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天下是儒家士子的終極懷,沈韶的話實在是點在了士子們的位上,場面越發激昂起來,又有若乾士子寫了詩,眾人並約定,不論登科與否,明年這個時候都再齊聚於此。
“吾等可能終都不了鼎臣,然作為讀書人,‘赤心事上,憂國如家’①,不敢一時或忘。”一位士子道。
於是眾人商議著,把祝鼎宴改赤心宴。
沈韶擊掌,“改得好!”
邵傑從市令回來,見這場面,也跟著慷慨激昂了一回,無人又嘲笑沈韶,“我說什麼來著?你啊,小娘子家家的,不懂我們兒郎。”
沈韶:“……”
他們此時不知道,在隨後禮部試後的殿試中,皇帝便以這熱點的討北之事為題出策論,有今日的事打底,聚在這裡的士子中很不乏發揮優異者。這“赤心宴”雖然改了名字,但多了底蘊和典故,也確實如沈韶所期待的那樣一年一年傳承了下去,為士子們科考前必要參加的盛會。
沈韶在邵傑這兒被嘲笑了,在林晏那兒卻被狠狠地誇獎了。
軍查抄趙王府邸持續了一夜又半日,雖抓住了幾個可疑人,但一審便知,不是李棫。那便只能懸影追捕了。
全城懸影追捕,需要各坊坊丁武侯的配合,這是京兆府的事。
鑒於李棫的重要,秦祥親自與京兆府接此事。
看著李棫的畫影圖形,林晏微皺眉,圖中是個俊俏青年,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上面又寫著二十四歲,長七尺,耳後有棗大朱紅胎記之類。此時,很多海捕文書上的畫影圖形都是這樣的,甚至還不如這個,這樣的圖可用來做排查,但想用它在茫茫人海中快速找人,則太難了。
林晏突然想起沈韶那格外像的圖畫來,“沈小娘子見過李棫,一向細致,或許還記得旁的什麼,且於畫圖,大將軍可令人去問一問。”
聽他說得這般不避諱地親,秦祥挑眉。
林晏微笑:“沈小娘子是某的未婚妻。”
“既如此,某還是親自去吧。”秦祥很給林晏面子地笑道。
“某陪大將軍同去。”
饒是滿心焦躁,秦祥還是一笑,年輕的郎君們啊……
剛送走了憂國憂民的士子們,又迎來了軍統領和京兆尹。沈韶對他們行禮,又眼看看林晏,眼睛有些瞘,胡茬兒也冒出來了,一副熬夜加班社畜狗的樣子,然而年輕,值在線,倒有點落拓不羈的——或說。
林晏隻溫地看著。
“咳——”秦祥清清嗓子。
沈韶微笑著看秦祥,對這位軍中的大人,自己當了那麼久宮,只見過兩次,這出了宮,倒見得多了。關於這位秦大將軍頗有些厲害傳聞,如今看來,倒還好。
秦祥說了來意,“林尹說小娘子細心,又擅畫,不知能否請小娘子幫著畫一幅李棫的圖形。”
對李棫能逃追捕,沈韶還是有點意外的,那位——不像很明謹慎的樣子,不過轉念又一想,他是佔了份的便宜,那位喬公無論如何也要保障他的安全。
“大將軍有命,兒不敢辭。請稍候。”沈韶正道。
沈韶學過人像素描,水平算不得多高,擱在後世如果在街頭擺攤兒,十塊錢一張,一天估計賺不了五十,但此時用來畫通緝圖,則是足夠了——甚至有些讓人震撼。
秦祥驚訝:“小娘子如何畫得這般像?”有這樣的圖,配上查探之人的利眼,即便李棫變裝,也能認得出來。這圖畫得簡直太好了!
沈韶不好解釋這是前世所學,乾笑,“大約是——細心?”
林晏責備地看一眼,又使促狹!卻還是不住翹起角。
秦祥本也不是想探究什麼,不過表示驚訝讚歎之意。聽說的竟是自己轉述的林尹的話,兩人又眉來眼去的,秦祥在心裡嘖嘖兩聲,如今的小郎君小娘子們……
說笑畢,秦祥又問沈韶可還記得旁的什麼。
沈韶道:“兒曾聽說過一個詞,‘舒適區’,人總是傾向於待在他覺得舒適安全的地方。兒與那位李四郎打過兩回道。以兒看來,那位李四郎聰明外,有些驕矜,想來是寵長大的。這種人,在遇到危險時,尤其家,他即便有多個假份,可以泯然眾人之中,但估計還是會選擇藏在與趙王府有關的地方,別業、店鋪,甚至奴仆家。”
想到李棫那雙帶鉤子的桃花眼,沈韶覺得,這位或許還有另外的心理舒適區,“李四郎似乎——子有些風流,”穿越久了,沈韶作為一個郎,談論這種事,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大將軍和尹或許可以讓人去查探查探秦樓楚館什麼的。在這種地方,他或許反而會覺得安全。”
秦祥越發驚異了,笑讚:“小娘子頗有些刑獄老手的意思呢。若小娘子是兒郎,某一定要薦你大理寺或者刑部。其實我軍中也頗缺這樣的人才。”說著還有些憾地搖搖頭。
沈韶道謝,林晏也微笑,雖晦,秦祥也能看出兩分與有榮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