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著手,顯然是一路冷壞了,他口音不是當地口音,一說話一片白氣。“東西放哪兒?”
二娃看著門口的馬車,神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大哥都出去二十天了,這是買回來了。
“就放院子里,總共多錢。”
大娃去寧后,二娃就食肆的掌柜了,管著店里最貴重的錢匣子。
車夫把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兩麻袋牡蠣,一麻袋貝殼,你點點,路費沈公子結過了,牡蠣多錢買的我不清楚。”
沈公子說的應該就是沈大娃。二娃聞著海腥味,把袋子解開,東西沒錯,另外一個袋子里都是貝殼。
他沒見過這東西,只覺得各異,好看的很,“咋還有貝殼?”
車夫道:“沈公子讓送的,說是給他小嬸兒賣的,東西齊了,我走了。”
車夫駕著馬車往回走,二娃沖里面喊了一聲,“娘,大哥寄東西過來了。”
陳氏風風火火跑出來,就看見三個袋子,也沒見別的東西,劈頭蓋臉一頓問:“你大哥呢!人呢,就這個?”
“大哥沒回來,”沈二娃費勁地把東西搬進屋,“娘,都是牡蠣,今兒做嗎?”
牡蠣沒洗過,麻袋里面全是沙子。貝殼洗的倒是干凈,白的的,可好看了。
陳氏又問了一通,聽是給顧筱買的也沒話了,“你去新家把你小嬸兒喊過來,我還不會做這個呢。”
陳氏彎腰拿起來一個,都是泥沙,可真臟呀,把東西挪墻角去,燒了兩大鍋水,跟李氏一塊把牡蠣殼給刷干凈。
顧筱過來,牡蠣也洗干凈了。
兩麻袋牡蠣,裝了滿滿四大盆,貝殼兒擺在一邊,顧筱也沒空看,趕去廚房剁蒜剁辣椒。
“大嫂,蒜不太夠,得去街上買點,還有辣椒,要買南方運過來的小米辣,也多買點。”顧筱剁了小盆蒜蓉辣椒,切完手上都辣辣的。
這會兒快中午了,食肆客人漸漸多起來,寫菜單是趕不上,顧筱讓二娃來一個人就說一遍蒜蓉生蠔,就說是食肆的新菜。
大娃買回來的肯定比商販賣的便宜,價錢就定在四十文一個,一百文三個。
沒有鐵架子,只能用碳爐子烤,一個爐子能烤六只生蠔,食肆有兩個爐子,顧筱從新家帶過來一個,總共三個。
“我沒想大娃這麼快就把生蠔送過來,鐵架子還得兩天才打好,先用爐子湊活。第一天也不知道賣啥樣,賣不完的咱們自家吃。”顧筱沖兩人笑了笑。
新鮮吃食就吃個新鮮,第一天賣,興許就賣幾個。
萬事開頭難,得慢慢做。
陳氏點點頭,但還是有些愁,面都點了十好幾份了,生蠔沒一個人點。
這麼多生蠔,大老遠送過來的,家里人吃,可惜得慌。
正想著,大丫就跑進廚房,“三個烤生蠔!”
“哎!”陳氏麻溜地把生蠔放爐子上烤,大娃送過來的比在街上買的還新鮮,碳火一烤,慢慢香味兒就出來了。
微微泛黃的蒜蓉,還有紅紅的辣椒圈,金黃的油冒著小泡,聞起來那一個香。
一盤烤好,大丫趕給送出去,很快,又回來說,“五份烤生蠔!”
其中兩份是剛才那桌點的,三份是別人點的。
陳氏高興地哎了一聲,“跟客人說很快就好,別著急!”
