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完煙，洗完手，拉了椅子在趙夏卿對面坐下。

　趙夏卿食不知味，突然放下筷子，一瞬不瞬地看著李明申，“要不一起喝點兒？”

　李明申有些意外，“想喝酒？”

　以前的時候，兩個人的關系其實還微妙，趙夏卿工作之余喜歡在家里喝酒，男人外面酒場多，在家里很酒，不過剛結婚那會兒，也陪趙夏卿在家里喝過幾次。

　從什麼時候，兩人不再喝酒聊天呢，趙夏卿想了想，自打那一次兩人視頻的時候，親眼目睹有人往他酒店房間里送人，趙夏卿就再也沒有讓李明申陪喝過酒。

　后來兩人關系緩和，有天晚上李明申在外出差，打過來視頻的時候，趙夏卿忙完創作正一個人在家里喝酒，被他撞見，男人心大好，就主點了酒，準備今晚好好陪喝兩杯。

　誰知道趙夏卿喝多了耍酒瘋，指著李明申，從里到外從頭到腳，不屑地貶低了一番。

　他好心緩和關系，被貶得一文不值，清高勁兒上來，就直接把趙夏卿的電話掛了。

　第二天兩人誰也不提此事，從那以后，趙夏卿就再也不敢跟李明申一起喝酒，李明申也懶得陪喝酒了。

　時至今日，已經過去了一年半，趙夏卿今晚在家里被姐姐搞得心不佳，一年半里頭，第一次發出主邀請。

　李明申斟酌了會兒，站起來拿酒之前，非常謙卑溫和地向確認：“等會兒喝多了，不會罵我吧？”

　趙夏卿撲哧笑了，被男人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逗笑了。

　支起來腮，看著李明申，“你不是說，你們生意人哪天不被罵，臉皮子厚得很，怎麼還害怕我不啊？而且，我罵人從來不帶臟字。”

　李明申起走到酒架子旁，拿了兩個玻璃杯和一瓶洋酒回來。

　先給趙夏卿倒了一杯，又給自己添上，嘆了一口氣坐下，這才瞧著對面巧笑嫣兮的妻子說：“你罵人從來不帶臟字，確實很有水平，就是太有水平了，直接從境界很高的層面去藐視一個男人，把別人的尊嚴和驕傲踩在腳底下。”

　他以前從來不說，趙夏卿還不覺得自己這麼厲害，他這麼一說，趙夏卿突然有些驕傲。

　要不怎麼說，千萬不要得罪文人，惹了口誅筆伐，字字不顯山不水，卻能字字誅你心。

　阿姨吃過飯很識趣地回了房間，給兩人留下獨空間。

　能把趙夏卿灌醉的酒量，還不夠給李明申塞牙，所以這廂李明申才剛進狀態，趙夏卿這邊就開始頭暈了。

　往前拉了拉搬桌子，又拉了拉，李明申不解地探過去頭，“椅子不舒服？”

　趙夏卿目幽幽地看著男人，挑剔地說：“總覺……它自己一直往后退……”

　男人頓時哭笑不得，不過也配合的拉開了旁邊的一把椅子，拍了拍，“你那邊地板，要不然你過來坐，咱倆離近點兒，還能說些悄悄話。”

　趙夏卿雖然喝多了，不過理智尚在，不喝酒的時候斯文優雅，喝多了就有些豪放狂妄，用力一拍桌子，往前用力，探過去子，指著男人的鼻尖挑起眉，“你是不是就想騙老子過去？”

　李明申皺了皺眉宇，佛開妻子指著自己鼻尖兒的指尖，“什麼老子不老子的，每次喝多了，心里都沒數。”

　不過上嫌棄，卻又噙著笑給又添一杯。

　故意說：“最后一杯了。”

　趙夏卿果然上當，“別啊，這才剛開始。”

　李明申著酒瓶子看看，故意試探：“我怕等會兒喝多了，我把持不住自己。”

　“道貌岸然，”趙夏卿白他一眼，攀著桌子晃晃悠悠，有些得意的說，“我知道，你就想聽我說把持不住就不用把持這種話……咱倆好歹兩年夫妻，你，你肚子里什麼壞水我還不知道……我就是不說……”

　李明申看著妻子的樣子，不由地搖了搖頭，把酒杯遞過去，“那再喝點兒，再喝點兒就由不得你了。”

　趙夏卿端起來酒杯一邊往邊送，一邊皺著臉嫌棄他，“老李，我喜歡玩純……你能別這麼油膩嘛……”

