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時候姜暮以為靳朝會說些什麼, 畢竟老馬今天讓早點回去,應該是和靳朝聊到了。
但是一路上靳朝都沒有開口,車子停在車行門口, 姜暮下車后看見三賴在店里頭張, 對他揮了揮手, 剛走進維修間,靳朝就直接把后的卷簾門落了一半,對姜暮說:“聊聊。”
姜暮的腳步停了下來,靳朝將的書包放在一邊的箱子上,隔著舉升機著,卻并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讓姜暮有些局促, 先開了口:“三賴哥說你出差了?”
靳朝“嗯?”了聲,很快又肯定道:“嗯。”
姜暮的鞋底在維修間的地上輕輕挲了兩下, 維修間很安靜,安靜到能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 猶豫了片刻,又問道:“你一個人出差的嗎?”
“不是。”靳朝聲音略顯低啞,好像沒睡好的樣子。
姜暮的心開始擺,最終還是問出了口:“是跟的一起?”
的問題功讓靳朝起眼皮, 隨后道:“為什麼這麼問?”
姜暮看了眼簾子的方向, 因為那后面的床頭柜里放著一盒不可描述的東西。
但是此時和靳朝面對著面, 卻問不下去了。
半晌, 靳朝聲音輕了幾分:“還是想回蘇州?”
姜暮低垂著睫看著自己的腳尖:”老馬跟你說的?”
靳朝淡淡呵了口氣, 過舉升機走到的面前,姜暮退后了一步, 向后靠去,還沒到墻上, 靳朝直接一把抓住的校服將拉到前,突如其來的力量讓姜暮心跳攀升,抬起頭臉瞬間就漲紅了。
而靳朝只是對說:“墻上臟。”
姜暮大腦失去控制地著他,靳朝移開步子靠在舉升機的柱子上對說:“就那麼想走?”
姜暮低下了頭,小聲說:“住這怕打擾你。”
“打擾我什麼?”
姜暮咬了下,維修間的燈沒有開,線從落了一半的卷簾門外照進來,臉上是難以啟齒的尷尬。
靳朝似乎突然反應過來,默不作聲地審視著的表,直到姜暮敗下陣來微微垂下視線,靳朝才嘆了聲抬腳重新走到面前。
他個子太高,姜暮才到他的前,他高大的影子如薄紗般輕輕罩著,對說:“我和金瘋子一起出去的,沒有什麼的。”
說完后靳朝忽然笑了起來,他低下頭覺自己有些荒唐,搞得像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需要解釋一樣,可他孑然一這麼多年,哪里會有人來管他,又哪里會有人讓他代清白。
他抬眸眼里帶著笑意,俊冷的廓讓人無法視,沉聲問道:“你就是因為這個顧慮才想走的?”
姜暮吸著腮幫子,雖然被他一語道破,但是沒臉承認,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前。
靳朝不知道姜暮這些七八糟的想法從哪里來的,看著手腳局促的模樣,他心里五味雜陳,從前那個開心會大笑難過會大哭,隨時爬到他上搶吃的,有點小心思都要纏著他說半天的孩,如今在他面前變得如此敏小心,時間改變了他,又何嘗不是改變了,他甚至想如果那時他一直在邊,如今的會不會多一些自信和底氣。
姜暮的短發落了下來擋住臉頰,襯得臉更小了,他抬手剛準備幫把頭發撥開,三賴彎著腰將頭從卷簾門外面了進來,看見的就是姜暮著乖巧地低著頭,靳朝抬起手要去抱的樣子,半暗的讓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那畫面驚得三賴直接喊道:“臥槽,你們干嘛?”
這一聲讓靳朝收回手,拉開卷簾門走了出去,靳朝半天都沒再回來,姜暮便提著書包進休息室看書去了。
他去三賴那坐了會,三賴問他這兩天怎麼樣,靳朝也隨口和他聊了兩句,只不過三賴一直掛著一副要笑不笑的表盯著他,盯得靳朝拿起手中的煙盒就朝他砸去:“再用那種眼神把你眼珠子扣下來。”
三賴抬手接過煙盒,順手了出來,又把煙盒扔還給他:“姜小暮向我打聽你有沒有人。”
靳朝低著頭從煙盒里彈出一煙叼到上:“你怎麼回的?”
