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肩上披著玄的披風,腰間懸著代表著天子權威的尚方寶劍,神態沉靜、目堅定。
“都吃飽了吧?”
“嘿嘿,吃飽了……”將士們不好意思的七八舌道。
“我看是沒吃飽。”李牧卻把笑容一斂。
“侯爺,”將士們一愣,“咱真吃飽了……”
“吃飽了就他孃的大點聲!”
“吃飽了!”所有人此時,都用盡力氣的喊了起來,聲音直衝霄漢。
“這還差不多。”李牧的目掃過衆將士,微微一笑道:“都吃飽了就好。”頓一頓,他沉聲說道:“這大概是咱們最後一頓飽飯了……”
“什麼?什麼?”轟的一聲,原本一片肅穆的士卒們,聞聲不由自主的慌起來,有一些老兵油子猜了出來,臉慘白:“難道糧道……”
更多的人神張的看著李牧,希侯爺這是在和他們開玩笑。
至於蘇定方等將領,更是大驚失,不知道李牧爲何要實話實說?讓士兵知道了真實況,還有什麼軍心士氣可言?這下不用什麼突厥人,更不用薛延陀來進攻,軍隊自己就得垮了啊!
所有人的目齊刷刷盯著李牧,那目裡有強烈的震驚、有強烈的不解、有強烈的質疑、有強烈的恐慌……換做普通人被這些目盯在上,恐怕直接就得崩潰,然而李牧卻彷彿毫無所覺,依然面不改的自顧自道:“昨日得知,薛延陀十萬大軍圍困定襄,我們的老窩被端了!!”
衆將士紛紛倒吸冷氣,若非平日裡李牧兵如子、指揮若定,還算威頗高,這會將士們破口大罵都是輕的,直接生撕了這廝都有可能。
明知道快沒糧了你不省著點?難道不知道沒有吃下的飯?吃多了都變屎嗎?!
“所以,本侯在這裡宣佈,我們已經斷糧了。”李牧卻像沒事人一樣,自顧自的說道:“我們現在有兩個選,一個是撤兵,撤兵要面對十萬薛延陀人,同娥那老混蛋估計也不會放過這個撿便宜的機會,咱們沒有糧食,如何能堅持下去?”
將士們個個面面相覷,無言以對,他們萬萬想不到,形勢急轉直下,變化如此之快,原先連戰連勝,窮追猛打的英雄之師,轉眼就要逃命去了。
比轉眼逃命更悲慘的,是本逃不回去……正如侯爺所說,軍中無糧、後有追兵,撤退的方案看來是完全行不通。
李牧看著衆將士的神,知道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高聲說道:“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我們的斥候發現了同娥的藏之!”“啊!”將士們驚呼聲中,李牧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大營上空道:“此大漠一百里有一綠洲,名喚避風塘!乃是同娥準備的藏之,他在其中儲存了大量的糧草資……”
“另一條路便是,咱們殺進沙漠,搶了突厥人的存糧和戰馬,繞到薛延陀的老巢去,咱給他來個圍魏救趙!”
將士們一開始聽說同娥被發現,反應還沒有多強烈,待聽到李牧說,綠洲中儲存大量的糧草資,這下嗡的一聲,全都按耐不住了!一個個拳掌,恨不得翅飛過去,紛紛嚷嚷著,向李牧請戰道:“侯爺!請下令吧,我等願直搗敵巢、滅此朝食!”
“是啊侯爺,請下令吧!我們已經飢難耐了!”將士們激的都胡言語開了。
原本低落的士氣,散的軍心,讓李牧的消息一下子就扭轉過來!
將士們脈賁張、捶頓足,嗷嗷著,恨不得立即出發,幹掉同娥一夥人,省得他們浪費屬於自己的糧食。
唐軍上下,已經把同娥的糧食視爲己有了。
可見,比起建功立業、升發財,生存的力纔是第一驅力!
李牧和蘇定方相視一笑,又嘆氣道:“可是,沙塵暴就要來了,這種時候進大漠,恐怕是九死一生啊!”
“那又如何,總比留在這裡十死無生強!”將士們卻毫不在意,大聲嚷嚷道:“就算是刀山火海,咱們也能闖過去!”
