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長淵無盡夏。

　炙烤大地，山巖被曬得滾燙，短短兩月時間, 禿禿的奔馬山上已經建出新府的雛形。長淵脈尊的府, 是座石頭城。

　城池的建筑圖，由宋詣所繪, 得花都劍城大弟子, 鐘俏師兄花狩的指點修改, 才最終落定開建。此城依照奔馬山山勢所建，就地取材了選用長淵的大塊堅石搭建, 石階蜿蜒而上, 鑿壁筑屋, 吊橋為連，從高到低錯落有致, 至最高為石城主殿，以此為中心, 又擇出四座高峰, 作為山君落峰地，簇擁著南棠的石殿。

　這座石頭城與當年在五蓮山時想像過的門派不一樣, 沒有鳥語花香，也沒有仙氣氤氳, 更沒有靈仙寵、溪流潺潺, 甚至連一點點的綠意都不見。

　朗、凌厲；尖銳、堅固。

　“這不像你神識里的福地天。”銀魄仙鹿陪站在主殿南側峰頭之上, 眺的石殿道。

　夜燭是唯一見過神識虛空里福地天的人, 他知道那是南棠對自己府的小小心愿。

　“現實和夢想總有差距。”對此, 南棠表現得很平靜, 并沒憾。

　“師叔——”不遠有人高聲喊。

　南棠轉, 瞧見嫣華站在石巖上沖不住招手。南側的這座石峰，屬于嫣華，因著時間和資湊，還沒開始建府，只搭了兩間簡單的木屋。

　“快看看，可以沒有？”蕭寂的聲音同時響起，帶著一陣氣。

　只聞“簌簌”音響過山間，一棵參天巨樹被扶起。對嫣華來說，府不是最重要的事，把這棵搖錢樹種下去才是正事。

　今日就是植樹種錢的吉日，蕭寂帶著秋明莊的弟子，正在協助嫣華將這搖錢樹種到調配好的土壤之中。沒想到的是，在戒指里看起來小小一棵的搖錢樹，被召到現實中時竟了一棵巨樹，累得蕭寂等人滿頭是汗。

　奔馬山間叮叮當當的鑿建聲同時一歇，正忙碌于山間的修士們停下手中任務，紛紛轉頭向南山峰——

　青華乍現，將整個南山峰籠罩。

　青中，一棵巨樹立在山巔，滿樹青華，全是一片又一片靈石。

　“嫣華，這座山峰，你打算取什麼名？”南棠落到嫣華邊，問道。

　嫣華正向蕭寂打手勢，指揮他們栽樹，樹已經栽得差不多，停下作，轉頭看著南棠不語。南棠以為會取出“搖錢山”這樣的名字來，正琢磨如何笑話，不想嫣華卻道：“師叔，就‘南山’吧。”

　南棠一怔，重復著嫣華取的名字：“南山……是個好名字。”

　的師兄，嫣華的師父，那個殞于十方古陣旁的人，就南山覺。

　長淵的風呼呼而來，吹落滿地靈石，叮叮當當的，像是來自久遠時的回應。

　————

　主峰東側的峰巒，留給了緹煙，正西的峰巒，是杜一壺四人的府，正北位置，也就是主殿的后面，便是南棠的府。

　府已經建得差不多，并不華麗，只是鑿山為府，在外修了兩重前殿，三道石門，一應擺設俱無，只有兩只赤寧一左一右趴在最外面的石門左右，像守門的石獅子般。

　只要設好制，南棠就可以閉關。

　“師父，近日求長淵脈的修士數量有所增加，這幾封是拜山帖，這些是建派帖與遷派帖。”葉歌手捧托盤，將一撂厚厚的帖子送到手邊。

　拜山帖是想要進長淵脈為山君的，建派帖則是打算在長淵擇址建門派的，而遷派帖則是打算將原派遷長淵的。

　隨著長淵脈的開建，花都劍城的弟子將于長淵落峰立廬的消息傳了出去，引發玉昆無數修士趕來長淵，但基本沒有愿意在長淵修行的修士，這里的靈氣太稀薄，修士很難修煉，他們絕大多數都是沖著花家弟子來的，不過即便如此，也要一一甄選。

　“這是目前庫中資源的存量，弟子算過賬了，余量只夠興建一個傳送大陣，以及維持大陣正常運轉三個月……”杜一壺也奉上一本賬冊，“除此之外，師父拜托鐘仙君他們煉制的青云十五弩所需材料，也需花費大量靈石，就算加上嫣華師叔那棵搖錢樹的靈石，也還是不夠，再有其他零零總總的花銷，師父……咱們不敷出。”