三賴往旋轉椅上一躺,雙腳蹺在收銀臺上彎著眼笑道:“我說你有還沒蓋章的。”
靳朝神一滯,這話怎麼聽上去都像他有個床伴的意思,他緩緩站起走到三賴面前,手從他上把才點著的煙奪了過來,按滅在旁邊的煙灰缸里,罵道:“你特麼真會給我找事。”
……
靳朝從隔壁回來的時候,姜暮還在埋頭寫題,他走到玻璃外清洗著噴油,姜暮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他忙碌的影,隔著一扇玻璃雖然各忙各的,但姜暮很喜歡這種踏實的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靳朝忽然開了口:“我沒有人,目前也不會考慮這個,你不用有什麼顧慮,你既然來了銅崗,除了靳強那里,如果你愿意,這里也可以是你家,我在這,沒人能趕你走。”
姜暮握著筆的手微微收,那彷徨無措的心在聽見靳朝親口說出這番話后,好像飄零的葉子找到了可以短暫依附的樹。
靳朝見始終低著頭沒什麼反應,停下手中的活抬頭瞧了一眼,姜暮手拿起晚上才發的那張通知單在玻璃上指了指右下角的“家長簽字”對他出明亮的笑。
通知單是一封告家長的信,大概也就是讓家長注意高三學子的心健康,及時關心現階段孩子們的心理狀況和作息時間,和學校攜手幫助高三學生完高中階段最后的沖刺。
一些模版化的容靳朝卻看得很認真,直到看完最后一個字才手問姜暮要筆,然后彎下腰在桌角簽下他的名字“靳朝”。
這不是靳朝第一次幫簽字了,二年級那年拿著考砸的卷子跑到靳朝面前,說不敢告訴媽媽,但是老師要家長簽字,靳朝見哭唧唧的,幫簽了。
結果就是老師讓請家長,才上初一的靳朝背著書包跟個小大人一樣出現在老師面前,對那個年輕的老師說,他能對的績負責,保證下次不會再考出這個分數。
年輕老師聽過這個才從六年級畢業的小學霸,看著他認真的模樣,給了他們一次機會幫他們守住了,后來每天晚上靳朝都拖著姜暮默寫生字古詩,隨時隨地考。
可就在姜暮考出好績的第二周,靳朝就離開了,自那以后遇到再大的困難也沒有那麼一個人再會幫扛了。
姜暮接過單子看了半天,簡單的兩個字蒼勁有力,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靳朝的字了,他離開蘇州那年字已經非常有筆鋒了,姜暮曾經對著他留下的作業本模仿了好久,最終沒有學會靳朝一手剛勁瀟灑的字,只是多年來一直追隨著他的步伐努力練字。
姜暮將通知單折好放進書包里,抬起頭看著外面的靳朝出掩飾不住的笑意,一個小小的簽名讓他們的關系越時空重新地聯系在一起。
靳朝沒有看似乎也能到的目,低著頭眼里也氤氳起難得的溫度。
……
姜暮沒有再管那盒不可描述的東西到底是干嘛的,就那樣扔在床頭柜里,不再理會。
自從靳朝幫簽了通知單后,姜暮覺他真的在家長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因為第二天車行門口就多了個箱,靳朝居然幫訂了牛。
雖然姜暮很討厭吃煮蛋,但靳朝依然幫煮了個蛋,第一天姜暮還很敷衍地接過放進口袋告訴他路上吃。
第二天靳朝干脆直接幫把蛋殼給剝了,讓連敷衍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當著他的面把蛋吃掉,這就導致那幾天姜暮有種被蛋支配的恐懼。
靳朝還把三賴的榨機搶了過來,買了一堆橙子,每天下了晚自習回來,桌上都有一杯鮮榨的橙。
某天早晨姜暮終于忍不住說了句:“你這比我媽還嚴格。”
靳朝淡淡地回道:“我簽了字。”
姜暮盯他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簽的是那張單子,一封告家長的信給他簽出了一種契約。
正在姜暮一臉無語地瞧著他時,靳朝把剝好的蛋遞給:“你要是因為待在我這搞得營養不良,我臉往哪擱?吃掉。”
而對于靳朝非常執著的橙,據說是給補充維C的,怕抵抗力太垃圾再冒發燒啥的重蹈覆轍。
至于三賴提到了那個神掛件,姜暮還是十分好奇的,所以這幾天一直在找機會打探,終于在周四的晚上給蹲到了一個機會。
姜暮回來的時候,靳朝蹲在車行門口忙活,瞅準靳朝滿手臟不方便拿東西,于是故意湊過去指著車行的卷簾門對他說:“明天我要早點到學校,你不用早起,給我把備用鑰匙吧,我自己開門就行。”
靳朝沒多想站起就要去洗手,姜暮立馬了一步攔在他面前說道:“在哪里我自己拿。”
靳朝站著沒,眼神瞥了眼牛仔左邊口袋,姜暮兩個眼睛抑著好奇的,立馬將手進他的左邊口袋里,果不其然到了一把鑰匙,可鑰匙還沒拿出來便覺到禿禿的,并沒有拴任何掛件,于是裝作沒找到又把手進他的右邊兜里。
一門心思都在尋找掛件這件事上,不自覺靠近,風起的短發不停掃過靳朝的前,的覺進他的心口,靳朝擰起眉低眸看,隨著的靠近那逐漸升溫的氛圍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提醒他,面前站著的是個面容姣好的年,他無法再把當作小孩看待,所以在的手準備往他后面兜里的時候,靳朝瞇了下眼問道:“你到底在什麼?”
