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胎是門技活啊,話說怎麼不穿公主呢,不然此刻養面首的就是自己了啊,看凌不疑還能不能將自己關在宮中。唉,他現在到底在干什麼呢。
皇后側頭不語,角慢慢彎起。
接下來太子妃就沒什麼可說的了,既不愿留在長秋宮侍疾,便只能說兩句場面話意思意思,隨后托言不打擾皇后歇息,行禮告退了。
商看著太子妃離去的背影,緩緩坐回皇后旁,從鼻子中重重哼了一聲。
皇后點點的腦門:“淘氣包。”隨后,嘆道:“不過也沒說錯,五公主這樣行事,未免委屈了越家駙馬……”
商無奈道:“娘娘,咱們先別管未來的五駙馬委不委屈,先管管太子殿下吧。太子妃這樣,太子也很委屈啊……您別罵我大膽放肆,誰也不是瞎子。”
“……太子妃并無過錯。”
“照娘娘這樣說,我也沒什麼過錯啊,凌大人天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照理說,儲君的新婦應該加倍難當才是。可如今看來,太子妃可比我過的容易多啦,太子多麼仁善厚道哪!”商低聲嚷嚷著。
皇后忍俊不,搖搖頭。
“您再比比二皇子,太子真的委屈的。”商繼續上眼藥。不論家世,相貌,才干,心,子嗣,二皇子妃都甩太子妃七八個馬——太子妃至今膝下空空。
皇后沉默了,復嘆:“還是當初定親太早了。”
這是一個經典的話題:為什麼同一個爹,庶遠遠比嫡嫁的好。
因為嫡長大時老爹還是村東頭的廩生啊,當然只能把兒嫁給村西頭秀才的兒子,門當戶對嘛;可庶長大時,老當益壯的親爹已經居高位,當然可以讓兒嫁的顯赫啊。
所以,結論是,對于一個穩定繁榮的家族而言,前面的兒會較有利,因為可以早早掌握資源和話語權,而對于一個上升期的家族而言,況就會相反。
當初給太子定親時,皇帝的小朝廷還朝不保夕,因為需要拉攏地方族的勢力,就給不滿十歲的長子定下了太子妃的家族。可之后皇帝的事業節節高升,待到二皇子長大時,已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割據勢力了,并且瞎子也能看出統一之勢了。于是二皇子的擇偶范圍就能比胞兄足足高出幾個檔次。
皇后再嘆:“君子一諾,駟馬難追。陛下是守信之人,我們不能因勢毀諾啊,世人都看著呢。”
商只好跟著一起嘆氣。其實早發現了,皇帝老伯什麼好,文武雙全,經天緯地,還深意重,寬厚仁慈……就是有些好名。
“既然有幸當了太子妃,還整日委屈什麼啊。”商也嘆氣了,“我在娘娘邊這幾個月,就沒見過太子妃幾回笑臉。”
皇后頓了一刻,才道:“其實,當初太子已有心上人了,那子家世人品都不遜于二皇子妃,可惜……”搖搖頭。
商瞪大了眼睛,更加同太子了。
“那那那,那子如今在東宮里麼?是哪位良娣?”商好激。
皇后道:“沒有。太子說心高氣傲,便讓另嫁了。”
“做儲君的良娣也不算辱沒呀。”商覺得好可惜。太子妃日子過的太舒服,就是因為沒有對手吧,太子的其余姬妾都沒有威懾力啊。
皇后眼神悠遠,回憶道:“那年太子妃有孕,卻不知為何與太子爭執起來。太子負氣之下推了一把,太子妃腹中的胎兒就這麼沒了,侍醫說,以后也不容易有孕了。”
商呆了。
過了半晌,才重重的道:“這樁婚事就不合適!唉,若是當初婚事沒就好了。”
皇后覺得有趣:“這話當年有人也說過。”
“是誰。”
“子晟。”
商立刻閉上。
皇后道:“當時子晟還小,卻老氣橫秋的對我和陛下說,這樁婚事不該辦。陛下不理他,他就跑去向太子諫言,讓他將心有所屬之事告訴太子妃,最好由太子妃家族提出推辭,不說齊大非偶,兩廂不般配,至太子心有所屬,將來在其他好好補償他家就是了。”
“那……太子照辦了嗎。”商小聲問。
“唉,太子面活心,又不敢違抗陛下。還是子晟私底下找人去告知太子妃實,再由決定是否告知家中父兄叔伯。”
“嗯,這個辦法好。”商想了想,點點頭,“后來呢。”
“婚期到了,婚事照舊。”皇后道。
商覺得自己應該把人想的善良點,就問:“是不是太子妃的家族不愿意舍棄這門婚事。”
皇后笑容有些微妙:“當初陛下能與之結親,那家人品還是不壞的。是太子妃,什麼都沒說。”想來從那時起,養子就這位未來的長嫂有了看法。
商饒有意味的搖搖頭:“太子妃想嫁皇家,這也不算是錯。不過,至是有過推辭機會的……”食得咸魚抵得吧。
估計皇帝老伯也對這位大兒媳不大滿意,自太子以下,他就再也沒有給兒子們定過親,二皇子是自由,三皇子是不婚族,四皇子五皇子排隊中,六七□□十皇子還在發育。
“不對啊。”商忽想到,“都說江山易改本難移,太子生來一副好脾氣,眾人皆知,為什麼會和太子妃起爭執啊。”
皇后憂慮道:“這我也不知,他們都不肯說。不過……”忽出調侃之意,“子晟應是知道的。可恨這豎子嚴的很,將來你哄著他說出來,別忘了來告知我。”
商無奈:“行,承娘娘您吉言,我也盼著能有哄好凌大人那一天呢。”
皇后開懷不已,直接笑倒在床頭,笑夠了,才挨著商的手臂,慢慢靠回囊。
“好,連太子的事都與你說了,如今該到你了。我來問你,你喜歡子晟麼?”皇后和的問道。
商毫不遲疑:“喜歡。”
“你覺得子晟為人如何?”
