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上了車后靳朝問姜暮去哪, 把手機拿了出來,據定位直接導航過去,地址在銅崗西邊, 靠近縣城的一個地方,拿給靳朝看, 靳朝掃了一眼便據導航的地址往目的地開去。
晚上銅崗路上車子本就, 靳朝車速很快, 說來奇怪, 姜暮剛來銅崗的那天也是靳朝去接的,記得第一次坐靳朝車的時候, 車速太快還張地悄悄拉住了車門,靳朝當時嗤了聲說“怕什麼”。
那時的當然不會知道眼前的男人已經是賽場上游刃有余的車手,還糾結于他為什麼車開這麼快?
而現在,即使靳朝開得飛起,也毫不畏懼。
車子越開越荒涼,跟著導航進了一片廠區, 夜里的廠房放眼去漆黑空曠,不加工廠相互挨著, 隔幾條街便是另一家廠子。
他們繞到了一家廠區后門, 那里挨著一座荒蕪的小山,僅有一條道,兩旁連個路燈都沒有, 靳朝開著大燈一路開進去,而后停在傳達室門口閃了兩下燈。
傳達室里有個值班的老頭走了出來問他們是干嗎的?
姜暮撥通了一個電話將手機遞給這老頭, 老頭不知道跟電話里的人說了幾句什麼,掛了電話直接把電門給他們打開了,對靳朝說:“往里200米左拐開到倉庫區3號門。”
靳朝遞給他一煙說聲:“謝了。”一腳油門便將車子開進廠區。
這還是姜暮第一次深更半夜來到人家廠里, 碩大的廠區安靜得一丁點聲音都沒有,跟鬧鬼一樣,莫名讓起了層皮疙瘩。
靳朝倒是很淡定,扶著方向盤探頭找路標,看到倉庫的箭頭便拐了過去,那是一片聯通著的大廠房,每個方位都有鎖的大門,姜暮也落下了車窗尋找著,一直到左前方的倉庫門上出現很大的圓圈,中間寫著數字“3”,姜暮才抬起手指了過去說道:“是那邊吧?”
靳朝把車子開到那個標著3的大門前按了兩下喇叭,隨后下了車,姜暮也從副駕駛走了下來。
兩人一人站在車子的一邊著這扇門,不多一會里面有了細微的靜,然后隨著機械門的響聲,這扇原本閉合的大門逐漸往上升去,車子大燈正對著倉庫里,門后的兩人隨著上升的機械門漸漸出現他們眼前。
一個是潘愷,而另一個潘愷邊的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黝黑男人。
在看見他們的那一刻,潘愷興地揮著手對姜暮說:“你們真快,我也剛到。”
然后看向靳朝老老實實地喊了聲:“七哥。”
靳朝對他點了下頭,目落在那個中年男人上,潘愷立馬介紹道:“他是任棟偉師傅,我爸廠里的總工,姜姜說你想復原車子,要麼你跟任工聊聊?”
靳朝眼里出久違的神,看著任師傅道:“好久不見了,任叔。”
潘愷和姜暮都有些詫異,任師傅指了指他:“我當小潘口中哪個七哥呢,你啊,不到黃河不死心。”
靳朝淡笑道:“辦法總比困難多。”
任師傅對他說:“里面聊吧。”
姜暮和潘愷沒進去,任師傅跟靳朝在里面聊了半個多小時,聊了什麼他們也不清楚。
姜暮瞧著這黑一片的廠區,不慨道:“你家這生意做得大啊。”
潘愷不好意思地說:“還行吧。”
姜暮側頭看向他:“那你還老坑我筆。”
潘愷頓了下,笑道:“高考前一定還,一定還。”
等靳朝出來的時候,姜暮和潘愷坐在倉庫門口的臺階上閑扯,他走了過去,姜暮聽見腳步聲立馬站起來問道:“談得怎麼樣了?”