“要是在沙塵暴裡迷了路,不能按時找到同娥,咱們可全都要死在沙漠裡……”
“那又如何!與其窩窩囊囊的死,還不如死他個轟轟烈烈,搏那一線生機呢!”將士們熱上頭,哪還管得了那麼多?!
“說得好!”李牧擊節好道:“這纔是我大唐的鐵男兒!”說著他臉上的笑意一掃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肅穆。“本侯便帶你們殺大漠,全殲同娥,拼一條生路下來!”李牧的聲音越來越高昂,每個字都帶著無窮的決心,從他的口中噴薄而出,直沒個將士的心頭!
“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殺敵的路上,決不能死在逃亡路上!”
“大唐萬勝!侯爺萬勝!”
“出發!”李牧拔劍指向北方,那黃沙漫卷的無際沙漠!
將士們轟然應命,在軍的率領下,紛紛上馬,從營門魚貫而出。
數萬唐軍將士北上十餘里,便進了大漠,進大漠不久,鋪天蓋地的沙塵暴便肆而來,儘管人馬都用布罩矇住口鼻,還是被打得渾生疼、頭暈目眩,甚至沒法睜眼視。
不過其實,睜不睜眼都無所謂,因爲天地間都被黃沙遮蓋,就算瞪大了眼,也最多不過能看清一兩丈遠而已,再往遠,則天地茫茫、盡是黃了……
唐軍將士基本上是在閉著眼行軍。進大漠前,他們每人分到一段堅固的麻繩,按照命令將繩子穿過前一匹馬的馬鞍,拴在後一匹馬的繮繩上,這樣戰馬串葫蘆一樣首尾相連,後面的人馬只需跟著前面的人馬亦步亦趨,無需擔心會因爲看不清周圍而掉隊。
這樣一來,在最前頭帶路的人馬,責任就無比重大了。要是不小心帶錯了路,全軍都會跟著走錯路。而在這沙漠之中,走錯路就意味著全軍覆沒……
相信在全軍覆沒之前,將士們一定會把在前頭帶路的嚮導先宰了出氣……
但是李牧並不擔心這個問題,在斥候出發之前,李牧給了韋福一塊‘道標石’,這道標石本是飛鴿傳書用於標點之,此時了導航。只要道標石在的地方,李牧就能在系統中看到點,奔著點走,怎麼也不會錯。
李牧先士卒,走在最前頭,蘇定方擋在他左側風口,兩人頂著狂風,艱難的談著。
“侯爺,這次可有夠冒險。”蘇定方雖然是一員悍將,但他對李牧敢在這樣的沙暴天依然一意孤行,還是持保留意見的。
“本來就是撐死膽大的,死膽小的嘛。”李牧卻滿不在乎道。做出了決定,他便到一輕鬆,剩下的事兒,面對就行了,不必再焦慮。
“你看這樣行軍,一天能走多遠?”李牧大聲問道。
“這得看風向,要是刮西風,咱們順著風全速行軍,一天就能到。”蘇定方皺眉道:“可要是風向改西北風,一天拼了命,連七八十里都走不到!”說著嘆口氣道:“這風向一會兒西風一會兒西北風,末將可說不準。”
“那就取個平均數,”李牧卻很看得開道:“最多一天半就能到。”
“沒有這麼算的……”蘇定方無奈道:“馬匹在這樣的天氣,力損耗極大,能不能走到還是問題?”
“一定可以走到!”李牧沉聲說道:“就是把馬累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沒了馬匹怎麼作戰?”莫問皺眉道。
“這樣的天氣,我們只要到了綠洲就是勝利!”李牧篤定道。
見李牧已經把前因後果都考慮清楚,蘇定方便沒有再反問,顯然是認同了他的說法。這樣的鬼天氣,任誰也想不到敵軍會找上門來,恐怕就是自己都會疏於防範,讓將士們到帳中躲避風沙。
如果這時候,敵軍殺上門來,勝負毫無懸念……
大軍在沙塵暴中蹣跚的前行,戰馬一會兒被風推著不得不撒蹄奔跑,一會兒又被風擋住,怎麼催也沒法兒往前,幸虧許多馬連在一起,一齊向前的力量或多或疊加起來,可以抵這天地之威,使隊伍始終保持前進。
將士們不得不佩服,李牧搞出來的這個連環馬,要是沒把馬都拴在一起,隊伍早就被吹散了不知多回,更別說不斷前行了。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景,天漸漸暗下來,將士們這才恍然察覺,他們已經走了接近一天!神的力量實在是太可怕了,誰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場大沙暴中,一直堅持行軍這麼久!
