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惠妃娘娘派侍過來要接阿竹宮的事很快便在靖安公府傳開了。
嚴老太爺在書房裡逗著一隻八哥,聽罷又確認了一回,然後須笑道:“阿竹是個好的,你拿我庫房裡的那匣子壽山石挑幾個給玩耍。”
管事笑著下去了。
嚴老夫人房裡,鍾氏正在小意伺候著老夫人,婆媳倆聽到這事,皆忍不住一愣。
老夫人吃驚地道:“娘娘不擡舉西府的人,怎麼會擡舉東府的一個小丫頭?”說罷,心裡有些酸溜溜的,“咱們蘭丫頭可比竹丫頭有出息多了,也不怕竹丫頭那模樣進宮傷著了貴人的眼睛。”
這是赤果果地諷刺阿竹胖呢。
倒是鍾氏腦子比較靈活,想了想,忍不住道:“莫非是因爲年前的事?”
“什麼?”
見老夫人一臉糊塗樣,鍾氏心裡嘆息,這位姑母兼婆母,人看著明,實則是個糊塗又無用的,鬥了一輩子,也沒撈著什麼好。若非定伯公府式微,父親也不會將嫁到靖安公府來,而且憑的才貌,隨便嫁個勳貴之家作宗婦也是使得的。
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但面上仍是和順地道:“自然是竹丫頭遇襲之事,後來得端王相救,親自送回來,這事誰人不知,都說竹丫頭得了端王另眼相待呢。宮裡的惠妃娘娘怕是以爲端王真的對竹丫頭另眼相待,所以想要討好端王呢。”
老夫人聽罷,心裡也一陣不舒服,覺得外頭那些人也是聽風就是雨,也不瞧瞧況,若端王真的擡舉一個小丫頭,何至於都快過了半年,也未見他同誰提起過阿竹?
想了想,仍是不甘心地道:“明日我去老太君那兒,看看能不能換蘭丫頭進宮,給公主當伴讀也是一種殊榮,竹丫頭那麼胖,已經攢夠福氣了,換咱們蘭丫頭攢些福氣好了。”
“……”
鍾氏差點噴了,目瞪口呆地看著老夫人,敢阿竹被養得太好了也是一種罪?
傍晚,嚴祈文訪友回府時,便聽說了宮裡來人,及自己兒還被帶去相看的事,頓時一肚子火氣地跑到嚴祈文的書房,和他抱怨起來。
“這算是什麼事兒啊?就算關心阿竹遇襲傷,這也已經過了幾個月了,現在纔來關心,是不是太遲了?若是惠妃娘娘要擡舉嚴家,西府的姑娘多得是,用得著挑我的阿竹麼?”
阿竹那麼小的孩子,進了宮還不是給宮裡的那些人吃了?而且進宮後,便住在宮裡,一個月纔回家住那麼兩天,這對於個控爹來說,實在是太糟心了。
嚴祈華淡定喝茶,由他像只跳蚤一樣在書房裡蹦蹦跳,燈下,臉上的法令紋爲他添了幾分嚴厲,不見毫和。直到見他跳累了,方道:“阿竹進宮是不容改變的事,明日讓鞏嬤嬤多教一些宮中的禮儀規矩。你也別在面前隨便說,小丫頭聰明著,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必你去胡言語。”
嚴祈文暴躁的心被這一席話直接潑了個心涼,頹然地坐在太師椅上,說道:“還那麼小,宮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若進去了,還不給人吃了?”
“讓娘娘多照顧罷。”
“呵,娘娘多照顧?”嚴祈文嘲諷道:“不過是才聽個風聲,就馬上以爲要下雨了!不利用個徹底都算好了,還想要讓宮裡的人照顧?”
嚴祈華看了他一眼,爲了家族,必須有所犧牲,這是他從小與祖父所學的庭訓。不過這道理是無法用在嚴祈文上,也幸好嚴祈文並非長子,不用挑起宗祧之任,方容得他任胡來。
在自家大哥這裡得不到什麼有用的,嚴祈文懨懨地離開了。
剛回到房裡,便見妻兒正等著他用晚膳,小阿竹跑了過來,拉著他的手進房。嚴祈文心複雜,見柳氏眉宇間也有輕愁,嘆了口氣,兒的頭髮。
夜晚夫妻夜話,阿竹繼續裝睡聽壁角。
嚴祈文安道:“你也莫擔心,先看看宮裡的娘娘之意,想要讓阿竹進宮也不急於一時。等咱們除服後,你便隨二嬸宮拜見娘娘,看能不能爭取娘娘同意,換個人進宮。當然,我也去讓大哥想想法子,將阿竹換下來,相信惠妃娘娘更願意擡舉西府的姑娘。”
柳氏突然說道:“這事說來說去還是年前阿竹回來時引起的,關鍵還在端王上。而且我也擔心老夫人,素來疼蘭丫頭,止不定也想讓蘭丫頭進宮,若是認爲咱們阿竹阻了蘭丫頭的福份就難辦了。”
柳氏與他對視一眼,夫妻倆出心照不宣的表。以老夫人那種慣會來事的格,也許會千方百計地想讓自己嫡親的孫進宮吧。
阿竹激了,家孃親是想要禍水東引?或者是放長線吊大魚?
