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沒人知道魏寶令已然曉得了鄭皇后的心思，而那事兒又算是被趙行夫婦兩個給攪和黃的。

　現如今從鄭雙雪那兒聽說了，姜莞便總是覺得心里不大安寧。

　正巧裴清沅也登門來瞧姜莞，那會兒正跟周宛寧在說這個事兒。

　這會子坐下來，聽了幾耳朵，不免有些意外：“寶令才來盛京多時日，怎就值得圣人這樣了呢？倒弄得現在尷尬。”

　“我也是說呢，偏偏寶令表姐自己又閉口不提這個事兒，弄得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勸，該不該告訴長輩們知道。”

　周宛寧抓了一把瓜子來嗑，略想了想：“這有什麼的。自己不說，就是沒放在心上，咱們刻意去提，反而不好吧？

　要不然，你是怕心里不用，或者是對你和蜀王殿下有了什麼，想把事說開，那就把人來，只當閑話家常，說開了就是了。

　難道還真為了這個懷恨在心，耿耿于懷啊？”

　如今倒是沉穩了不，想是議過了親，很快就要婚的緣故。

　倒比從前收斂許多。

　不過這直爽的子是骨子里的，絕改不了了。

　裴清沅無聲笑了笑，不過倒認同了周宛寧這話：“要麼就說給長輩聽，長輩去問問心里怎麼想，真怕對你有什麼，就自己跟說，總能說開。

　我今兒過來原也是有事跟你說的。”

　也不賣關子，吃了口茶而已，繼續接上前頭自己的話來：“姨母給河東去了書信，說想再留我多住些時日，阿耶回了信，說是留我住到年下都沒什麼，只是我的婚事，要姨母和舅母多為我費心，如今我暫且不回河東去了。

　姨母說我的事自有安排，反正……反正我也曉得長輩們的心意了，再過些時日，要是我還是不松口，就想著替我相看別家小郎君。

　這些都是后話，要的是我如今還在盛京住著呢。

　下個月大相國寺有兩場法事，要不我和宛寧約上寶令一道，咱們只當去賞景。

　你這個肚子不方便出門，宛寧雖然議過了親，可好在沒人拘著這個，還能四走的。

　就是得你自己先跟說說清楚，回頭我們帶著出去當散心似的，也沒多大的事兒。”

　嫁不嫁肅王，其實真不是小事。

　那是準太子，將來就是天子。

　失之臂的是中宮的位置，怎麼不算大事呢？

　姜莞自從有了孕，本就多思多慮。

　從前真沒覺得做事猶豫，現如今想的多了，遇上點事老是猶豫不決的，沒有了先前的果決。

　周宛寧也能理解，著嗓子又哄：“別糾結啦，要不然你干脆當不知道，要是魏寶令回頭同咱們相，真有什麼生出隔閡嫌隙的，你心里不舒服，再去跟說也。

　要我說，哪有那麼麻煩。

　把人來，有什麼說清楚，既不是那樣不明事理的郎，總不見得跟你計較這些。

　你想嘛，這個事兒又怪不著你們夫婦兩個。

　要是家也中意，覺得是能做肅王妃的人，就算有十個蜀王，不是也改變不了家的想法嗎？

　家圣人都中意，那肅王妃便非莫屬。

　現在既然不了，那就是自己本有問題，跟你有什麼關系？跟蜀王殿下也沒關系啊。”

　話雖然是這麼說，道理也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只是要讓當事人這麼想，那恐怕是有些難。

　裴清沅也勸：“是啊，你這樣糾結，回頭勞心傷神，再了胎氣，不值當得。心里放不下就說清楚，要是不想當回事兒，就不用管。”

