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雖然生氣沈溪沒有批準他在運河沿線城市修造行宮的計劃,但也沒有勉強,更未讓江彬等人去民間爲他拉“贊助”甚至兜售宮裡用之及爵位換錢,這件事算是就此告一段落。
在蕭敬看來,這說明皇帝識大,知道大明國庫消耗巨大,且來年還有可能發起一場規模浩大的海上遠征後,放棄了花費巨大的修造行宮計劃,實乃明君所爲。
朝堂羣臣得知此事後也鬆了口氣,尤其是工部尚書李鐩,因爲修行宮非但要花費巨量帑幣,還會令工部顧此失彼,哪件事都做不好。
當然最主要的是李鐩不想惹麻煩。
此事中沈溪表現出來的強態度,基本贏得朝野認可,很多人以爲沈溪會因此事跟皇帝發生矛盾,生出齷蹉來,卻未料君臣間卻並未發生任何衝突,這也讓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大爲失。
“有之厚在,朝局總歸能安定下來。”李鐩跟戶部尚書楊一清見面時,不吝對沈溪的溢之詞。
或許是李鐩覺到楊一清和王瓊對沈溪執政的方式有不認可的地方,所以逮著機會就爲沈溪說好話。
楊一清點頭嘉許:“了運河沿岸修建行宮的開支,今年工部預算,比起往常年了不。”
李鐩笑道:“前提是不加上九邊用度。”
“對。”
楊一清拿出清單,詳細分析道,“西北今年開支比往年多了一些,主要跟達延汗正在試圖重新統一韃靼各部族有關,近來外長城一線不時出現遊騎蹤跡……不過因爲沈尚書把韃靼人打痛了,青壯幾乎斷層,草原一二十年無法爲大明心腹之患。”
李鐩嘆道:“若非陛下親自去了西北,其實用不了那麼多銀子……這麼修繕一次的話,未來幾十年都只需敲敲補補便可,算是一次解決問題。”
楊一清沒有否認李鐩的說法。
草原之戰結束,大明朝廷把影響力一舉推進到了狼山、山、大青山以南地區,名義上韃靼各部都大明皇帝領導。
大明通過向草原購買馬匹、牛羊和羊等手段,基本把持草原經濟。特別是以前沒人要的羊,爲了大明商人重點購買的對象,運回關送往南方,在紡廠編織線和布,又做,行銷大明各地。
隨著經濟實力增強,草原各部也有錢購買糧食和鹽茶等,尤其是鐵,隨著火的普及,再售已經沒多必要,而且沈溪掌控的商會的鋼鐵廠,每年出產大量生鐵需要找銷路,所以以鐵鍋、鐵鏟、鐵鍬等方式流草原,這些部族普遍熔了用來打造武和鎧甲,面對出獠牙的達延汗時,居然也有了抵抗的實力。
可惜的是,大明早已放棄東勝、雲川、鎮虜、山等衛,此時要重修修建衛城,需要投鉅額資金,而且在沒有卓越的領軍人才的況下,在草原腹心設立軍鎮,會有諸如補給困難、運戰不擅長等實際困難,所以沈溪提請重開衛所衛城的提議未獲朱厚照批準,大明實際上還是死守長城一線。
此前大明未對三邊和宣大等地的城牆、關隘進行修繕,這一次算是補上之前落下的功課。朱厚照常駐宣府也不是完全沒效果,至很多懸而未決的事落實了。
李鐩再道:“花費如此巨大,若有人中飽私囊的話……總需要防著點。”
“哦?”
