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昱龍生病了,也不是大病,就是頭疼發熱,診所裡打了幾天針都沒見好,最後去了市醫院,醫生說的大都類似,就是疲勞過度,睡眠不足。
陶然才知道盛昱龍有失眠的病。
他看他六叔強健,神飽滿,可一點不像會失眠的人。
盛昱龍住院,陶然本來想著他家裡人應該會來照顧,所以照樣上他的學。後來才知道是周強或者其他朋友偶爾去醫院照看一下,他就趕跟趙友中請了假,去醫院陪護。
“陪什麼?多大點病?”盛昱龍說,“上你的課去。”
“我都請了假了,兩天。”再過兩天就是周末,加起來四天時間,也夠了。
盛昱龍不是病的起不來,也不是手腳不方便,其實不陪護也沒事。但住院的人,邊連個人都沒有,也實在可憐。他專門打電話問了劉娟,劉娟也覺得他應該去陪著。
學業固然要,但意更要。他們家不是不懂得恩的人。
陶然去陪護,是帶了書本去的,大部分時間不是看書就是在做卷子。盛昱龍住的是四人間,其他三人都有三兩個家屬,就盛昱龍沒有。陶然覺得自己來的很對。他覺得男人也是人,是人都是有的,盛昱龍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即便心如崗石,但多還是會有些寂寥吧。
他是很懂這些的。
隔壁床的家屬問他是誰,盛昱龍笑著說:“我侄兒。”
他們都誇陶然長的帥,神。陶然沾了白淨的,人如春風一般,又乖巧懂事,話雖然不多,但有禮貌,尤其心思細,將盛昱龍照顧的無微不至。盛昱龍一他似乎就能知道盛昱龍是要上廁所還是要喝水,總是能早一步察覺到盛昱龍需要什麼,不鄰床的誇他懂事,盛昱龍也被照顧的舒舒服服的。盛昱龍沒事的時候就躺在那看陶然寫作業,本來很無聊的事,也能看的興致盎然。
陶然坐的是鄰床家屬借給他的小板凳,趴在病床上寫作業剛剛好,他寫作業的時候神非常認真專注,但只要盛昱龍一,立馬就會抬頭看他一眼,又很機敏。盛昱龍越看越喜歡。
他覺得陶然一向討人喜歡,也不只是因為模樣的緣故,格也確實可人疼,是沒理由不的類型。
市醫院距離紅房子小區很遠,陶然第一天晚上十點多回去,早晨五點多就過來了。鄰床的家屬說何必這麼辛苦,倆人在病床上湊合一夜也就過去了。陶然覺得也是,他怕盛昱龍晚上有需要,於是第二天就留了下來。
不過他也沒睡到病床上去,而是趴在床沿上睡,他看有一床的家屬就是這樣。盛昱龍說:“你還是回去睡,要不在附近找個賓館住一夜。”
“不用,我這樣就行,以前我生病住院,我也這樣陪的。”
“這樣睡冷。要不你和我一。”
“有暖氣,一點都不冷,而且我還穿了羽絨服,你看,多厚。”陶然是準備充分的,他還帶了個毯呢。他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人,沒有那麼弱,別人都能這樣陪護一夜,他為什麼不能,沒道理不能。
他就那麼睡了一夜。半夜的時候四下裡寂靜無聲,只有最靠裡的那一床病人發出輕微的鼾聲。盛昱龍怕他凍著,把被子大半都勻到了他上,自己卻是了無睡意,看了陶然一夜。
他並不能看到陶然的臉,一則病房裡隻開了小燈,很暗,二則陶然趴在床上,被子幾乎遮住了他的臉。
陶然的父親陶建國,當了很多年兵,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典型的大老爺們。陶然小時候看父親就像是看天,覺得陶建國鋼鐵一般無堅不摧。他上初一那年,他咽氣的時候,陶建國卻是嚎啕大哭,而且在他去世之後很久,陶建國喝醉了酒還是會哭。他那時候是有些驚異的,因為他覺得他爸爸比他姑姑哭的還要多。劉娟告訴他說,這世上不管是男人人,都有不為人知的。即便是再堅毅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需要憐的時候,這並不會減損這個男人的尊嚴和魅力,反而會讓一個男人更有輝。
陶然如此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醒來,剛了一下,就輕輕地了一聲。盛昱龍問說:“麻了?”
陶然還在睡眼惺忪中,因為坐著睡了一夜,渾難,笑著趴在床上點了點頭。麻到極致的時候真是讓人生死,他笑著把臉埋到被子上,難得死的心都有了。盛昱龍看到他漲紅的臉,便手了他的頭。陶然笑著說:“好麻。”
盛昱龍真想替他了,陶然趴著睡了一夜,臉上硌了紅印子,盛昱龍便挲著他的臉,手背蹭過去,像是要把那些紅印子給平。上的酸麻讓陶然無暇去顧及臉上的異樣,他又有些難,又有些窘迫,便趴在床沿上笑。
來照顧盛昱龍,陶然是心甘願的,兩個都是男人,按理說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可說起來也是很奇怪,要是擱在以前,盛昱龍在他面前過於暴,他的反和驚異遠大於恥,如今卻不知道怎麼了,盛昱龍輸的時候要去廁所,他幫忙舉著吊瓶在後面站著,即便眼睛不去看,耳朵聽見那些嘩嘩啦啦的尿水聲,他卻覺得說不出的恥和窘迫。他心裡竟然有些抗拒再次看到他不該看到的東西。
盛昱龍也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他的不自在,盛昱龍大概是能察覺出來的,卻沒像從前那樣逮住機會捉弄他,反而出奇地安靜,安安靜靜地拉開拉鏈,安安靜靜地尿尿,再安安靜靜地提上子。抖還是會抖,只是偶爾會回頭看他一眼。
然後就會看到陶然垂著頭,盯著地面上的水漬看。醫院的廁所不知道為什麼地上總是漉漉的,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