　就這麼著，姜莞做了決定，人到顧家去請了魏寶令到蜀王府來。

　·

　魏寶令來的時候倒是沒帶著魏寶嬿。

　自己也是聰明人，自然曉得姜莞八有事同說，才特意派人到顧府去請。

　原本魏寶嬿是纏著鬧著要跟一塊兒到蜀王府來玩的，被魏寶令三言兩語哄著就給勸了回去。

　而至于有什麼事，魏寶令大抵也能夠猜得出來。

　畢竟鄭家一出事，趙奕和鄭雙雪分別被帶到了肅王府和蜀王府。

　那些事，鄭雙雪一定知道。

　進了蜀王府，要給鄭家求，想方設法救一救自己母族，有些話拿出來說給姜莞聽，也無可厚非。

　就這樣一路向著，長寧已經引著魏寶令了屋中。

　屋如今是不熏香的，姜莞不住那個味道，從前格外喜歡的香，如今也不用了。

　都換了新鮮的瓜果，或者是每日早起去摘的新鮮花朵來，一室馨香，好聞的不得了。

　不過魏寶令是沒想著周宛寧和裴清沅也都在的。

　面上還是掛著澹澹的笑意：“難得王妃特意到家里去我，我原本今兒沒打算出門呢。姑母說朝廷里又出了事，盛京雖說瞧著是熱鬧不減，但實則人心惶惶，都怕禍累自的，前幾日就專門代了，若是沒什麼事，就不要到外面走了。

　三娘最是個活潑子安靜不下來，這幾日我都在家里看著。

　可巧了王妃派人到府上我來王府說說話，我便想了想，大約王妃是有話要說與我說的，也沒帶上三娘，就過來了。”

　這就算是自己先把話給挑明了。

　裴清沅和周宛寧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倒是沒想到。

　姜莞坐下說話。

　既然都這麼直接了，那實沒必要藏著掖著的。

　于是等到魏寶令一落座，就嘆了口氣開了口：“王兄那個事兒……”

　緩了一聲，似乎為難，連嘆氣聲都越發明顯了一些：“寶令表姐，并不是王爺和我對你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你的脾氣秉，這一路上王爺和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家世門第，樣貌脾，自然都是挑在大拇哥上，沒得說。

　可這事兒不。母后如今上不爽利，好些事都顧不上，先頭我和王爺大婚，那都是貴妃一手持的，父皇好些事不想母后勞心，已經不讓心手了。

　如今外面的許多事都不知道，免得了的心神。

　表姐這種時候冒尖兒，落在父皇眼里，反而不好。

　要說起來都要怪阿月，在母后面前多說了幾句。”

　魏寶令心里是有數的。

　其實真不至于說這些。

　沒那個必要。

　是不是對挑剔，自己心里明白。

　眼下來說這些，反而讓人覺得沒勁。

　魏寶令倒直接的很：“我心里沒什麼，所以即便知道了這些，也從沒跟人說起來過，更沒有抱怨過什麼。

　沒能家的眼，是我自己不濟，同旁人沒有半點關系。

　再者說了，姑母之前斥責二娘的時候，我就站在旁邊兒聽著。

　魏家如今是個什麼景，我心里也大概有數，沒有那麼高的心氣兒，還想著去攀肅王殿下這高枝兒。

　若是個尋常士族郎君，有姑母在，倒也不是不。

　可那是肅王殿下，我實在是不敢想。

　更不要說我族叔才壞了事，桉子才審結，連罪都還沒定。

　雖然是不牽累我們家，可一筆確實寫不出兩個魏字，旁人也總要對我們家指指點點。

　這種時候，我就更配不上肅王殿下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弱弱的，聲音輕飄飄，好像真的是打從心眼里這樣想。

　周宛寧暗暗松了一口氣，沒心沒肺把的話接過來：“我就說寶令阿姐是個最明白事理的，還不至于為了這個事如何遷怒你，埋怨你，倒把你愁得不行，這不就全都說開了嗎？”

　魏寶令笑著說是啊：“王妃若是為這個上愁，真是沒必要的，若知道你很放在心上過不去，我早早就來蜀王府同你說清楚了。

　我既然不說，便是只當沒有這回事。

　也不想外面不相干的人聽了去，免得再傳出閑話來。

　我是個孩兒，名聲著。

　肅王殿下的清譽一樣要得很。”

　連眼底都是溫一片。

　姜莞多看了兩眼，才稍稍安心：“你肯這麼想，我就真的安心了。”

　五指并攏著，落在小腹上，輕輕覆著：“許是有了這個孩子，想的就更多些，從前也沒這麼小心謹慎的。

　我今日聽了這個話，正好寧寧來找我，王爺又出府辦事兒去了，我跟說了半天，就是犯愁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怕你心里埋怨我，記恨我，想跟你說清楚。