楊一清著李鐩,以他想來,李鐩是在提醒他西北之地有蛀蟲。
三邊總督乃是胡璉,這位可是沈溪親手提拔的親信,應該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掉鏈子纔對。
“問題不大。”
楊一清評價道,“此番修築城塞,有陛下坐鎮西北,還有蕭公公監理,怎會出事?若工部不放心,派出人手往各地巡查便是。”
李鐩笑道:“工部當然會考慮派人監理,不過最好還是先跟之厚商議,他在這方面應該有好主意。”
以李鐩的意思,有些事不能由我們自行商議決定,不管你是否願意聽從沈溪調遣,這種事都要以他的意見爲主,畢竟沈溪是監國,擁有統調全局的權力。
楊一清畢竟不是沈溪親手提拔,對於像他這樣青史留名的實幹家來說,做事有自己的一套,所以對沈溪還是有所牴,但經過李鐩提醒,楊一清點頭表示接。
楊一清明白,朝廷要保持安定,需要上下一心,哪怕沈溪在某些事上做得激進些,現在也得以沈溪馬首是瞻,其他人有意見只能保留,必須跟沈溪保持高度一致。
……
……
二月裡,京城天氣回暖。
按照沈溪的計劃,朝廷準備在京城主要大街安裝電燈,這也是之前朱厚照北狩前做出的指示。
這件事耗費沒那麼巨大,工部拿出五萬兩銀子,沈溪也從新城調來一些參與過線路鋪設的工人,整個工程最後的造價不會超過十萬兩銀子,卻能讓京城夜晚變得亮。
最大的問題,其實來自於發電,畢竟京城沒有水力發電的條件,更多是靠燒煤驅蒸汽機來發電。
“沈大人,朝廷正組織從大同府運煤,王恭廠那邊開了一片區域建造發電廠,城搭起來很多木桿子,百姓們紛紛駐足觀……”
負責此事的是鄭謙。
這次朱厚照前往宣府,蘇通和鄭謙未作陪,二人被沈溪從兵部調到工部,幫他解決一些事。
鄭謙和蘇通雖然未參與新城電路鋪設,但至知道是怎麼回事,而沈溪從南方調過來的工人也知道這兩位是新城前法院正副院長,對他們比較尊重,使得事推進非常順利。
“不用太著急。”
沈溪道,“煤要堅持不斷地運,除了用來發電,還可以用來製作蜂窩煤,供百姓做飯和取暖之用。估夏天到來前,京城百姓就可以見到路燈,夜間生活也會變得富多彩。”
鄭謙當然明白,沈溪現在做的事,爲朝中大多數人不理解。
朝中守舊派對新生事異常排斥,沈溪按照皇帝旨意造幾盞電燈,就被人說壞京城風水龍脈,更有一羣人在外面傳播謠言,說沈溪跟西洋人狼狽爲,危害大明,還有人拿沈溪跟賣國賊作比。
沈溪不屑於這些質疑的聲音,他也知道現在朝中很多人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沈溪我行我素推進他理想中的改革,電燈也算其中重要一環。
“皇宮除了每座宮殿都增添避雷針外,還得進行電路改造。”
沈溪最後提醒,“電線從西華門送到宮裡,提醒太監和宮不要隨便靠近電線,至於大明門那邊……暫時不用,工程量太大,還是等一期工程完,看看效果再說。”
沈溪沒有盲目推進,京城是要以電燈爲夜晚帶來明,但前期以京城幾條主要街道和皇宮的乾清宮、泰殿、坤寧宮和文華殿、文淵閣作爲試點,其他殿宇都不在計劃施工的範圍。
因爲沈溪不清楚,京城百姓對新生事的接程度,而且此時電燈不備進平常百姓家的條件,因爲變等技還是太過落後,強行鋪開攤子的話可能會帶來一系列問題。
當然在沈溪看來,這些問題都可以解決,但需要時間。
反正現在朱厚照不在京城,就在小範圍試點,看看反應,若是京城百姓推崇,而且技逐漸完善,那再開始“二期”工程。
在沈溪的設想中,二期工程基本可以保證京城大小街道照亮,但所需發電量會劇增,那時京城可能就要在城池的東西南北方各修建一座“發電廠”不可。
至於三期照亮整個京城千家萬戶的工程,還只是構想而已。
……
……
二月裡,京城事務不多,江南案仍舊懸而未決。
大理寺多次上奏,請求皇帝及早結案,朱厚照有意拖延,一直到二月十五,朱厚照突然派李興回來,一方面是打探京城這邊的況,看看有沒有離控制,二來就是跟沈溪待有關魏國公和魏彬該如何置。
“沈大人,在下又來了,這次陛下讓您直接把案子定下來。”
李興在國公府書房見到沈溪,滿臉笑意盈盈,把朱厚照的“函”呈遞過來,又仔細解釋道,“陛下不想殺開國功臣的後代,所以魏國公不應判極刑,爵位也不好剝奪,但又不能不加以懲戒。至於魏公公,則按照您所說,罰去中都守皇陵。”
李興很得意,這次他不是來求沈溪辦事,更像是皇帝特使,教沈溪怎麼做事,態度比之前高傲許多。
沈溪道:“以魏國公所犯罪行,死幾次都沒話說……不過,既然陛下不想屠戮功臣之後,那就只能發回原籍圈?”
“這也不可。”
李興笑著道,“該懲還是要罰,陛下的意思……實在不行的話,去三邊戍邊吧,爲武勳,就做點武勳應該做的事。您說呢?”
沈溪瞇眼打量李興:“陛下可沒提這茬。”
李興湊過腦袋:“這是陛下對在下耳提面命時談及,您放心,絕對不會是在下瞎編,在下有幾個腦袋敢在您面前胡言語?”
沈溪點頭:“既如此,那本便按照陛下待,酌將案子判定,想來半月,此案便可終結。”
“是。”
李興突然又想到什麼,提醒道,“沈大人,您可別把案子擴大化,尤其是魏國公和魏公公咬出來的那些人……陛下不希牽連太廣。”
沈溪道:“這也是陛下的囑咐?”