　等喝完皺著眉咽下去，放下杯子再抬眼，男人坐在椅子上，正抱著手臂，要笑不笑地瞧著。

　趙夏卿揚了揚眉梢，“看什麼？是不是想挨罵？”

　李明申搖了搖頭，臉上神正經了許多，“你覺得我跟你玩得還不夠純？嗯？”

　趙夏卿眨了眨眼眸，看著他不說話。

　男人這個時候卻湊了過來，一把扣住的脖頸，強地把人拉過去。

　趙夏卿想掙扎，卻抵擋不住李明申力道，疼痛讓清醒了不，只見男人越湊越近，就在以為李明申是想強吻的時候。

　男人卻只是蹭了蹭潤的紅，說話的氣息，噴灑在上——

　“我說我在外面不玩，那就是不玩，沒認識你之前，我也不玩，我就只有你一個人，我知道你從來都不相信，這些話我也說過很多遍……我從一開始都是掏心掏肺的……”

　說到這里，李明申才放開，他抿看了一眼窗外，回過頭來搖頭笑了笑，端起來酒杯一飲而盡，然后又給自己添上。

　看著趙夏卿無奈一笑，然后問：“……我學的是土木工程，我就他媽的干這個的，我畢業了就得做這個，我也想朝九晚五，天天早點回家，有正常的生活，有正常作息，可是我進了這個行業，你說我還有的選嗎？”

　李明申很跟講起這些，趙夏卿這會兒酒醒了很多。

　用力咽了咽唾沫，干看著眼前的男人，此時男人卻遞過來酒杯，乖乖接走，又聽男人說：“以后找男人長點腦子，不要相信做工程的人有錢，其實都是紙老虎，花言巧語吹牛，做工程越做越窮，再多錢都只是數字。家全住了，所以我現在就是想，也不是說就能的……”

　趙夏卿不知道接下來他還會說，只是潛意識產生恐懼，“算了。趕睡吧，天不早了。今天不應該一塊喝酒……”

　男人卻慫恿，“你想知道什麼？今天我都給你說……”

　趙夏卿看著眼前陌生的李明申，狠狠地皺起了眉，“你什麼刺激了？公司真要破產了？”

　李明申審視，審視了半晌，忽然又湊近，“我真破產，你準備何去何從？”

　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一醉意，不過朦朧間，看到的卻只有清醒。

　李明申的酒量那麼好，又怎麼會喝醉？

　是喝醉了，但又不是那種喝醉了就能斷片的人，“你最近怎麼老問這種不吉利的問題？我沒想過，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跟你說，活在當下，活在當下，是人生最好的生活態度。”

　說完站起來，不想跟他再說下去，只想趕回房睡覺，一覺醒來，明天還有明天的事要做。

　誰知，李明申今天不知了哪門子風，這邊才剛搖搖晃晃站起來，踉蹌地走了兩步，卻一把被他拉住手腕，又把趙夏卿拽了回去。

　趙夏卿本就喝了酒，腳下頓時失去平衡，直接朝側方倒下，尖一聲，幸好男人眼疾手快，一把勾住的腰，等趙夏卿從驚慌失措中緩過來。

　男人眼神中帶著一狠厲，強制的說：“趙夏卿，你了解男人嗎？你覺得你了解男人嗎？你不要覺得會寫兩本小說，就一副把男人看了的樣子，讓我覺得特別好笑……人分三六九等，男人也分三六九等，你看事還是太淺，太片面，所以我才說你單純，涉世未深……”

　趙夏卿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打斷李明申：“……我不了解男人，我沒有那個時間力去了解男人，也沒有那個時間力去了解你，我承認我事業心很強，跟你們男人一樣，事業就是我的一切，我了解不了解并不重要，你只要不影響我工作，我覺得我們的婚姻就能繼續，但你如果再像以前一樣耍存在折騰我，我只能為了保全事業犧牲掉你，我相信你是我的話，你也會這麼選。”

　最后這句話一出口，李明申立馬就怒了，一把握住趙夏卿纖細的雙手，咬了牙瞧，雖然音量不高，語氣卻低沉有力——

　“只要我不影響你的工作，我們的婚姻就能繼續？”男人狠狠往前拉了拉，箍住的肩膀，作上全然沒了以前的溫，“所以，除了利用關系之外，我們之間就沒點別的？還是你不信任我，覺得我在外面有什麼不可見人的東西，所以才一直這個樣子？也怪不得我朋友總說，你不適合我……”

