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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太子是我前夫/歲時有昭(重生)》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短匕刺膛的那一刻, 顧長晉清晰地覺到他的心臟停頓了一瞬。

 那一剎那,世間靜得可怕。

 該是極疼的,可他仿佛覺不到疼, 一徹骨的靜寂的寂寥將他徹底淹沒。這份寂寥深藏在骨子里, 好似在漫長的歲月里如影隨影了許久。

 久到比起疼痛, 他更不愿遭這樣的寂寥。

 這一霎的寂寥仿佛長得漫無邊際,又仿佛,一眨眼便過去了。

 “噗通”“噗通”——

 劇烈的如鼓點般集的心臟聲再次響起時, 顧長晉來到了一條昏暗的森冷的甬道里。

 冷的、咸腥的風卷著他的裳。

 顧長晉在夢里曾經來過這條甬道。

 抬眸去,甬道的盡頭著一個細小的亮。,是一道影影倬倬的著明黃龍袍的影。

 腳步聲在黑暗的甬道里響起,顧長晉一步一步走向他。

 穿過甬道, 眼前的天地倏忽間變得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地宮, 上百盞壁燈勾連出一片明晃晃的海。

 夢里那張看不清的臉,隨著一點一點映眼簾。

 十二道冕旒,晃著一片冷

 冕旒下,男人的眉眼依舊深邃而鋒利, 雙眸深炯如寒潭。細紋在他眼角蔓延, 霜白點綴在他的鬢間,眉心鐫刻著兩道深重的豎紋。

 那是他。

 是許多年后的顧長晉。

 男人抱著個掌大的墨玉壇, 坐在魚魚眼之,雙眸一瞬不錯地盯著虛空中的一點,毫沒有察覺到這地宮里多了一個自己。

 顧長晉垂眼著腳下那巨大的太極八卦陣, 冥冥中仿佛有什麼在指引著他, 他抬腳行了兩步, 掀開袍在魚魚眼緩緩坐下。

 幾乎在他坐下的瞬間, 對面那男人仿佛察覺到什麼, 低下眼睫了過來。

 二人目相撞的瞬間,一束烈刺眼的火從他上驟然亮起,與此同時,火沿著地上的太極八卦陣徐徐燃燒。

 太極八卦陣緩緩轉

 陣中紅漫天,狂風大作,兩道魚眼仿佛有了吸力一般,緩緩地,一點一點的靠近、融合。

 隨著兩道魚眼合二為一,太極八卦陣里的兩道影也漸漸重合。

 也就在這時,一陣“轟隆隆”的雷鳴般聲音在地宮響起。

 仿佛是一個世界在坍塌。

 又仿佛是一個世界在重建。

 巨大的沖擊下,顧長晉閉上了眼,失去了意識。

 腦中涌了許多記憶,時浮玉山的過往,父親母親阿兄阿妹在大火里的咒罵與期盼,還有他揣著蕭硯的玉佩跟著蕭馥離開浮玉山時,阿追奔跑在馬車后頭的影子。

 一幕幕、一幀幀,如被風吹的書頁一般快速翻

 直到那一夜,大紅的喜燭靜靜燃燒的那一夜,時間漸漸緩下,漸漸變慢。

 他挑開覆在頭上的喜帕,自此有了一個妻。

 他該遠著,戒備著的。

 偏又忍不住被吸引。

 從不曾想過,如他這般行在黑夜、踏在荊棘里的人,也會有得遇春暖花開的時候。

 只要在,他眼里的世界再不是黑白的了。

 他的人生再不只有走上那位置的抱負與報復,還有夜闌人靜時的一盞燈,腸轆轆的一甌粥,寒天凍地里的一蓬花。

 當在他側時,那燒在他四肢百骸的躁烈的野火仿佛得到了安,乖順熨帖得就像得到了骨頭的阿追。

 他想做容昭昭的顧允直,想將他對的喜歡明正大、坦坦地敞眼皮子底下。

 那時他總對說,再等等。

 再等等,容昭昭。

 等一等顧允直。

 他以為他可以等得到,也以為他們可以有許許多多個日后。

 顧長晉睜開眼,灰蒙蒙的世界里,電閃雷鳴,秋雨淅瀝。

 懷中的姑娘早已沒了聲息。

 驀然想起了方才椎云說的話,常吉死了。

 顧長晉緩緩回首,了椎云一眼,輕聲道:“橫平呢?”