商沒有立刻回答,幽深的思緒像水珠一般,順著記憶的線緩緩延開去,然后水珠氤氳在腦海深,消融不見。
許久后,才道:“起初,我以為凌大人是圣人書上說的那種古代的有德君子,大仁大義,寬厚仗義。上能輔佐君王,就盛世宏業,下能解民倒懸,鋤強扶弱。”
“現在你發覺他不是這樣的人?”皇后輕聲問。
商搖搖頭:“他是好人,但也不全是好人。”
“他其實疑心病很重,但他疑心的不是麾下將領的忠臣,而是我對他的心意。我好端端的一句話,一件事,他總能想到匪夷所思之去,然后和我負氣的鬧上一場。若換做家父那樣的人,大約想都想不到。”
蕭主任起初也不程老爹,程老爹不也喜孜孜的把日子過了下去,后來天長日久,夫妻就真的有了。更別說桑氏了,剛開始心里還有白月呢,三叔父不也裝聾作啞了麼。
就凌不疑特別突出,與眾不同!
“他不止多疑善思,還暴躁易怒。明明他在別人跟前都溫文有禮,哪怕一位默默無名的鄉間老者,他也能待之以禮,耐心應答。”
商抬頭向前方,“可他裝的很好,無人察覺這些。于是便眾人稱頌他溫文敦厚,端正有禮,有古君子之風。”
皇后靜靜的看著孩:“既然他有諸多不足,你還說喜歡他。”
商笑了,出白生生的可牙齒:“喜歡。仿佛比以前更喜歡了。”
“以前我喜歡凌大人,只當他是高懸天上的明月,遠在山頭的蒼雪,書中的那些人高山仰止的先賢。可現在,我知道他是有悲有喜有有的人。”
曾想將他放在高臺上做為一個拜的偶像,可是他非要打碎的計劃。
皇后笑意更盛。
商是見過最生鮮妍的孩,總讓想起年時與父親在鄉間看見的那些山花野蔓,肆意瘋長,自由自在,又干凈明的像山澗溪水。你永遠也猜不到下一句會說什麼,腦中想的是什麼…以及接下來會惹出什麼事。
“子晟到底在我邊待了幾年,我心里有數。他心里有個結。這個結既除不掉,也說不出。”皇后平平向后躺下,低聲道,“當初陛下擔憂子晟遲遲不肯婚配,可我卻擔憂,將來到底有沒有人能知道子晟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還是永遠無人能及這些了。難道他就永遠裝著那副溫文有禮的樣子,過一輩子麼。”
“還好有你。子晟沒挑錯人。”皇后緩緩闔上眼睛,倦怠的睡去。
商看著沉睡的面容,小心的為蓋好絨毯,然后挨著床榻坐到地上,以肘撐頭,閉目養神。
大約是因為深宮寂寞,生活節奏徹底緩慢下來,最近有很多時間好好思考自的問題。兩輩子下來有了兩個母親,都是明犀利之人,知道如何獲得最大的優勢,無論最初的環境多差,最后都能為人生贏家。
從年起,就十分贊這種人生態度。
人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兒算什麼,以后還能生,可自己的人生卻只有一次。哪能像祖母那樣,青春守寡,為了兩個兒子是沒改嫁,辛苦孤寂一生。
可現在想想,兩種人生態度都不能算是錯的。
前者,固然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可難道沒有妥協的辦法嗎。俞母要追求新的人生,所以就必須像修剪岔枝一樣把兒剔除去嗎?不是要生母哄著陪著親昵著,而是在最需要人生指點的時候,只要有人拉一把,也許能走上一條更明順暢的道路。
后者,固然埋沒了自己的一生,可是為這樣人的孩子,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吧。
皇后其人,溫和,良善可欺,既無越妃那樣明睿冷靜的心智,也無蕭夫人那樣果決斷然的氣概,但商更愿意做的孩子。果是皇后的孩子,自己一定不會像五公主那樣傷的心,會好好孝順皇后,做一個像二公主那樣的好兒。
不知不覺,商也幽幽的睡去了。耳邊約是江南小鎮淅淅瀝瀝的雨聲,溫細致的老婦嘮叨,可再也回不去了。
……
腰酸背痛的醒來,窗外已經天黯淡了。商哎喲一聲跳起來,趕輕輕搖晃皇后。下午睡夠了,晚上該失眠了。
興許是湯藥起效了,也許是和商聊累了,皇后這一覺睡的格外香甜深沉,醒來后竟有幾分神抖擻之態,翟媼喜不自勝,顛顛的出去張羅吃喝。
商和皇后正商量著晚上是不是來一頓熱乎乎的羊湯餅,卻見翟媼一臉茫然的進來,沒頭沒尾道:“……那個岑安知的小徒弟,面龐白凈有酒窩的,娘娘知道吧。適才他忽跑來長秋宮,跟我說了句話,然后飛快跑走不見了。”
皇后玩笑道:“定是岑安知遣他來著傳話的。他說了什麼,莫非陛下要納新寵了。”
翟媼道:“不不,他說,十一郎惹惱了陛下,陛下要重責……陛下要打十一郎!”
商倏的立起,滿臉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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