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一輛黑車緩緩在路邊停靠。聞小嶼認識車牌,走上前。司機下車來為他開門,聞家良在后座探過來,蒼老的手拍拍旁邊空位,“快上來,外頭這麼冷,別凍壞了。”
聞小嶼坐進去,車里開足暖氣,他摘圍巾,放下帽子,聞家良抬手一他冰涼的頭發,嘆氣。
“對不起。”聞小嶼小聲道歉,“我沒有想要麻煩您。”
聞家良說,“父母來接自己小孩回家,又怎麼麻煩?”
聞小嶼不說話了。
“你媽媽和哥哥都犯糊涂了。”聞家良說,“不搭理他們也好,讓他們好好冷靜一下,反思自己錯在哪里。”
他這樣說,聞小嶼反而覺得不安,“是我先說錯了話。”
“說錯話,做錯事,誰沒有錯過?”聞家良緩緩道,“可誰都能委屈,只有你不能再委屈了。”
聞家良握住聞小嶼的手,溫和挲著,“我老了。若是再年輕二十歲,可不得把你哥拎過來揍一頓給你出氣。”
聞小嶼被逗笑,聞家良見他終于出笑容,也彎起眼笑。
“小寶明天是不是就要回首都了?”
“嗯。”
“爸爸給你安排好了車,明天讓阿姨給你準備早飯,你早點吃,早點去機場等飛機。”
聞家良始終沉穩和緩,也不提發生在醫院的糟心事,這令聞小嶼心中的張緒逐漸和緩。
“家里的事,你不必想太多,也不必太在意。”聞家良平靜對聞小嶼說,“你是這個家的主人,無論如何,爸爸永遠在你后支持你。”
回到家后,聞小嶼跟在聞家良后進門。聞家良在出門前已告訴李清和聞臻不許來打擾小嶼,讓小嶼安生洗漱休息,趕第二天的飛機。因此聞小嶼沒有在客廳看到李清和聞臻,這讓他著實松了口氣。
而李清此時就守在臥室的臺,眼看著接小寶的車回來,看小寶下車回家。看著看著又忍不住掉眼淚,直拿手絹抹。
聞臻則獨自坐在臥室的床邊,一外到現在還未換下。煙不斷從他的指間燃起,上升。臥室沒有開燈,夜寂寂,月無言。
第二天一大早,聞小嶼收拾好自己,提著行李箱下樓。阿姨已準備好早餐,讓聞小嶼沒料到的是,桌邊還坐著聞臻、李清和聞家良。
他本想一個人趕吃完早飯趕走,特地六點就從床上爬起來。這下可好,聞小嶼只能著頭皮過去坐下。
李清的臉不比他好半點,同樣是眼眶一腫著,覺也沒睡好的樣子,還小心著他笑。李清把煎蛋放到他面前,“小寶來,多吃點。”
不停給聞小嶼拿吃的,聞小嶼只好悶頭往里塞。一旁聞家良開口:“讓小寶自己安生吃。”
李清只得收回手。聞小嶼趕把早飯囫圇咽下,含糊說自己吃飽了,起托起行李箱和他們道別,往外走。聞臻放下筷子站起,聞家良說:“聞臻,待會兒到后院來,陪我說說話。”
“我送他去機場。”
聞家良說:“你坐下。”
聞臻便只能看著聞小嶼匆匆離開,背影消失在門后。
聞小嶼坐上車,放松下來。他拿出手機檢查消息,確定今天下午的開會時間和地點,姜河發消息詢問他什麼時候到首都,要不要干脆一起吃個午飯。聞小嶼低頭回消息,回完后把手機放在一旁,靠在車座上閉目休息。昨晚他本沒睡好,這會兒十分疲憊。
上午十一點,飛機抵達首都。聞小嶼直接提著行李去了學校,和姜河見上面后,兩人就在學校附近的餐館解決午飯。下午兩點準時開會,花神班子的所有人和電視臺、學校的工作人員聚在一起商量視頻腳本與行程安排。
《花神》的故事背景原本設定在云南,導演和森冉決定把首都這邊的素材拍完后直接去云南取景,預計大概花費一周的時間。工作人員把行程安排和拍攝腳本發到每個人手機上,今天的任務結束,明天一大早所有舞蹈演員就要在學校門口集合坐大去拍攝點。
人群結隊散去,聞小嶼住姜河,兩人到門口草坪的長凳上坐著。聞小嶼問:“之前我訂的租房,現在空出來了嗎?”