他危險的目弄得姜暮尷尬無比,余瞥見三賴靠在店門口快笑岔的影,忽然覺自己被耍了,惱怒地跑回了房間,弄得靳朝也很迷,他都不知道不給口袋怎麼就不高興了?他口袋里能淘金嗎?是不是他以后得在口袋里放一把幣給著玩?
當天晚上臨走時靳朝還特地把鑰匙給姜暮放在了書包旁,結果第二早晨西施都起來放風了,還沒有醒,也不知道問他要鑰匙的意義何在?
周五的時候校模績出來了,分數排名總的來說姜暮還是滿意的,考到了年級四十八,班級第七的績,這對來說是從未有過的,在原來的學校,基本上是神仙打架,一般是一百名以徘徊,最好的一次大概是年級排名七十幾。
不過清楚,倒不是來到這里后績突飛猛進,而是學校之間的落差。
但是這個排名直接就把潘愷和嚴曉依看呆了,潘愷還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你不是上次高考才三百多嗎?”
“……我是江蘇來的。”
對于高考總分480的教育大省,姜暮消極對待的三百多分雖然離一本線還差一點,但也算不上是差生了。
潘愷立馬對的三百多分肅然起敬起來,嚴曉依在旁默默道:“英語題冊借我抄下。”
姜暮沒有遠大的志向,也沒想過沖刺清北復那種一流名校,所以很容易滿足,并且覺得這次自己發揮還穩定的。
但是晚上回去的時候,靳朝去休息室拿東西,瞥見的校模卷子,隨手拿起來翻了翻,突然冷不丁地來了句:“你要不要報個補習班?”
一句話都把姜暮說懵了,詫異地問道:“你是覺得…我考差了?”
靳朝笑了起來:“很好嗎?”
姜暮瞬間覺遭到了一萬點暴擊,放學時那自我滿意的小心頓時就沒有了。
靳朝屬于天賦型選手,在姜暮的印象中他沒上過課外輔導,學習對他來說從來都是件很輕松的事,他還能空出大把時間看書去模型店。
而,小學到初中姜迎寒幾乎各科培訓班都給報齊了,能一直排在年級上游不知道付出了多努力,熬了多個大夜。
可是在靳朝面前,不得不承認,人與人有時候先天差距還是大的。
想到了上的校服,抬起頭問他:“你這件校服是參加了什麼比賽贏來的?”
靳朝拽了把椅子過來,又拿了只筆,然后在旁邊的鐵皮柜上扯了張報紙放在桌上,回道:“市里競選拔賽。”
姜暮想到嚴曉依說過,只有進市級以上前三名的人校服前的獎杯才是金的。
不問道:“所以你選上了?”
靳朝也只是“嗯”了一聲。
接著問道:“然后呢?”
“沒有然后了。”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手上的筆飛快地寫著。
姜暮想到前幾天他去學校的場景,試探道:“所以那天高二的理老師……”
“市里比賽他帶隊的。”
姜暮又想到他們班的老鄭頭上次盯著校服上的校徽也看了半天,還莫名其妙說了一堆湯,好像是什麼“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那時還以為這理老師是個中人,現在回想起來,覺老鄭頭的這番話有可能本不是對說的,而是想起了這件校服的主人。
姜暮的神突然變得有些凝重,猶豫半天,鄭重地問道:“你……那時候為什麼沒有參加高考?”
靳朝筆頭突然頓住了,但也僅僅那麼一下,便又將數學卷子翻了一面,手下沒有停歇。
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姜暮依然覺到他周散發出一種沉悶的抑,空氣安靜下來,清楚自己及到了他上最敏的話題,突然有點后悔問出口了。
正在絞盡腦想著怎麼把這個話題揭過去時,靳朝忽然直起子將報紙扔給說道:“你先看看吧,看不懂再問我。”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姜暮低下頭看見報紙兩邊的空白被靳朝寫滿了麻麻的公式,都是的錯題解答,攥著報紙,看著他流暢的解題思路,心一陣陣發。
晚上的時候,將校服下來疊好放在床邊,關了燈后仿佛還可以在黑暗中看見校徽中間那個閃著金芒的獎杯。
姜暮突然覺得這件服已經不單單是件校服,而是靳朝曾經的戰利品,這件繡有特殊獎杯的戰袍如今穿在上,讓之有愧,好像在時刻提醒著,的能力還不足以配得上這件校服所帶來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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