 頓了頓,又道:“小點聲,莫要吵著了。”

 椎云靜靜站在那,不接話。

 眼前的男人雙目赤紅,白得近乎明的臉泛著紅,上沾著烏紫的著他的那雙眼黑漆空

 像是閻羅殿里的使。

 椎云七歲便來到顧長晉邊了。

 陪著他一同闖過尸山海,被親如手足的人背叛過,也在槍林箭雨里一次次死里逃生過。椎云的一顆心被磨出了厚厚的繭,不會輕易心,也不會輕易心痛。

 然此時此刻,看著宛若瘋魔了的顧長晉,椎云上那吊兒郎當的神頃刻間散去,只剩下沉重的悲哀。

 他失去了好兄弟常吉。

 而主子,不僅僅失去了兄弟,也失去了他的妻。

 主子一直是他們的主心骨,定心針。

 主子說他會平安,他們便信他會平安。主子說他們會走到最后,他們便信他們會走到最后。

 在椎云眼里,主子從來都是穩如泰山的。

 即便是到了絕路,他依舊能找出生路。

 椎云繃了牙關,許久,他道:“主子,夫人死了。”

 一個死了的人,吵不醒的。

 顧長晉黑如墨的眼靜靜著椎云。

 “我知道,”他道:“可是椎云,討厭旁人吵。”

 不管是生還是死,只要是不喜歡的事,他都不能做。

 椎云牙關一松,眼眶登時熱得撐不開眼皮,他垂下布滿霧氣的眼,放輕了聲音,道:“常吉……就在偏房里,他是中毒死的,臨死前,用指甲在掌心里摳了一個長弓。”

 中毒。

 長弓。

 顧長晉呼吸微微一頓,半晌,他低頭,細長的指溫角的漬。

 “一定舍不得邊的人陪死,張媽媽與盈月、盈雀不在這里,定是逃了。你親自帶人去追他們,務必要抓到張媽媽。”他停了下,又道:“再派幾人去尋橫平,橫平不可能會拋下常吉,要麼是死在旁的地方,要麼是被困住了。”

 椎云應“是”,轉往門外去。

 顧長晉忽又住他:“我先帶去個安靜的地方,半日,我要消失半日。半日后,我會去尋你。還有常吉,我親手葬他。”

 椎云應“好”。

 椎云離去后,顧長晉將容舒放在榻上,在額上落下一吻,道:“我知你不會怪常吉沒護好你,但他心底定然會愧疚,定然死不瞑目。我先去將他葬了,說你不會怪他,好讓他安安心心地離開。”

 榻上的姑娘閉目不語。

 顧長晉片刻,抬腳去了偏房。這偏房里有前往大慈恩寺地的道,常吉坐在那道的掩門,用軀擋住了口。

 他的雙目圓睜,眸子里殘留著臨死前的怒火與怨恨。

 顧長晉著常吉烏紫腫脹的臉,下頜緩緩繃

 他們這些送到顧長晉邊的人皆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不是被至親拋棄便是親人死絕,了無依無靠的孤兒。

 譬如失枯恃,與妹妹一同寄居在叔叔家的常吉。

 兗州大旱那年,常吉的妹妹被叔叔嬸嬸一家賣走,換了兩個饅頭。

 那一日,叔叔誆他,說村頭的教書先生家中走水。教書先生家中有一癱瘓多年的老母,常吉心善,二話不說便從村尾跑去村頭。也就這一來一回時,妹妹不見了,換來的兩個饅頭都進了叔叔一家五口的肚子里。