靳朝眼里浮起一笑意,毫無征兆地抬手了下的臉,這一舉把姜暮也愣住了,隨后也跟著笑起來,潘愷看看姜暮又看看靳朝,一臉疑。
靳朝送回去的時候,姜暮才知道那位姓任的師傅在銅崗圈子里也算是個老技了,靳朝玩托車的時候就跟他打過道,但是也有好多年沒見了。
其余的靳朝并沒有多說,只是囑咐姜暮剩下的事不要心,讓專心考試,他能應付。
結果第二天一放學,姜暮和潘愷兩人又跑來了,飛馳就留了小在那,鐵公也過來幫忙,任工又帶了兩個手下,姜暮和潘愷過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倉庫開辟出一個臨時的場地專門弄這輛車。
靳朝見來了,對招了招手,姜暮屁顛顛地跑了過去,他一邊忙一邊教育:“知道什麼時候考試?”
“知道啊,明天早晨9點。”
靳朝削了一眼。
姜暮嬉皮笑臉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你從前總掛邊上的,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我都快大考了。”
言下之意,現在不玩更待何時?
靳朝角微揚對道:“吃完飯就回去。”
姜暮撅了下無聲地表達著不滿,一回頭看見潘愷那貨坐在臺階上竟然還在寫題。
姜暮就迷了,再看看自己,今天連書包都沒帶,幾步走過去彎腰看了眼,驚道:“明天都考了你現在還搞這個有什麼用啊?”
潘愷神神叨叨道:“你不知道,我這人記不好,復習太早沒用,就要臨時抱佛腳。”
高考都臨時抱佛腳可還行?但是姜暮抬頭看著這一大片的廠房,突然覺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考不好還有家產可以繼承。
蹲下問道:“他們在這里搞車子,你爸知道嗎?”
潘愷頭也不抬地回了句:“知道啊。”
“你怎麼說的?”
潘愷停下筆,轉頭告訴:“就你打完電話給我,我就去找我爸了,跟他說事不搞定我這高考就考不好了。”
“……你這是威脅你爸嗎?”
潘愷笑嘻嘻道:“反正他就這我一個兒子,不敢在這個時候刺激我,萬一我以后拔他氧氣管呢?”
“……”
潘愷接著道:“頭七哥這事……”
“你還是喊他酒哥吧,現在沒人那麼他。”
潘愷愣了愣,轉而說道:“酒哥這事我不是跟我爸說了嗎?然后他打了兩個電話,表嚴肅的,盯我看了老半天,我以為他不會同意呢,后來才答應把任工給我,要的東西和人由任工協調,會在倉庫騰塊地出來,其他的事當他不知道。”
姜暮還是慨的,潘愷爸爸顯然已經知道了靳朝和萬老板的事,在整個銅崗都風聲鶴唳的檔口,還能暗地里給他們提供技支持,腦中突然就飄過五個字“良心企業家”。
到了飯點的時候,三賴的白小車出現在倉庫門口,姜暮眼尖最先看見,跑了出去喊道:“三賴哥,你怎麼來了?”
三賴戴著一副酷炫的大墨鏡,本來臉也不算多大,這一擋幾乎沒有了,他非常帥氣地下了墨鏡卡在領前,一驚一乍道:“你不是都要高考了嗎?怎麼還往這跑啊?”
一眼看去,臺階上還有個在寫題的憨憨,三賴無語地從后座將幾個大袋子拎了出來對姜暮喊道:“過來幫忙。”
姜暮趕跑了過去,幫三賴把后座的袋子全部拎了出來,然后跟著三賴一起搬桌子,把袋子里的打包盒一樣樣拿出來。
三賴對著在忙活的人喊了聲:“洗手吃飯了,吃完再弄。”
不得不說三賴真是個稱職的后勤保障部長,飯菜準備得極其盛,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陸續丟下手中的活。
靳朝洗了手來到倉庫外面點燃一煙,天已經逐漸變暗了,他了幾口煙回頭瞧著潘愷那認真的勁頭,問了句:“能看見嗎?”