姜河奇怪:“應該沒有吧?離寒假結束還有好些天呢。我打電話問問房東。”
姜河給房東打電話詢問一番,之后掛掉電話對聞小嶼一聳肩:“要等寒假結束才能空出來。”
聞小嶼失坐在凳子上,姜河問:“怎麼,現在租的房子不能住了?”
“住不下去。”聞小嶼拉著自己行李箱的拉桿,低聲回答。
“去哥家里將就幾天唄。”
聞小嶼搖頭,他不習慣住在別人家里。他對姜河道過謝,拎著行李箱邊走邊思考,后想到一個辦法, 又拿出手機給輔導員打電話,詢問現在還可不可以住學校的宿舍。
輔導員在電話那頭好氣又好笑:“聞小嶼,你可真是會給我找事,之前給你安排好了宿舍你不住,現在放寒假了你跟我說想住宿舍,找茬呢?”
聞小嶼也非常不好意思,站在路邊不停給人道歉。好在輔導員人好,說了他一通后還是去聯系了學校的后勤和宿管。聞小嶼在學校門口解決了晚飯,好容易等到輔導員給他回電話。
“還是你原來的那個宿舍,正好寒假留校的人都安排滿寢室了,就多出你一個人的床位,我和后勤老師說半天人才愿意給你單獨開間宿舍出來,算你小子運氣好,去找宿管拿鑰匙吧。”
聞小嶼立刻道謝,輔導員沒好氣在電話里說:“按時上電費水費,門前乖乖回宿舍,不許麻煩宿管,知道不!”
“知道了。”
聞小嶼道過謝,掛掉電話,忙拖著行李箱跑進學校,穿過校區到宿舍樓,找到宿管拿到自己要住的宿舍的鑰匙,提起行李箱飛奔上樓,到寢室前開門把行李箱放進去,又關上門火速下樓出學校,跑進地鐵站。
天已晚,他得趕回江南楓林收拾行李,從那個家搬出來。坐地鐵和公要花不時間,聞小嶼怕自己趕不上回學校的地鐵,一路趕慢趕回到江南楓林,已是九點多。
聞小嶼回到聞臻的家,家里黑漆漆的,他打開燈,翻出自己的另一個行李箱拖到臥室,開始收拾東西。
他不打算繼續在這里住下去,以后也都不住了。他已經想好,寒假之前就先在學校的宿舍住,等租房空出來,他就搬過去。如果合適的話,就住到大學畢業。
聞小嶼手腳麻利,把服一件一件疊好放進行李箱,幸虧他和隨用品不多,大多都是必需品和舞蹈服。行李箱塞滿后,聞小嶼又拿來一個包裝自己的鞋。
他收著收著,想起樓上的練舞房,又上樓打開練舞房的門,進去把架上的服都拿下來,掛在墻上和窗上花里胡哨的飾品也拆掉。
聞小嶼很喜歡這個練舞房,但沒有辦法,他一定要走。
把所有東西收拾好后已是十點多,聞小嶼蹲在地上檢查自己的行李是否有。忽然,他聽到大門響起打開的聲音。
聞小嶼作一頓。他一瞬間有些茫然,看著滿當的行李箱和空空的臥室,忘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
門邊傳來悉的腳步聲,很快聞臻出現在他的臥室門口。男人風塵仆仆,大也沒有,手里提著一個袋子,里面裝著聞小嶼喜歡的蛋撻,盒子上還有熱意。
聞臻顯然愣了一下。他看著聞小嶼腳邊的行李箱和背包,臥室里聞小嶼的東西已經基本空了。
他本來應該在家里再多陪父母幾天,但不知為何,聞小嶼前腳剛走,他后腳也到了首都。
聞小嶼沒想到聞臻今晚就回來,他頗有些沒防備,但事已至此,他只得不去看聞臻,只低頭不作聲拉好背包拉鏈,蓋上行李箱鎖好,然后背上包,豎起行李箱站起來。
聞臻他:“聞小嶼。”
聞小嶼說:“我去學校住。”
他提起拉桿往門外走,裝蛋撻的袋子啪一下掉在地上,聞臻捉住他手腕,“我沒有想趕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