 常吉殺了叔叔,逃了出來,著肚子去追妹妹追了幾十里路,直到最后昏倒在路邊,奄奄一息。

 蕭馥看中他夠狠,收留了他,讓他了顧長晉的第一個長隨。

 顧長晉帶他去找他的妹妹,可找到的只有他妹妹的一雙鞋。

 □□里,愿意拿出兩個饅頭換走一個素不相識的兒,其中的心思昭然若揭。

 顧長晉下令殺了那些人,給他妹妹立了冠冢。

 常吉最是護短,手段也是最狠戾的。

 他痛恨所有的背叛者。

 當初往顧長晉背上刺上一刀的另一個長隨便是死在常吉手里,死狀慘烈。

 他時常掛在里的一句話便是:“我一做好事便會害人命,既然做不了善人,那就做惡人,誰傷害你們我便殺誰。”

 顧長晉知曉他這幾個長隨里,最喜歡容舒的便是常吉。

 他上前,手覆在常吉的眼上,溫聲道:“不怪你,我亦不怪你,你去吧。”

 手緩緩落下,那個至死都在執行著顧長晉命令的男人終于閉了眼。

 顧長晉將常吉埋在四時苑的椿樹下。

 他沒有給常吉立碑,待得一切事了,他便將常吉送回兗州,與他妹妹的冠冢葬在一塊兒。

 將容舒從寢殿抱出時,雨終于停了。

 顧長晉給了臉,挽了發,換了一套干凈的裳,穿過偏房那條長長的道,來到了大慈恩寺的地。

 玄策從竹舍出來,見他懷里抱著個斷了氣的姑娘,蹙眉不語。

 顧長晉道:“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安置。”

 玄策目頓在顧長晉的面龐,許久之后,他頷首:“隨貧道來。”

 大慈恩寺的地實則是一墓地,葬的便是大慈恩寺的罪人。

 罪人者,棺無火,不得舍利。

 玄策開了機關,將一副金楠木棺槨推到顧長晉面前,道:“這是貧道為梵青備的棺木,你拿去用。貧道知你會回來帶走,此貧道會替你守著。”

 “多謝。”

 棺槨里放著香灰與石灰,顧長晉將容舒放棺槨,在冷的墓室里靜靜陪了半日。

 離去時,他低頭吻了吻的額,道:“容昭昭,等我回來接你。”

 顧長晉從道回去四時苑。

 夜幕已經降臨。

 幾顆寒星懸在穹頂,空氣里彌漫著沁涼的意,遠那片楓林浸潤了一日一夜的秋雨,紅得就像開在地府里的業火。

 院子很靜。

 幾名宮人提著宮燈等在夜里,正中那人著一襲繡凰棲梧宮裝,明眸善睞、氣度雍容,正是戚皇后

 “在哪兒?”戚皇后穿過宮人,聲音里有著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張,“那孩子呢?容家那孩子,在哪兒?”

 顧長晉見過戚皇后。

 那日在坤寧宮正殿,便是從嘉佑帝側走下,握著他的手喚他一聲——

 “我兒”。

 顧長晉著戚皇后那雙宛如春托月般的桃花眸,剎那間想明白了。

 為何蕭馥一定要喂那姑娘“三更天”?

 在償還母債啊,他的容昭昭,從一出生就在這場謀里。

 蕭馥拿的命完了對戚皇后與嘉佑帝的最后報復。

 見他久久不語,戚皇后面上的盡數褪去,攥著玉佛珠子的手忍不住抖。

 “蕭硯,容舒在哪里!”

 顧長晉目微垂,落在戚皇后手里那似曾相識的玉佛珠子。

 這是那姑娘戴在脖頸的小玉墜,有一回吃醉酒撲在他上時,這玉墜從里掉了出來。

 “這顆玉墜,母后從何而來?”

