃過這麼辣這麼涼的東西了,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面不改的喝完兩碗湯后,把空碗扔到了桌子上,然后拿起了一個邦邦的饅頭,當著所有人的面咬了一口,轉走了,邊走邊吃饅頭,背影莫名的酷炫。
顧別冬和許詞話也學著陳染音的樣子先盛了一碗餃子湯,又盛了一碗糖醋湯,強忍著惡心喝完了,然后拿起饅頭,咬一口走人。
食堂安靜的能聽到窗外的蟬鳴聲。
吳鏘面鐵青地盯著那幫新兵,冷笑著說:“學生都吃了,還有哪位爺小姐不想吃麼?”
新兵們面紅耳赤無地自容,迅速站好了隊伍,整齊有序地按順序打飯,打頭陣的那位就是剛才率先進行反抗的男生,盛餃子湯的時候,他紅著臉,小聲對吳鏘和楊敬說了聲:“對不起。”
兩位長不為所,始終板著臉。
兩分鐘后,顧祈舟從南門走進了食堂。
他的臉極為沉,薄已經抿了一條冷的直線。傻子也能猜到他絕對是聽某個老隊員通風報信后趕過來的,意在收拾他們這幫不聽話的新人。
剎那間,本就張的氣氛越發凝固了起來,新兵們一個比一腦袋埋得低,大氣都不敢一口。
就連二中的同學們都開始害怕了——救命,這家伙的迫也太強了吧!!
陳染音也抿住了下,捂著作痛的胃部,張兮兮地盯著顧祈舟,卻在心里笑:顧隊長還有威嚴的嘛?
顧祈舟姿拔,雙手負后,面無表地在餐桌與餐桌之間的過道上巡視著,黑戰靴一步又一步地踩踏在灰的瓷磚地面上,所過之無人不誠惶誠恐。
他忽然在食堂中央立定了下來,冷聲啟:“三分鐘之后北場集合,晚一秒鐘自退隊。”
恐懼、張、忐忑不安、無法下咽的緒在瞬間消失無蹤,所有新兵們全部像是被摁下了開機按鈕似的,開始狼吞虎咽地飯,也不管難吃不難吃了,先吃飽再說。完飯就從凳子上彈了起來,拼命朝著北場沖刺,有人為了節約時間干脆把饅頭拿在了手里,邊跑邊吃。
不到兩分鐘時間,食堂空了一半,新兵然無存。
食堂大媽氣得不行,氣急敗壞地瞪著顧祈舟:“都不送餐盤,等著誰去收拾呢?!”
惹誰都不敢惹食堂大媽,顧祈舟尷尬地了鼻尖:“馬上就讓他們回來收拾。”
陳染音差點兒就笑出聲了——呦,也不是那麼厲害呀?
但顧祈舟的余還是清楚明了地捕捉到了上揚的角以及的幸災樂禍,沉著臉對吳鏘說:“讓他們回來送餐盤,罰一百個俯臥撐,下次二百,依次疊加。”
吳鏘:“是!”
隨后,顧祈舟又轉看向了二中的學生們:“還有你們,吃完飯直接把盤子刷了,不然也是俯臥撐。”
二中學生:“……”
呵。
每一個小朋友的臉上都寫滿了“高興”,顧祈舟就是想逗他們,眉頭一挑,冷幽幽地問:“不樂意?”
二中學生:“……”
行了,好了,我們樂意了,你快走吧,不送。
顧祈舟卻沒有走,氣定神閑地找了張空桌子坐了下來,跟定海神針似的,徹底把食堂里面的氣氛給定住了。
小朋友們敢怒而不敢而言,甚至不敢再廢話,堅決執行“食不語”的行為準則,迅速地完了碗里的餃子,然后乖乖地刷碗去了。
陳染音突然發現,其實顧隊長這人真壞的,連小孩都欺負。
不過,壞得可。
反正覺得很可。
十二點將近,越來越多的特警隊員們涌進了食堂,陳染音看到顧祈舟也去窗口打飯了,所以就沒去找他,把自己的碗刷完之后就走了。
學生們是八人一寢,教師是兩人一寢。
和李思綿一起回到寢室后,立即去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希能緩解一下胃痛——剛才那一辣一涼兩碗湯下肚后刺激到了的胃,現在疼得厲害。
“你沒事吧?”李思綿看著的臉有些蒼白,不由有些擔心。
陳染音揣著常年不離手的保溫杯,搖了搖頭:“沒事,老病連,喝點水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半杯水下肚后,自我覺胃痛的癥狀緩解了一些,然后從床上站了起來,對躺在對面床上看手機的李思綿說:“我查寢去了。”
李思綿坐了起來:“你行麼?不行我去。”
陳染音:“你鎮不住他們。”
李思綿想了想,覺也是,于是問了句:“用不用我去醫務室給你拿點藥?”