來食肆吃飯的就沒有差錢的人,從前好幾份小籠包壽司卷往外帶,哪兒會嫌貴。
不買無非是怕不好吃,看著別人一口一個,蒜蓉生蠔一起吃,香味兒飄到自己這兒,是抓心抓肺地想。
一個中午,就賣出去了三十多份生蠔,還都是一份一份賣的,這就三兩多銀子。
碳爐子烤的慢,這些人也不急,就坐在堂廳慢慢等,等中午忙過了,陳氏站起來腰。
陳氏蹲著烤生蠔,一中午腰就沒直起來過,累是真累,高興也是真高興。
一想這些生蠔是兒子跑了幾百里寄過來的,陳氏就與有榮焉。
長這麼大,總算能干點正事了。
陳氏早忘了當初說什麼也不樂意大娃去寧,現在只想著生蠔多斤,能賣多錢。
兩大袋子,有五六百斤呢,這要是全能賣出去,就五六十兩銀子。
陳氏心里算著賬,腰也不疼了,還主問顧筱烤架啥時候好。
顧筱十天前訂的,鐵匠說半個月能好,明天可以去問問,加點錢也行的。
陳氏:“那一會兒讓二娃去問問,晚上買生蠔的人應該多,咱們先吃中午飯,歇一會兒再干。”
顧筱了手腕,痛快答應了,“要是忙今晚上就不回去了,明天應該還有人送生蠔。”
搬了新家食肆還留了被褥,就是怕哪天下雨下雪不好回去。
中午飯就是火鍋面,吃完飯顧筱把一麻袋貝殼弄屋里去了。
運過來的貝殼有碎的,顧筱把它們分類整理好。
海邊的貝殼是最常見的東西,漁家小娘子會撿貝殼串手項鏈,沒有金銀玉飾,這就是最好看的裝飾。
白貝殼最多,上面有淺淺的紋路,還有,黃,紫,藍的,除了貝殼還有螺類。
顧筱一邊翻,一邊把貝殼放進木匣子里,翻到最里面還有一封信。
大娃寫的。
沈大娃遠在寧,信塞在了裝貝殼的袋子里。
貝殼他是按斤收的,一斤五文錢,都是村里的小孩子從海邊撿的,看見漂亮的大娃就多給一文錢。
一麻袋貝殼才花了二百三十六文。
以后再送貝殼,他就只挑好看的了。
珍珠倒是遇見了,可也是真貴,一顆就幾百文,他找了幾家養珠貝的,得再問問。
生蠔是八文一斤收的,路費來回二兩,四天差不多就能送來,一日送一次。
大娃說海邊除了章魚還有別的海鮮,多得很,海邊的村民世代以捕魚為生,跟盛京廣寧不一樣。
他一時半會兒不會回盛京,這事千萬別和他娘說。
生蠔是給家里買的,貝殼是給顧筱帶的,他跑來跑去,錢轉手又轉出去,自己還是那個樣子。
沈大娃想倒騰點東西。
他寫信是從漁家借的筆,鄭家一大家子供一人讀書,那個小公子才十歲,就有大人模樣了。
沈大娃放下兩文錢,“多謝。”
沈大娃現在借住在鄭家,一個月給二百文錢的伙食費。鄭家有兩個姑娘,大的今年十六,小的才十二,沈大娃出去的時候正好見鄭姑娘了。
沈大娃知道自己是外人,平時能避則避,避不過了就打個招呼。
他看了一眼,姑娘模樣就印在腦子里了。
圓臉大眼,臉被海風吹的有些紅,但看著十分可。
鄭姑娘點了點頭,“沈誠。”
大娃撓撓頭,對這個名字還是不太適應,在家里都喊他大娃的,“我往家里寫封信,沖你弟弟借了筆墨,多謝!”
