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把陶然高興的。”劉娟笑著在帳篷門口說。
陶然抹了抹臉, 說:“你這人怎麼這樣,怎麼現在才回來,不知道大家擔心你麼?”
盛昱龍說:“是我的錯。”
“你這人怎麼這樣。”陶然說著就從他邊走過去, 進帳篷裡頭去了。
陶建國更高興, 說:“陶然,看見你六叔了麼, 他回來了。”
“看見了。”陶然說著就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坐下了。盛昱龍跟著進來,也在旁邊坐下, 說:“我不是去幫忙了麼, 那戶人家的老人好像驚嚇過度, 不了了,我才進他們家沒多大會洪水就來了,我就把他們家的人帶到了二樓去了。他們家倆老人一個人一個孩子, 男人去壩上了,生死都不知道,我也不好扔下他們不管。過了一夜水就深了,把一樓都淹了, 出不去。”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今天早上還是昨天?”陶建國問。
“昨天半夜回來的,大家都睡了, 找不到你們在哪,我就在別的帳篷瞇了一會,這不一清早就來找你們了。是我的不對,讓你們擔心了。”
盛昱龍笑了笑, 扭頭看了陶然一眼。
劫後重逢,大家都很高興,也沒人去怪盛昱龍了,何況他是去幫人了。只有陶然依舊不大高興的樣子,坐了一會出去了。
盛昱龍尋了個機會也出去了,看見陶然在高坡上蹲著,便過去在他邊蹲了下來:“還生氣呢?”
“我問你,”陶然說,“你是等到昨天半夜才等到救援麼?”
盛昱龍說:“不是。”
“我就知道,”陶然問,“那你怎麼沒回來?”
“昨天中午就有船來接我們了,但是那戶人家的兒子不是在壩上麼,他老婆孩子還有爹媽都擔心他的安危,想知道他是死是活,所以讓我去壩上找找。你沒見他們一家是什麼樣子,好像天都塌了,所以把他們送上船之後,我就坐著另一艘去魯河鎮的船,去找那家的兒子了,可惜啊,問了負責人,說沒找到。”
盛昱龍也不跟陶然說太多壩上的慘況,隻歎了口氣。
陶然說:“你就不擔心我們麼,洪水那麼厲害,我們或許也會出事,你就顧著幫別人,我們都不管了麼?”
“怎麼不擔心呢,可……”盛昱龍說,“那時候,真是把自己都拋到腦後去了。”
不過他沒有陶然那麼掛心,不知道為什麼,潛意識裡就是覺得陶家一家人都沒事。陶然才多大,那麼年輕,鮮活,怎麼可能會死呢。他不會去想這個。
“我跟你道歉。”他對陶然說,“你看現在我們不都好好的麼。”
陶然抿著沒說話,臉有些蒼白。
中午的時候更多的資運送過來了,滿滿一船的東西,有麵面條,蛋,大米和豬,余下的便是方便麵和礦泉水等資,岸邊立了一個牌子,寫著“洪水災害臨時安置點”,下午的時候棉被也運過來了,領導乘著船過來安群眾,並號召大家展開自救行,勇於參加當地救援和災後重建準備工作。
盛昱龍他們這些青壯力基本上全都參加了,劉娟報名加了安置點的臨時廚房裡,幫著一起給大家做飯。陶然留下來守著陶建國。
棉被發下來之後,大家睡覺的問題就解決了,那安置區再往北就是一片廠房,廠房有兩個空置的倉庫,很乾燥,政府和廠領導商量之後打掃了出來給大家居住。陶然和余和平都去幫忙收拾,忙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災民就陸續安置過來了。
盛昱龍白天又去參加搜救了,晚上八點多才回來,吃了飯進了廠房,看見陶然和余和平等幾個年輕小夥子拖著幾箱子礦泉水在那發放。他手拿了一瓶,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幾口就喝了大半。陶然說:“你這樣。”
盛昱龍了一下,說:“你看你兩眼的紅,發完了趕回去睡覺。”
陶然“嗯”了一聲,和余和平抬著箱子繼續往前走。余和平回頭看了一眼盛昱龍的背影,說:“你六叔真關心你。”
陶然略有些尷尬,以為余和平看出了什麼,就沒搭話。余和平雖然比他大,但比他矮,也比他瘦弱,手上沒什麼勁,不過熱比他高,好像渾的力都要用在助人為樂上。他以前沒發現余和平這麼熱心腸。
梁東也發現余和平有了細微的變化,不再那麼拘謹,向,眼睛裡好像也有了彩,忙碌使他充實而滿足。倒是他母親有些心疼,說:“這孩子怎麼也不知道歇一歇,我看他都起皮了。”
梁東說:“做好事還不行?”