 “這顆玉珠子本是本宮手釧里的一顆佛珠。”戚皇后了那顆珠子,“多年前,本宮弄丟了。”

 弄丟了。

 顧長晉輕輕地笑了。

 曾經的皇后之子是二皇子蕭譽。

 顧長晉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后宮、朝堂里的爭斗,犧牲的是一個無辜的孩兒,是他的昭昭。

 “母后差人送來的,是何酒?”

 跌落在地上的酒盞用的是白玉,底下雕刻著皇宮的蓋印。喂酒的人刻意留下這個酒盞,便是為了他知曉是宮里的人害了

 戚皇后道:“那酒里放的是醉生夢死,吃下那酒,只會睡幾日。”

 咬了咬牙,“蕭硯,是你族妹。唯有此時死了,你與的事方能徹底掩下。你可知若是世人知曉了你與過親,會有何下場?”

 顧長晉靜靜看著戚皇后。

 “送酒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死了?”

 “是,與朱嬤嬤一同來這里的兩名宮并兩名侍都死在了回宮的路上。”戚皇后道:“朱嬤嬤回到坤寧宮后,只留了一句‘幸不辱命’,也服毒自盡了。”

 朱嬤嬤本不該在那個時候回宮復命,且說那話時,面上的笑容極其詭異。

 那時戚皇后便知,四時苑這里定然出了事。

 “酒被換了。”顧長晉語無波瀾道:“換了‘三更天’,母后用過‘三更天’,想來也知曉吃下那藥會有何后果。”

 顧長晉停頓了須臾,黑沉的眸子一瞬不錯地盯著戚皇后驟然變的臉,一字一句道:“好疼。”

 戚皇后眼前一黑。

 “娘娘——”桂嬤嬤上前攙住

 戚皇后抬眼看顧長晉,“在哪里?你將藏在了哪里?”

 “母后現在該回宮了,最好能病一場,如此方能蕭馥現,蕭馥大抵會迫不及待地看你痛不生的模樣。”

 顧長晉越過戚皇后,往大門行去,行了幾步,忽又頓住腳步,“心里只有娘,便是到死,也在念著承安侯夫人。母后莫要去打攪,從你舍棄的那一刻,便不是你的兒了。”

 話落,顧長晉不再停留,徑直離開了四時苑。

 椎云見到他時,他的面又白上了幾分。這位再重的傷也面不改的男人,此時此刻,竟是再藏不住面上的痛

 “椎云,從一出生,就是一枚棄子。”

 “那樣好,那樣好啊……”

 “他們怎麼敢如此待?”

 椎云垂下眼。

 主子不需要他的答復,主子只是需要……說出來。

 椎云寧肯他說出來。

 說出來,他的心或許就不會那麼疼了。

 只可惜主子說完這三句話,便緘默了下來。

 第二日,又恢復椎云悉的那個顧長晉。只他的眉眼更冷峻,眸也愈發黑沉了,若是細看,那里頭

 五日后,椎云尋到了正在趕往肅州的張媽媽與盈月、盈雀。

 半個月后,藏在上京的沈治現了

 一個月后,被林清月救下的橫平帶著一傷回到了東宮。

 顧長晉將張媽媽與沈治囚在東宮的室里,嚴刑拷問,卻不他們輕易死去。

 嘉佑二十三年冬,嘉佑帝駕崩。

 來年春,顧長晉登基為帝,改年號為元昭。

 顧長晉登基的第七日,纏綿病榻半年之久的戚皇后親自扶靈,與顧長晉一同將嘉佑帝的棺槨送往皇陵。

 也就在那里,顧長晉終于見到了蕭馥。

 那時的蕭馥瘦得如同一把骨頭,兩條如同細竹簽,甚至無法支撐軀,只能坐在木椅上。

 盯著戚皇后,如同瘋子一般笑得幾乎不過氣來。

 蕭馥黑漆的眸子里有著恨,也有著快意!

 “戚甄,殺死親生骨的滋味可好?!”

 “太好看了,這一出親母弒兒的戲太好看了!”

 蕭馥揩去眼角笑出的淚水,又向顧長晉,“硯兒,你做得很好!便該如此,唯有斷,方能做一個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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