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既定的規矩,你只管照做便是。”
陸云禮很能理解小妹對不公的質疑,也深知漕糧征繳和運輸的方略,存在諸多不足之。
可這些方略,都是在大周開國之初由先帝所定,又以戶部為首,從上到下執行至今。
想要作出改變, 絕非朝夕之事。
誰知,陸挽瀾竟是有更大的質疑在等著。
“既定的規矩,就一定是對的嗎?”
旋即正襟危坐,揚頭直視陸云禮,稚的小臉兒忽而泛起一倔強:
“這一次,是因為時疫讓運河上出了子, 進京的漕糧是實打實地翻進了運河里, 需要補繳的折銀數量自是有據可查。我們按照規矩補上, 就算再不愿,好歹心里是有一本明白賬的。”
“可再看前兩年的賬目,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陸挽瀾說著,又從小喜手中接過其他的賬冊,遞給陸云禮:
“漕糧運輸本就耗時,這中間還需寄囤調運,哪樣出了差錯都會有不小的損耗。轉運環節無人監督,漕軍便將這些損耗記在‘正糧耗米’的名目上,說是算作運費。不過這倒也罷了,就是這‘鼠耗米’和‘過湖米’的名目,我是怎麼都想不明白。”
“鼠耗米?”聽見這兩個名目,陸云禮不疑,“什麼是,鼠耗米?”
“掌柜們說,就是字面的意思,老鼠吃的和湖水沖走的。”
陸挽瀾生怕陸云禮找不到,特意跑到他跟前,指出自己在賬冊上圈出的名目, 兩條彎眉擰一團:
“我就是想不明白, 送上漕船前還是好端端的三百石糧食,怎麼在這運河上走了一遭,到了京城就變了兩百四十石?了的那六十石去了哪里?押運的漕軍不管,戶部的算手不管,卻要繳糧的百姓來承擔?”
陸云禮沒有回復,只緩緩合上賬冊,繼續聽陸挽瀾碎碎念:
“那些負責征繳的州府員又不是傻子,既然戶部定準了規矩,算賬時候又總有差錯,他們自然會額外征繳一些。可即便如此,還是會有對不上的賬目,如果找不出問題所在,便只能糊里糊涂地自認倒霉。”
“反正負責押運的漕軍沒有責任,他們若真的盡忠職守還好,若是暗中了什麼手腳,誰人又能知曉?”
聲細語的分析雖不全面,可還是引起了陸云禮的重視。
關于漕糧賬目混、征繳困難的事, 他早有耳聞。
以前只當是戶部吹求疵, 員耍, 可從來沒有想過問題會出在,負責押運的漕軍上。
不過。
漕軍諸事,自有漕運總兵薛稟環節制。
此人別號河叟,軍中將士又稱他“漕帥”。
是原武英殿大學士,太子太保,早年與風家平定西南之,后隨總兵霍映樓征討瓦蒙、平叛關西七衛。十二年前漕運衙門,修治運河,革新漕運。
既總百萬之兵,又漕百萬之粟,是真正的位極人臣、封疆大吏。
如今水師組建在即,圣上必會對其加以仰賴。若單憑這些揣度漕軍失責,實則有些小題大做。
更何況, 臨水十二城的漕運生意還要仰仗其關照。
此時將他和漕軍放在對立面,百害無一利。
可見陸挽瀾一臉正氣,似乎對此事頗為上心,陸云禮只沉了沉心思,便想著說通別管此事:
“UU看書 www.uukanshu.com你說得有些道理,可到底也是猜測。沒有證據,話不可說。”
“我是沒有證據,可也不是胡猜測。”
陸挽瀾說著,便起拉著陸云禮行至長案前,指著運河輿圖道:
“從以往的押運路線來看,從浙江、江西運至京城的漕糧,需由各布政司員先運至淮安的水次倉,漕軍統一接收,再進行轉運。而山東的漕糧則直接運送京便可。只是這一次,陸家這部分來自浙江、江西的漕糧,在淮安沒有卸貨,只停了一日,便被送去了臨清。后又足足停了十五日,才與山東其余的漕糧一同押運京。”
說到此,陸挽瀾荑已點中位于山東布政司的臨清。
陸云禮耐心解釋:
“此地是南北都會、漕舟必經之地,又是運河上七大鈔關之首,四方貨均薈萃于此,將漕糧聚于此地再一同京,并無不妥。小妹為何覺得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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