“那也得惜自己的,”梁母說,“我看他好心得有些過度。”
余和平的確好心地有些過度。他好像突然發現了一個新大陸,興地有些癲狂一樣,有著不大正常的熱,到問別人要不要幫忙。但是梁東想,或許只有這樣,余和平才不會去想他死去的父親。
在如今的環境下,忙碌或許也是逃避的一種方式。他反而喜歡這樣的余和平,以前的余和平霾,無生氣,如今好像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發完了礦泉水,余和平又跑去問一個角落裡的老要不要幫忙,從那回來對陶然說:“那老很可憐,家裡什麼人都沒有了,就一個,據說要不是搜救的人心細,差點就錯過了。”
“你也歇歇,”陶然遞了一瓶水給他,“見你一直都沒停過,不累麼?”
“做這些事我心裡高興,”余和平對陶然說,“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人。”
他見陶然笑了,就說:“真的,以前從來沒有這麼覺得過,原來幫助別人是這麼快樂的一件事,尤其是發現我也有能力去幫助別人,也有人會需要我的幫助,心裡特別快活。”
陶然看向余和平,余和平的臉頰有些不正常的紅,那雙好看的眼睛放著芒:“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救過一個小孩子麼,梁先生鄰居家的孩子……洪水來的時候,我跳進水裡,被嗆了好幾口水,那一瞬間心裡又害怕,又後悔,很怕死。可是當我抓住那個小孩的時候,一下子就激了起來了,一點都不害怕了。後來我抱著他等人來救我們,他趴在我懷裡,我突然發現,他的生死全依靠在我上,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覺,我也能……”
余和平臉微紅,別開臉去:“你會不會覺得我奇怪?”
陶然搖搖頭,說:“我佩服你,要是換做我,可能未必有你那樣的勇氣。”
余和平角咧開,說:“我沒有你說的這麼好。不過我現在也覺得,我也沒有我以前以為的那麼不堪。”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陶然說,大概說了陶然也未必能理解,他們兩個除了別和年紀,大概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陶然回來的時候,陶建國已經睡著了,劉娟小聲對他說:“你跟你六叔睡吧。”
床鋪不夠用,肯定不能一人一張床。
陶然點點頭,到了隔壁床鋪坐下,盛昱龍已經睡著了,被子隻蓋了下半。條件有些艱苦,也不能洗澡,他就直接躺了下來,拉過被子蓋住了大半個。結果他剛蓋上被子,一隻手就了過來,搭在了他的腰上。
“我以為你睡著了呢。”陶然小聲說。
盛昱龍靠近了他一點,陶然急忙手擋他,盛昱龍說:“沒事,看不見。”
黑朧朧的,即便是隔壁床鋪也看不清楚,何況還有被子蓋著。陶然就沒再,但是抓住了盛昱龍的手,防止他。
盛昱龍沒有,只是摟著他。幾天沒洗澡,即便換了乾淨的服,上也依然有淡淡的水腥氣,但那懷抱是溫暖的,且是洪水過後的溫暖,因此更讓人慨。陶然在盛昱龍懷裡躺了一會,忽然仰起頭,親了一下盛昱龍的下,然後說:“睡覺。”
盛昱龍愣了一下,隨即便用被子蒙住了他們倆的頭,然後靠近了陶然,呼吸著陶然的呼吸,黑暗裡什麼都看不見,他卻準確地尋到了陶然的,熱而難耐地吻了上去。陶然的竟然有些發抖,不知道是張過度,還是因為太興,但這青的反應明顯讓盛昱龍更激,他雙手就抱住了陶然的頭,熱烈地吻他。
其實在他回來的時候看到陶然哭,他就知道陶然的心意了,眼下終於確定,心裡的歡喜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也不敢做的太過分,怕陶然反,於是便掀開了被子,摟著他躺著。
兩個人因為熱吻都出了一層汗,陶然恥而茫然,有些後悔他剛才默許甚至縱容的行為,但他的心是甜的,充滿了矛盾的幸福。可能這些天到了太多的驚嚇,眼下又被衝昏了頭腦,他腦袋裡迷迷糊糊的,甚至有些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對待盛昱龍,有些逃避,不想去想明天。
最重要的是盛昱龍還活著,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了,就在昨夜的這個時候,他還提心吊膽,想著盛昱龍是不是死了,二十四小時之後,盛昱龍就躺在了他邊,鼓著劇烈而鮮活的心跳。
那麼有力的,生機的心跳,也鼓著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