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翎他們已經等了整整兩個時辰了。

沒辦法，想搭使團的順風車就得如此，所有商隊皆是如此，天不亮便整裝待發，在城門口排著隊眼的等著。

使團可不會等人，更不會來通知你該出發了。

不過薑翎也沒有老老實實待在馬車裏等，而是安排了眼線在驛館門口盯著，自己則跟“富商”蕭觀瀾，“家丁”趙暢，在城門口區域略微溜達了一番。

鄰城門的這條街看起來有些蕭條，十間店鋪倒有七間關著，不知是未到營業時間還是關張大吉了。

一整條街隻有幾家早點鋪子在營業，顧客也稀稀落落，店堂裏隻得幾位外地客商在消費，生意十分慘淡，就連店夥計都顯得無打采，憂心忡忡。

薑翎每家早餐鋪子都顧了一番，也才堪堪打發了一個小時而已，剩下的時間，委實無聊的開始看城牆上的告示。

告示的這一麵牆上，新的舊的告示加起來約莫有十幾張，有些告示都舊得斑駁了，有些卻是簇新。

三人裏頭唯一懂南華文的蕭觀瀾充當起了翻譯的角，薑翎每指一張告示，他便將這張告示的容念給薑翎和趙暢聽。

當然，主要是念給薑翎聽，至於趙暢聽不聽得見，那就得看他的聽力如何了。

詔書和公文都隻有文字和印鑒，措辭公式化，且幹癟冗長，十分無趣，薑翎最興趣的還是那七八張附帶了肖像的通緝令。

雖然畫像有些象，不知道能不能憑著這些畫像抓到人，但每一份通緝令都寫著此人犯下的罪狀，再與其長相印證對比，一個個歹徒的人生軌跡就此躍然紙上，倒也有趣。

念了三四張通緝令後，薑翎忽然指著其中一幅通緝令，奇道：“這麽小的孩子也被通緝？他犯了什麽罪？”

蕭觀瀾朝那張通緝令看了一眼，微微一愣後，忙把薑翎的手按了下來，躬湊近耳邊小聲道：“這人淩策，是當今國主的異母弟弟……”

薑翎懂了：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同時也是前任國主膝下唯一的幸存者，當然，淩軒除外。

嘶的吸了口氣，極小聲地嘀咕：“可真狠，這孩子看起來隻有六七歲啊，這麽小的都不放過……”

蕭觀瀾補刀：“他連兩歲多的同胞弟弟都沒放過，更何況是已經記得事的異母弟弟！”

薑翎點了點頭，總結道：“可怕！”

淩軒倒也沒有給淩策羅織什麽罪名，畫像旁隻寫著姓名，年齡，外形特征，除此之外便是懸賞金額。

聽蕭觀瀾念完後，趙暢忍不住歎：“黃金萬兩，地千畝，看得我都想去做賞金獵人了。”

蕭觀瀾搖頭失笑：“在南華做賞金獵人，被死的概率遠高於致富發家，人犯隻要往十萬大山裏一藏，除非封山搜索，否則想要抓一個人，談何容易。”

趙暢點了點頭，他也就是順一說罷了，並未當真。

而且，似乎這些部落的頭人們也並未將這張價值萬金的通緝令放在心上。

君不見無論是昨晚還是今日，這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都沒有到任何盤查，就連一些外形特征與淩策相仿的小孩子也是隨意進出，並沒有差上前核實份。

趙暢有些費解：“懸賞金額如此人，怎麽南華的百姓卻好像並沒有當回事？”

蕭觀瀾左右看了看，確定附近沒有南華人了，這才小聲道：“這幾個月，淩軒殺得南華人頭滾滾，凡是反對他的，基本都是滿門死，手段太酷烈了一些，南華的老百姓已經被他殺怕了，賞金是高，但就怕有命拿，沒命花。”

薑翎也道：“不僅僅是怕吧？說不準部落頭人們還有什麽別的心思呢……”

蕭觀瀾和趙暢一聽這話，不由紛紛沉默，凝神思忖起來：比起一言不合就滅門的年國主，當然是年無知的小國主更符合各個部落的利益訴求。

那麽，這中間有沒有什麽可以作的空間呢？

薑翎見他二人一臉凝重的樣子，不由失笑：“得了，別想太多，這事兒咱們一時半會兒還不上手。”

淩軒花了大價錢，甚至傾舉國之力，都沒能把人找到，更何況他們這幾十上百號外來戶？

蕭觀瀾頷首讚同，沒再多想，眾人又等了一兩個小時，才終於收到消息：使團出發了。

於是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跟在姍姍來遲的使團後麵，再次出發。

從赤?寨到南華都城隻有一條道，過了赤?寨後，再走四十裏山路，便是巖峰部落了。

因出發得晚，使團抵達巖峰部落時已是夜裏十二點過了。

跟赤?部落的熱不同，巖峰部落不僅沒有打開城門迎接，反而一片黑燈瞎火，關門閉戶。

使團的人了半天門，城門守衛始終隻有一句回複：“使者大人，這不合規矩，還請諸位大人稍安勿躁，卯時城門開啟後再城！”

了幾次門後，正使幹脆放棄了掙紮，命人在城外找了一個小寨子落腳。

安置妥當後，副使急匆匆求見正使，憤怒咆哮著：“大人，這石破山是什麽意思？竟敢如此對待我等！他是要造反嗎？”

正使胖一條的眼睛裏目幽冷：“你應該慶幸，他石破山至現在還沒反，他若真反了，你我的腦袋這會兒就該掛在巖峰部落的城門口了！”

副使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不由打了個哆嗦，火氣頓時“呲”的一聲被澆滅，一時噤若寒蟬。

正使又道：“明日見到石破山，莫要多言，也莫要提起乾國如何，莫要忘了，他的獨生兒幾個月前就死在乾國，你可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得他現在就反！”

副使嚇出了一冷汗，忙用袖了一把腦門，點頭哈腰道：“是是，下明白了，多謝大人提點。”

正使胖手微微擺了擺：“退下吧，明日卯時初城門一開你便隨我去見石破山，無論他見不見，卯時末都必須啟程，此地不宜久留。”

副使哪還不知道這其中的利害，自是連忙應承下來，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