陳染音:“不用了,估計等會兒就好了。”
李思綿:“你別撐啊。”
陳染音:“沒事。”
們這些老師和學生們一起住在這棟老舊的二層小樓里,所以陳染音決定按照就近原則先查寢。
二班的寢一共有三個,按照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排名分的——生前八名在一個寢室,中等生在一個寢室,后八名在一個寢室——陳染音先去了許詞話所在的頭部寢室,住在這個寢室里的小姑娘都比較文靜老實,走到寢室門口時本聽不到門里傳出聲音。
陳染音趴在玻璃窗上看了一眼,發現八個小姑娘都在乖乖地睡覺,連窗簾都拉上了,所以就沒進去打擾們,還在心里長舒了口氣,一邊朝著第二個寢室走一邊欣地想:還是孩好,真省心啊。
第二個寢室的表現也不錯,雖然還有兩三個孩還沒上床就寢,但也沒有鬧騰搗的,只是在靜悄悄地說話。陳染音只是催促了兩句,讓們趕上床,好好休息,下午還有訓練呢。孩們也都比較聽話,立即鉆進了被窩里。
走到第三個寢室門口,陳染音的頭就大了起來,胃也跟著一陣陣的搐……這個寢室里面糟糟的,干什麼得都有,竟然還有放音樂的。
韓和任月住對頭,任月正趴在床上看言小說,男主的職業剛巧是警察,讓聯想到了什麼,抬起腦袋對韓說:“其實我覺得顧別冬他舅帥的。”
不等韓開口,寢室里面的另外幾個生就開始七八舌地附和的話——
“確實帥,就是有點兒兇。”
“哪兒是有點啊,是太兇了!我看見他就害怕。”
“不過他真的帥,材也好。”
“獵鷹還厲害呢,竟然能搞定他。”
任月又說:“我覺得他和獵鷹配的,都是高值。”
韓終于起了眼皮,不屑地說了句:“你們不會真覺得陳染音長得好看吧?我覺得丑死了,又丑又裝。”
任月一愣,不明就里地說:“裝?還行吧……”
另外一個章琳佳的孩也說:“我覺得好的,最起碼比李芬芳強。”
“比爛的話,誰都比李芬芳強。”韓的語氣中著不甘心和不服氣,“今天在食堂說得那番話可真是尷尬死了,我都替尷尬。”
虛掩著的寢室門忽然被推開了,陳染音面無表地走了進來。
幾個孩全被嚇了一跳,上床的上床,藏手機的藏手機。韓也有些心虛,但就是討厭陳染音,偏要和對著干,盤著坐在上鋪的床上,一臉挑釁地和對視著。
陳染音本來就胃疼,現在被氣得更疼了,說話是的語調都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了:“大家都躺下睡覺了,你在干什麼?”
韓蹙眉,一臉厭惡:“傳單被套都有怪味,我才不睡呢。”高高在上地看著陳染音,“我從小就沒睡過這麼垃圾的床,也沒蓋過這麼劣質的被子。”
真是個難伺候的小公主啊——陳染音在心里嘆了口氣,強忍著胃痛,神嚴厲地盯著韓:“能睡就睡,不能睡就出去站著。”
現在沒力氣大聲說話,但輕飄飄的語氣卻更能出冷意。
韓與對視片刻,垂下了眼眸,不甘心地咬住了下,不不愿地躺下去了。
陳染音實在沒有那個力多說話了,看大家都躺下后就轉走了。
一走出房間,就捂住了自己的胃部,跌跌撞撞地回了寢室,連鞋都沒就上了床,竭力蜷曲著,因為總覺得把自己蜷一團后疼痛也能被小一樣。
但的胃疼得實在是太厲害,像是有一把尖頭的高速電鉆在胃里面打孔,攪合的痛不生,什麼姿勢都沒用。
不消多時,的額頭上就冒出了細汗,即便是把臉埋進了被子里,還是止不住地□□了出來。
李思綿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害怕又擔憂:“你還行麼?要不我去醫務室給你開點藥吧?”