　說完之后空氣中沉寂了良久，整個餐廳客廳寂寂無聲，只有窗戶外，傳來樹被風吹，樹葉的簌簌聲。

　“是啊，我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我。”

　“……”

　許久男人才笑了，不再像以前執著，無所謂地嘆了口氣，“你比我理智，比我清醒，這一點我得學學你。我一直都覺得夫妻之間最大的信任就是沒有，所以我在外面是什麼樣子，我就讓你看到什麼樣。但是現在我突然就在想，是不是也要學會飾太平，學著像別的男人一樣，只讓你看到好的一面，不讓你看到不好的一面才行……可是我又希我的太太接我，就接我的全部。包括我七八糟的生活，還有七八糟的工作……”

　趙夏許久才緩過來神兒，眨了眨眼眸。

　大概李明申今晚的話說多了，趙夏卿覺得自己也有必要表明一下態度，并不是個很復雜的人，其實一直以來，對他還算坦誠。

　于是緩了緩，穩住緒才說：“不是的老李，這個世界上最輕松的關系就是利益第一，倒數第一。在我的世界里，最多只能占30%，剩余的70%，我要留給親人朋友，還有事業。可能你現在覺得趙夏卿怎麼這麼冷，如果早兩年你認識我，那時候的傻白甜可能你才比較喜歡，但是我已經走到如今這一步了，我就不想往后退了。我不想把事說的太明白，我一直跟你講，聰明人都知道裝糊涂。我不你，你裝個糊涂不就行了？你在外面老實不老實，我裝個糊涂也就過了。做人不要太貪心，什麼都要，往往最后什麼都得不到。”

　說到這里，轉過，淡淡地眨了眨眸子，目如水，清澈干凈，對上李明申深邃的眼神。

　“所以我們倆之間，信任不信任，真的沒有那麼重要，大家稀里糊涂把日子過下去，不好嗎？你我該瞞著的瞞著，你我該裝糊涂的裝著，年夫妻，老來伴，我就是這麼想的……你能明白嗎？所以大家好好賺錢，把不的事，暫時放一放。”

　說完以后，繼續認真地看著李明申，提了提眉梢向他尋求認同。

　李明申瞧著如此理智如此冷靜地趙夏卿，不知道笑著夸一句好，還是哭著罵一句好，一個孩子，竟然能說出來這種話……

　沉半晌才收起來緒，自嘲一笑，“明白。”

　趙夏卿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全了兩人各自的面子——

　“今晚我們兩個都喝多了，明天一覺醒來就都忘了吧，我最近要開始準備新劇本了，不喜歡折騰，會影響我的工作靈，這種話我強調了幾百遍了，你從來不放眼里，完全不當回事，你如果一直這樣，我不會一直忍你，當然今天是我要喝酒的，在我家心不好，遇到一些不開心的事……”

　說著從李明申上站起，帶著一薄醉朝浴室走去。

　只丟下一句：“好了我去洗澡了，你也早點睡。不要再喝了，你明天不上班嗎？”

　隨后浴室門一開一合，接著傳來水花聲。

　留了李明申獨自在餐椅子上坐著。

　想他好歹也算三十好幾的人，在這塊，卻還沒有一個二十多歲的人拎得清，還沒有一個年輕姑娘理智現實。

　簡直是可笑至極。

　他閉上眼睛沉默了半晌，把酒杯端起來，剩下的洋酒一飲而盡。

　喝完以后，膛還是起伏不定，慢悠悠地轉著酒杯瞧來瞧去，突然大發雷霆，一把將酒杯重重地砸在地上。

　只聽“啪”一聲巨響，酒杯破碎，玻璃碴子濺出去，到都是。

　約約聽到浴室里面傳來一聲問詢：“……怎麼回事，什麼碎了……”

　李明申不耐煩地回：“沒事！”

　他坐在原地不，這個時候阿姨被驚擾，悄悄打開門看了一看，本以為是夫妻兩個又一言不合吵起來了，一看況，應該是不小心打碎的。

　這才一聲不吭推門出來，把桌子旁的玻璃碴子收拾干凈。

　李明申看了看阿姨，“不用收拾了，天晚了，回房間休息去吧。”

　“還需要再做兩個菜嗎？”

　“不需要。”

　趙夏卿洗完澡出來，李明申已經恢復冷靜，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誰都沒說話……

　作者有話說：

　二非：一百個紅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