兩人總共說了兩句話,就錯開了。
沈大娃把信塞貝殼袋子里,然后去村子里看海貨。
村里漁民一出海就是好幾天,帶回來的海貨應有盡有。
從海城往盛京送海貨的就一家,他也可以。
大娃也不嫌天冷,在港頭看魚,出海的魚死的很快,現在凍的邦邦。
漁民要把魚賣的縣城,一斤十幾文錢。
大娃想,他收海貨如果能便宜一文錢,就有賺頭。
再說顧筱把貝殼分類整理好,先做了一個風鈴。
竹枝做六角形的架子,打了六個小孔,貝殼是用銀鏈子穿起來的,先是白貝殼,再是橘黃的扇貝,的小貝殼,最下面帶點點的小海螺。
風鈴掛在窗前,風一吹就有聲音。
顧筱做了一個風鈴食肆又開始忙碌了,沈二娃去了鐵匠鋪子,多給了二兩銀子,明兒能把烤架打出來。
陳氏有盼頭,干的更加賣力。
賺的越多,存的越多,周氏說了一半,剩下的銀子自己存,誰不想多賺點。
陳氏盼著今天晚上把生蠔全賣出去。中午賣了三十多份,
晚上客人比中午還多,進來不點別的,先點兩份烤生蠔。
“真是,著急過來,我想去喝羊湯,你非來吃面……”
這人也是食肆客,幾日來一回,天冷想吃羊泡饃暖肚子,結果友人非要來吃面。
“不是面,是烤生蠔!中午加的新菜,那滋味,可不比羊湯差,你嘗嘗就知道了。”
一百文三個,中午沒吃夠晚上又來了,烤生蠔上的慢,不得早點過來嘛。
這人不以為意,還能有多好吃,不過沈家食肆的麻醬滋味一絕,別的地方的麻醬都不是這個滋味,吃一頓也不差。
他們來的早,烤生蠔上來的極快,一盤三個烤生蠔,滿滿的蒜末辣椒,蓋著白凈的生蠔,香味直往鼻子里鉆。
還好食肆熱鬧,別人聽不見咽口水的聲音。
“快吃,趁熱吃,一口全吃下去,一點都不腥!”
這人趕拿了一個,先用筷子嘗了點蒜末,然后就著筷子把生蠔和蒜末全吃到里。
果然不腥,全是鮮味。
“好滋味,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堂廳吃的熱火朝天,廚房也熱火朝天。
大丫:“娘,十二份烤生蠔,三份火鍋面,兩屜小籠包。”
李氏忙著煮面蒸包子,“行,包子先端過去,今兒也是忒忙了,小小,生蠔賣了多份了呀。”
顧筱道:“晚上點了五十六份,明天烤架來了烤的就快了,幾份帶走的后烤,忙不過來只能等了。”
今天興許忙的晚一點,晚上還冷,直接住食肆吧。
顧筱有點想沈羲和,一個人睡,好像有些冷。
沈家食肆出的新菜式賣的火,食客滿意極了,吃不了辣的就放,味道極其鮮。
不喝羊湯也暖和過來了,
人多桌,等不到空桌的就和人拼桌,禮部侍郎吳榮今日下職晚,點的烤生蠔不知什麼時候才好,只能先吃面。
他和人拼了一桌,天黑看不太清人,等飯的時候吳榮越看越覺得眼,“祝修遠?”
祝修遠抬起來,旁邊宋昭清也跟著抬起來,“吳大人。”
吳榮往前面了,“沈大人不在嗎?”
宋昭清咳了一聲,“沈兄都親了,日和我們混在一塊像什麼話,他回家了,我們倆思及家里冷鍋冷灶,就來食肆吃個飯,吃完再回去。”
吳榮點點頭,他有媳婦還來外頭吃,實在不該,然后又點了兩份烤生蠔外帶,給夫人嘗嘗。
吃飯不談公事,三人吃的極其痛快,要不是沒酒,指定要痛飲一杯。
有這樣的日子過,對沈羲和也沒那麼羨慕了。
三人兀自痛快,上菜的人都沒仔細看。
宋昭清覺得不對,他拉一下祝修遠,“剛才的人好像弟妹。”
祝修遠打了個嗝,“弟妹?”
“興許食肆忙,過來幫忙了,咱們別給添,多吃點就行了。”宋昭清吃了兩碗面六個烤生蠔,祝修遠吃了一碗面一屜包子,六個生蠔。
這一頓有滋有味,唯一憾的就是沒酒。
食肆忙到亥時才打烊,生蠔賣了二百九十三份,后面還是因為烤的太慢,時間太晚不賣了。
不然這四大盆肯定全能賣完。
把食肆打掃干凈,顧筱累的胳膊都不想抬,回屋點了炭盆,泡了腳,蓋被子就睡覺。
窗戶關了,可還是能聽見外頭的風聲,風鈴時不時響一下,顧筱就是在這樣的聲音中進夢鄉。
都沒回去,三丫晚上是跟周氏一塊睡的。
沈羲和自己睡。
他以為顧筱會回來,結果等來等去人都沒回來。
夜深人靜,這一宿睡的極不安穩,次日他推門一看,地上鋪了一層雪。
一指厚,天上雪花特別大,到中午雪得一寸。
沈羲和看著地上的雪,心道,今天顧筱也不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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