不管大人們如何想,第二日鞏嬤嬤加了給四個姑娘講解宮裡的規矩禮儀,特別地給阿竹開了小竈。
嚴青蘭可能真的聽到自己母親或祖母提過這事了,看著阿竹眉不是眉、眼睛不是眼睛,一副怨懟的模樣,幾次想要說什麼,都因爲鞏嬤嬤盯著,只能自己生起悶氣來。
阿竹原本不想理的,可誰知在傍晚鞏嬤嬤授完課離開後,嚴青蘭攔下了,氣呼呼地道:“別以爲能進宮就了不起,你長這麼胖,指不定會嚇著宮裡的貴人呢。說不定你明日去見了姑姑,姑姑可要被你嚇著,再也不想見你了!”
嚴青梅擰起了眉頭,正要說話,卻聽見阿竹道:“二姐姐這麼激做什麼?我知道了,二姐姐是妒嫉我,我不會和二姐姐一般見識的。況且這是娘娘的恩典,我們領了便是了。”
嚴青蘭漲紅了小臉,氣得就要抓。阿竹只是長得乎乎的,卻算不得胖子,小子靈活無比,一下子躥得老遠,嚴青蘭作有些大,反而自己載了個跟頭,摔得有些懵了,又見阿竹在前方正得意地看,又氣又委屈,哇的一聲直接哭了。
衆人一下子被哭懵了,那些丫鬟婆子生怕被責罵,忙過去哄,可是嚴青蘭不依,坐在地上哭著道:“我也要進宮,我也要進宮……”
嚴青蘭這一哭鬧,直接鬧到了老太君那裡。
嚴老夫人抱著泣的嚴青蘭對老太君道:“娘,您能不能給宮裡娘娘遞個話,明日讓蘭丫頭一起進宮算了?”相信憑著蘭丫頭的伶俐和模樣,可胖胖的竹丫頭惹人憐多了,若是得了宮裡哪位貴人的另眼相待那便更好了。
“閉!”老太君嚴厲地道:“宮裡只說要接竹丫頭進宮,沒說要接,難道哭鬧著要進宮,就讓進?這等縱脾氣,若不好好改改,進了宮也只有被送出來的命!”
老太君一向是和氣的,或者說是懶得和蠢人計較。嚴老夫人嫁到靖安公府時,老太君年紀已經大了,脾氣收斂了很多,嚴老夫人作媳婦沒被婆婆刁難過,所以在老太君面前也有話直說。可是今天,老太君這話卻是生生打了的臉,在這些媳婦面前被如此斥責,讓臉上火辣辣的疼。
鍾氏臉也有些發白,大夫人高氏和柳氏坐在旁邊不說話,阿竹窩在柳氏懷裡,睜著眼睛無辜地看著這一切。
老太君揮了揮手,說道:“好了,沒什麼事就回你們的院子去歇息。”
嚴老夫人囁嚅道:“娘,竹丫頭先前害蘭丫頭摔了一跤,竹丫頭小小年紀,就如此不敬姐姐,若不好生教著,這子左了,以後可怎麼辦?”面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彷彿是爲孫教養擔心的祖母。
柳氏沉默地抱著阿竹,沒有出聲。鍾氏擰起眉,言又止。高氏冷眼旁觀,心知此時沉默是最好的,心說柳氏倒是明。老太君最看重面,家和萬事興,老夫人這種明顯是低級上眼藥的話,自然讓不高興,若是接了的話辯駁,給老太君留下壞印象,那纔是蠢的。
老太君目犀利地看著老夫人,沉聲道:“閉,我不想聽到這種話!”
老夫人被嚇得馬上閉了,連帶原本還在泣的嚴青蘭也嚇得忘記了哭,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老太君。
老太君見嚇著,心中微,忍不住又看了眼乖巧地依在柳氏懷裡的阿竹,說道:“伺候的婆子也說了事經過,蘭丫頭作爲姐姐,如此和妹妹計較,若是傳出去還不得讓人說不懂護妹妹。以後你也別總是在蘭丫頭面前說三道四的,省得好好的孩子被你教壞了!”
老夫人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紅的,只覺得老臉都丟盡了,又不敢吭聲,只得灰溜溜地攬著也同樣被嚇得忘記哭泣的孫離開。
其他人見狀,也不敢多說什麼。高氏朝老太君福了福,帶著鍾氏柳氏等妯娌一起離開了。
阿竹乖巧地抓著柳氏的手,回頭看了眼老太君,心說老太君是個明理的,希活得長長久久的,也好制住不著調的老夫人,不然這個家還真是要烏煙瘴氣的了。
晚上,嚴祈文夫妻倆夜話,嚴祈文聽了這事,冷笑道:“素來是個不省心的,卻又沒什麼手段,也不知當初父親爲何要娶進門。想來經過這事,會有一段時間消停了。”
這話說得太不孝了,可見嚴祈文心中對同樣不著調的父親也是有怨氣的。
柳氏拍拍他的手作安,不好評論長輩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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