不過神的力量也不是萬能的,一旦意識到自己走了這麼久,他們那被風暴摧殘到麻木的,也終於開始覺到積蓄多時的疲憊勞苦了……
沙暴大時,所有人連氣都困難,自然顧不上說話苦。這時候,沙暴間歇的小了一些,便有將士開始苦了:“將軍,實在走不了!”
“又累又,全都不了了……”
緒是會傳染的,更多的將士開始苦,想要停下歇歇再說。
“不能停!”將軍們也是又又乏,但還得忠於職守,恐嚇部下道:“一旦停下來,就再也走不了!”
“就算我們能撐,可是戰馬也撐不住了,再走下去非得活活累死。”將士們又說道,這倒並不全是找理由,對騎兵來說,戰馬就是他們最好的兄弟,看著自己的馬兒泛白沫,不停打著響鼻,將士們確實心疼壞了。
“那就都給老子下馬!”軍們揮起鞭子,打著那些騎在馬上的士兵:“知道馬累了還不讓它歇歇!”
士卒們只好全都下了馬,牽著繮繩步行。
這時候,軍需也抓時間,開始沿著隊伍發放糧食,每名士兵都分到了一份,一共兩個袋子,一個袋子裡是黃豆和麥子,另一個袋子裡是定襄特產,被稱之爲‘方便麪’的乾糧。
“不是說斷糧了嗎?”士兵們又驚又喜。
“就剩下這麼多,你怎麼吃隨你們。”
其實軍糧還有,足夠飽餐半個月的。畢竟第一批軍糧剛到,怎麼可能那麼快吃完。但如果李牧不那麼說,軍隊又怎有破釜沉舟的士氣?所以說爲將者,還是得有點心機的。
果然,這樣說了之後,士卒們對這僅有的糧食,都非常的珍惜。但他們沒有著急的自己吃,而是先餵馬。騎兵心裡都明白,在沙漠裡,如果馬沒了,自己面對的況將更糟糕,馬是他們的兄弟,更是他們的命,士兵們紛紛將袋子打開,早就飢腸轆轆的戰馬便迫不及待湊上來,用紅的舌頭捲起袋中的豆麥,吃的十分香甜。看著馬兒的用餐,將士們欣之餘,肚子卻打鼓似的,到更加飢了。他們把一塊麪餅掰開,又掰開,只吃了四分之一,雖然還是,但他們知道,不死了。
不死就行,這種況下,誰敢奢吃得飽?
這時,不知誰喊了聲:“侯爺來了。”
士卒們轉頭去,果然見李牧在一衆將領的簇擁下,漸漸由遠而近。說他來了,其實是不對的,因爲李牧和將領們是站在道邊,面對著緩緩前進的隊伍,挨個和他們說話打氣。
“侯爺!侯爺!”士卒們到了李牧邊,紛紛停下手中的事,向統帥致以敬意。
“不用多禮,當心撒了糧食。”李牧笑著不斷點頭,對士卒們大聲道:“還有二十里路,大家再堅持一下!我聽說突厥人正在綠洲中大張筵席,咱們趕得上的話,還能蹭他們點酒喝!”
李牧後的蘇定方等人不暗歎:‘真是睜著眼說瞎話,斥候找到標記了,明明還有四十里開外,而且是沒有走錯路的況下……’
將士們卻很激勵,一者是隻剩下四十里路,不算太長,再咬咬牙就能到了。二者,聽說突厥人在開宴會,他們便憤恨,那可都是老子的酒!
“兄弟們加把勁啊!別讓他們把咱們的酒都吃了!”。
“嗷!”將士們發出一陣熱烈的呼應聲,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行軍速度竟然不降反升!
在肆的沙暴中,唐軍繼續趕路,一隊隊人馬鑽進漫天黃沙形的巨幕中,漸漸地他們的影被巨幕遮住,消失在大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