“沒有……但陛下約表達了這層意思。”李興道。
沈溪微笑著點點頭:“本明白了,案子儘可能低調理,不要擴大影響,更不要牽扯進無關要之人。”
李興高興地道:“就是這個意思,在下還有事去辦,便不多打擾,您先休息,在下告辭。”說完興沖沖離開。
沈溪猜想,李興應該是去見張家人,稍後可能會宮見張太后,把“好消息”跟張家人說明,大有邀功之意。
沈溪卻走到門口把朱鴻上,一起前往刑部。
“老爺,不是去大理寺嗎?”朱鴻問道。
沈溪語氣平靜:“這次是刑部大案,當然要以刑部的名義去抓人。”
……
……
刑部尚書張子麟還不知發生何事,只是聽說沈溪帶著人來了。
不是普通拜訪,更像是來公幹,這讓張子麟分外意外。
“沈尚書這是作何?”
張子麟迎出大堂,向著緋袍一臉嚴肅的沈溪,眼神中出一些擔憂。
沈溪道:“本奉皇命來辦一點公差,張尚書提供一下協助吧。”
張子麟面苦惱:“可有陛下旨?”
沈溪搖搖頭,卻拿出朱厚照給他的函,“這是陛下的意思。”
張子麟拿過來一看,便知是朱厚照的筆跡……這東西比聖旨還管用,因爲聖旨都未必是皇帝親自書寫。
張子麟道:“沈尚書有何事,只管派人來刑部打聲招呼便可,何必親自前來呢?”
沈溪笑道:“既然是欽命差事,還是親力親爲好,勞煩刑部派人去將外戚張鶴齡以及張延齡兩兄弟押回來。”
“這……”
張子麟瞠目結舌,他很清楚這麼做會在朝中引起多大的震,但還是拱手行禮,“在下這就安排人手陪同沈尚書前去。”
……
……
張延齡跟李興見過面後,興沖沖去找張鶴齡,神間非常得意,大概意思是此案就此了結。
“大哥,咱就說那小子鬧不出花樣來……皇帝怎麼說都是咱外甥,這種事外甥不向著舅舅,還向著外人不?”張延齡最後做總結。
張鶴齡稍微鬆了口氣。
“既然此事了結,以後就小心辦差,別再惹出什麼風波來。明日我準備宮去見一趟太后,跟說一下,之前還擔心來著。”
張延齡笑道:“姓沈的小子到底識相,知道咱張家的厲害,下一步一定要讓他好看。”
“你想作何?沒完沒了了?”張鶴齡頓時惱火地喝問。
“大哥急了?哼,我就是想讓那小子知道張家的厲害。”張延齡握拳頭,一副要找沈溪報復的模樣。
張鶴齡面帶怨惱之:“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是吃了多塹,到現在腦子都不靈?沈之厚若那麼容易對付的話,先皇時咱們就把他給幹趴下了……這次不過是他不跟你計較,若他出手的話,你覺得咱兄弟能這麼容易事外?”
張延齡臉不悅:“大哥,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小子不過是怕了咱……”
話音還未落下,但聽外面傳來下人的聲音:“兩位老爺,大事不好,外面有大隊兵前來。”
張延齡一臉不屑之:“兵來作何?知道府上要修院子,來幫忙嗎?”
張鶴齡則很謹慎,走出門問道:“哪裡來的兵?可有問清楚來意?領兵者誰?”
“乃是刑部的人。”下人驚慌地回答。
張鶴齡一聽臉變了,著急地道:“壞了,壞了,刑部來人準沒好事,你先到後院,爲兄出去看看。”
張延齡不屑地道:“陛下都說不把案子擴大,刑部還敢鬧什麼幺蛾子麼?張符瑞那廝想造反不?我出去會會他!”
“二弟你……”
張鶴齡還沒來得及阻止,張延齡已搶先一步出了屋子,往大門口去了。
……
……
壽寧侯府大門外,刑部衙差配合順天府、城防衙門的兵,將府宅團團圍住。
張延齡氣勢洶洶出得府門,一副要要找人問罪的架勢,卻見爲首的轎上下來一人,正是刑部尚書張子麟。
張延齡當即迎上去喝問:“刑部是什麼意思?不知道這是什麼府邸?敢在這裡鬧事,不想活了?”
這邊張延齡氣勢十足,刑部那邊卻沒人過來阻止,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這讓張延齡氣焰越發囂張。
張子麟黑著臉站在那兒,沒有吭聲。
此時張鶴齡躲在府門,仔細傾聽外邊的靜。
“解釋吧!解釋不清楚,本侯去皇宮,到太后跟前告你們一狀,讓陛下糾治你們!”張延齡威脅道。
張子麟分辨:“今日,並非刑部要拿人,而是……”
說話間,張子麟回頭看了看隊伍後方,他這是在等沈溪面,不過因刑部大隊人馬走在前面,沈溪的轎子落在後邊,此時人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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