　又怕你自己不開口提，不聲張，是本沒放在心上，也不想再說這事兒，我貿然與你說了，反倒招惹的你不痛快。

　這不是表姐過來瞧我，同我說暫且不回河東去的事，正好聽見我跟寧寧說這事兒，也跟著勸了我幾句。”

　裴清沅才笑著接話過來：“可說呢，方才還跟珠珠說，下個月大相國寺有法事，到時候我跟宛寧帶你一起去。你來了盛京這些天，也還沒到大相國寺去看過。

　那邊景致不錯的，況且又有法事，也算是趕巧。

　我來京中也有差不多一年時間了，都沒遇上過。

　這會子見了你，聽你說實在沒有放在心上，想得通，總算珠珠是能放寬心了。

　下個月咱們去大相國寺，只管玩樂，也不必想著什麼散心氣的。”

　魏寶令只管說好，然后轉過頭來就又問裴清沅：“你不急著家去嗎？我前些日子還聽王妃說，估著我到了京城，你就該回河東去了，又實在很可惜，不然咱們兩個脾相投，自然能相得好。

　我這來了沒多日子，總想著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去，倒恨不能天天跟你住在一塊兒。

　只是又不合適，才一直沒敢跟長輩們說呢。”

　裴清沅剛要說話，周宛寧里的瓜子吃完了，這會兒氣氛又好，上快起來，揶揄起裴清沅：“怕是走不了了，郡王妃眼的等著做郡王府的新婦呢，怎麼肯輕易放回河東去。”

　話音落下，裴清沅果然臉上一紅，倒沒見著尷尬。

　姜莞瞧著也是好事兒。

　最起碼心里不怎麼抗拒排斥這個事。

　如今寧寧玩笑兩句，也不當回事兒，也不反駁，縱使是還有心結沒有完全解開，可只要是自己沒有那麼抗拒，真的能全這樁婚事，趙然好好對，總能把的心結給解開的。

　那頭魏寶令抿了下，似乎有些猶豫。

　姜莞看見了，當不知，笑了兩聲：“寶令表姐怎麼也后知后覺的。”

　魏寶令可不是后知后覺。

　在會稽郡的時候就覺著趙然對裴清沅格外上心。

　來京這一路上那種覺就更明顯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二娘心那麼大，都沒敢過趙然心思的緣故。

　人家既然心有所屬，那就沒必要上趕著。

　魏寶令順著姜莞的話又笑了笑：“倒不是說后知后覺，我先前也有所察覺，可這種事，不好掛在上說，又恐怕是我看錯了，想錯了，就沒敢提。

　宛寧方才一說，倒把我說的愣怔了下，竟果真是這樣。”

　笑的去看裴清沅：“那往后我還得上一聲世子妃。倒要守著規矩，可不敢隨便同你親近啦。”

　這話當然也是玩笑的。

　可跟周宛寧說的全然不是一回事兒。

　裴清沅擰了下眉頭，躲了下：“快別說這話，八字沒一撇，長輩們也沒說定的事兒，什麼世子妃不世子妃，真外頭人聽了，或是傳到外面去，還不人笑話死我。”

　魏寶令便連連擺手：“是是，我失言了。”

　倒有了年輕孩兒俏的模樣，像是果真一時聽見了小姐妹的八卦事兒，好奇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歡喜又高興的，口無遮攔便說錯了話。

　裴清沅見那樣一本正經，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別開臉不再看：“你就揶揄調侃我吧，都怪宛寧，一向上沒個把門的，什麼都說的那樣快，我只看你往后了婚，是不是還是這樣子。

　前幾天我還跟舅母說，如今見你倒覺著沉穩不，才沒幾日呢，又原形畢，可見你就是裝沉穩斂，也裝不了三天景的！”

　一時間惹得眾人笑起來，倒見這樣說話的時候。

　更有甚者，周宛寧捧腹笑著，只說是惱怒，別是如今已然了心思又不好意思承認，穿了才這樣子。

　裴清沅既沒反駁，也沒應承的話，再不理會那話茬兒，便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