　南棠聽著聽著眉頭就皺了，一脈之尊難當，事務太多，本不能閉關。

　奔馬山的建造已經是降到最低標準，省得不能再省了，就這樣資源也還是不夠。魔軍藏在洗淚河的那批寶如今還不能起出，據緹煙探查而回的消息，呂正派守落楓谷的修士和天宗的人似乎也切注視著洗淚河，這批寶他們同樣覬覦了很久，如果現在貿然取出，恐怕會引發三方爭搶，長淵脈的實力最差，不是他們的對手，因而準備閉關結束，先解決長淵脈靈氣問題后，再洗淚河。

　如此一來，手中的資源不夠。

　錢錢錢，現在滿腦袋就是搞錢。

　“要不，再問問顧宗主？”商九道。

　南棠搖頭，顧衡就等著開口呢，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向悲雪宗求助。

　“青云十五弩的事，我和鐘俏談好了。”銀魄仙鹿的聲音響起。

　南棠一抬頭，看到夜燭踱殿中。

　“不止青云十五弩，還有赤甲戰車與棘隼，我和鐘俏以及大師兄花狩談妥，鐘俏的劍廬由他們自己興建，地火雖然難得，但對普通修士沒什麼作用，所以租賃給他們，頭百年間的賃金全部折青云十五弩、赤甲戰車與棘隼的煉制所耗，他們一共要提供我們十把弩，三部戰車，與二十只隼。另外在地火之上的赤星礦，花狩會以市價全部收購，我作主給了點折扣，雖說不比運到悲雪拍賣來得錢多，但勝在省事并且得錢快。至于劍廬其余產出，待劍廬建，你出關后，再與鐘俏細議。”夜燭邊說邊走到南棠邊。

　南棠忙這副樣子，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觀，自要替分憂。

　“如果你沒有異議，就找個時間與鐘俏立契。”夜燭淡道。

　雖說二人好，但建城立脈非同兒戲，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們自要提前講妥，立字為據才。

　“你可幫了我的大忙。”南棠眉心的手就是一松，正等著夜燭的消息，“如此一來，長淵的所有資源，就可全部投傳送陣的建造。”

　“所以，你可以安心閉關了。”夜燭輕車路地拂坐下，與南棠同座。

　長淵脈的所有修士已經習慣了這只銀魄仙鹿的存在，默認他為脈尊新歡，對這樣的景見怪不怪。

　南棠點了點頭，自儲袋中取出枚戒指，夜燭眼眸微瞇，他認得此。

　這是當日在悲雪城分別時，月梟所贈之禮。鮫人之歌依稀還在耳邊回響，月梟溫的湛藍眼眸，似乎也仍在遠方注視著……

　“南棠，快點打開。”夜燭道。

　“你似乎比我更期待。”南棠一邊笑他，一邊起。

　“讓我看看是什麼稀罕寶貝，能不能超過我送的東西。”小仙鹿的眉梢一挑，既然是競爭對手，自然要比上一比。

　南棠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含笑走出大殿，將神識探戒指中。

　戒指里面的東西很大，靈氣充沛。

　南棠的笑臉一凜：“阿淵，幫我！”

　夜燭尚不知里面何，便見南棠前出現了一個龐然大——一個由三個深海泉泉眼所組的巨大懸瀑。

　嘩啦啦——

　水聲響起，如同急雨，飛濺的水花劈頭蓋臉澆得附近的人渾。南棠顯然顧不了這些，這東西重逾山巒，的力量快撐不住了，夜燭連忙施力，與一起托起這巨大懸瀑，再將這懸瀑送到了這座山峰的最高。

　龐大的水靈氣隨著奔騰的瀑布傾瀉而下，南棠施放春種之力，引著這深海泉之水繞著山峰流向主殿，匯主殿之側一個已經挖好卻沒有水源的空池之中。

　山間的修士無不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憑空而現的瀑布，久久未平。

　月梟的的確確送給一份厚得不能再厚的大禮——整個長淵脈，最缺的就是靈氣。

　這個深海泉懸瀑雖然不能解決全脈的問題，至保證了府與奔馬山的靈氣來源。

　“下次，我送你一座城！”夜燭看著飛瀑如練悶聲道，他有種被比下去的錯覺。

　要不是自己真不在此，哪能人搶去風頭？

　“這有什麼好比的？他的禮是回贈，你的禮……”南棠忍不住笑出聲，用指尖一銀魄仙鹿的心口，“是心。”

　語畢，轉又將月梟托之取出。明的寶珠一片湛藍海面，正中央有座小小的宮殿，那是月梟母親的沉眠之地。

　也不知月梟去了浮鯨海，現下如何了。

　輕嘆一聲，正道：“我打算將月梟的母親，放在你我閉關地中妥善守護。”

　夜燭頜首，并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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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九月，長淵諸般興建大事都已步正軌，南棠將手上諸務安排妥當，宣布與銀魄仙鹿同時閉關。

　三重石門一扇接一扇合攏，二人并肩的影消失在門，制一重重開啟，天曦鏡的鏡閃過，幻境包裹了整個山頭，連同南棠的新府，一并消失人前。

　待得此門再開，便是南棠正式對外立尊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