這次陳染音沒再逞強:“行,開點止痛片就行了,老病了。”
“行,我快去快回。”李思綿迅速地穿上了鞋,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出了寢室大樓,卻又猛然停下了腳步,因為懊惱地發現自己本不知道醫務室在哪兒,這時,三個穿黑的特警隊員忽然從食堂的南門走了出來。
李思綿認出來了為首的那個男人是主教,立即朝他跑了過去,急慌慌地問:“你們這里兒的醫務室在哪里呀?我同事胃病犯了,我要去給開點藥。”
顧祈舟劍眉一蹙:“你哪個同事?嚴重嗎?”
李思綿不明就里,心想:這也要盤問一下麼?好嚴格啊……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問題:“陳染音,好像嚴重的。”
顧祈舟的眉頭蹙得更深,焦急追問:“哪個寢室?”
李思綿有點兒懵:“1、102。”
顧祈舟拔就跑,直接朝著對面的寢大樓沖了過去,看得李思綿和副隊長昆鳴以及教導員林毅皆是目瞪口呆。
陳染音疼得渾大汗,簡直想死,寢室大門猛然被撞開了,睜開眼睛一看,愣住了。
顧祈舟直接把從床上橫抱了起來,闊步朝著門口走。
陳染音微微仰頭,呆愣愣地看著他:“你怎麼來了?”有那麼幾個瞬間,甚至忘了疼。
顧祈舟步伐飛快,卻依舊冷著臉,語氣還有些氣急敗壞:“我來看看得胃病的人不聽話會有什麼后果!”
陳染音猜測他八是已經聽說了中午在食堂里面發生的事。
雖然現在胃疼的厲害,但絕不能錯過如此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努力回想著傷心事,醞釀悲傷緒,很快就紅了眼眶,泫然泣:“你不用管我,反正你也不喜歡我了,我也不值得你喜歡。”
顧祈舟現在本不吃這一套,板著臉回了句:“對,確實!”
“……”
著他繃著的下顎線,陳染音是真的有點想哭了,眼眶紅得像是暈染了彩墨:“行,我知道了,放下我吧別管了,反正我最喜歡的人都不喜歡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去死。”
顧祈舟:“……”
論說哄人的話,陳姐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
哄他全靠一張,畫餅第一人。
至今為止,他仍然記得,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像一只乖巧的貓似的依偎在他的懷中,含脈脈地看著他,信誓旦旦地說:“林宇唐,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是最后一個,你放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當時他還的,覺得是在對自己掏心掏肺深表白。
然而后來的事實證明,哄他時說得小詞小句真是一套一套的,還能張口就來,無論是否。
但是,明知是在故意哄他,他還是止不住地心猿意馬。
絕對是他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危險的人。
深吸一口氣,顧祈舟竭力地迫使自己保持冷靜,滿不在意地說:“放下吧,都過去了。”
誰要跟你過去?
陳染音咬牙關,抵抗過一陣疼痛后,有氣無力地說:“行,都過去了,但是、你這幾天能多關心我一下麼?真的很難……”
顧祈舟忍不住垂眸看了一眼。
的臉蒼白,息虛弱,眼尾還紅彤彤的,看著怪可憐的。
“你想得”這四個字都已經冒到他的話邊了,最終說出口的卻是:“行……”
陳染音笑了一下,笑得勉強的,因為胃實在是太疼了,但眼睛卻閃亮亮的,目不轉睛地仰著他:“顧隊長,你真好!”
那雙桃花眼含又帶著,病懨懨的神態更為填上了幾分人的破碎。
顧祈舟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做了個吞咽的作,突兀的結隨之,電似的別開了自己目,在心里狠狠地罵了句:他媽的!
真的,很想,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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