潘愷抬起頭驕傲地眨著他的小眼:“5.0的,還可以。”
“……”靳朝哼笑了聲,轉過頭去,天際邊的晚霞逐漸暗淡,他的聲音也變得深沉而悠遠:“這個人我記下了,以后會還你。”
潘愷錯愕地抬頭盯著靳朝看了看,又回頭看了眼正在分筷子的姜暮,靳朝直接將潘愷的頭給擰了過來,下眼皮說道:“是我還你不是,打主意。”
潘愷訕笑道:“不敢,不敢。”
于是吃完飯三賴便跟個老媽子一樣再把兩個小屁孩送回家,一路上還婆婆媽媽地叮囑他們明天考試要準備的東西,順便還侃起了他當年高考的輝煌戰績,道聽途說第一個沖出考場的能上電視,于是為了趕在第一個,當年他還特地穿了雙跑鞋,結果門口都沒有,就一群家長把他圍住問東問西,問得他服都差點被撕了,所以勸告他們千萬不要爭做第一。
但他的勸告和經驗對姜暮和潘愷來說基本鳥用都沒有。
第二天考試靳強特地請了假,趙娟一早就把早飯備好了,吃早飯的期間就跟姜暮說了不下三遍“別張”,姜暮是沒覺多張,就覺趙娟高中都沒上過的比還張。
臨走的時候靳昕跑到姜暮面前盯著,姜暮彎下腰問道:“有事嗎?”
靳昕寫了一張很小的便利給,對說:“你下樓再看。”
姜暮握著那張小小的便利出了門,靳強已經先一步出去攔車了,姜暮走到樓下的時候打開了那張便利,上面畫著小小的心圍一個圈圈,里面寫著兩個鉛筆字:加油!
姜暮的眼睛頓時彎了起來,將便利收好往小區外走去。
手機響了,拿出來看見是靳朝打來的。
接通后,靳朝問道:“出門了嗎?”
“爸已經在打車了,你呢?”
“還在那。”
“你昨晚沒回去嗎?”
“嗯,今天要接個人。”
姜暮笑著說:“考好了有獎勵嗎?”
靳朝似乎也帶了笑:“要什麼獎勵?”
“容我想想。”
電話里安靜了兩秒,靳朝的聲音過聽筒傳來,帶著無法阻擋的悅耳低沉:“暮暮,好好考。”
掛了電話,姜暮迎著朝的,像奔赴戰場的戰士,只是這一次,還帶著靳朝錯失的信念一同踏進考場。
……
靳朝今天的確需要去接一個很重要的人,這人便是章帆的哥哥章廣宇,一周前章廣宇已經輾轉杭州上海兩地把靳朝需要的東西配齊了,怕中途快遞會出岔子耽誤時間,直接請了假人背回了銅崗。
靳朝一接到章廣宇便直接趕回倉庫,一行人馬不停蹄地投維修改造中。
所以在姜暮為了未來斗的時候,靳朝也在為了前路戰斗,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不敢倦怠。
高考最后一天邁出考場的時候,姜暮終于覺在肩上四年的擔子就這麼松掉了,整個人有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潘愷好遠就激地喊著的名字,一蹦一跳跟個大傻一樣朝跑來,興地喊道:“解放了解放了,走走走,今天一定要去嗨下。”
姜暮也難得不覺得他瘋癲,跟著他笑,兩人剛出校門就看見靳朝、三賴還有一個陌生男人站在人群后面。
雖然校門口全是家長,還有拉著標語,捧著鮮花的,場面極其熱鬧,但姜暮還是一眼看見了他們,實在是因為這三個人個子都高,往那一站太顯眼,特別是三賴還穿了他那件印著大紅“中國人”的國T恤,別人手里拿花,他拿的是一面非常袖珍的國旗揮啊揮的,想注意不到都難,讓姜暮深刻懷疑,他是想來蹲電視臺記者的。
姜暮沒想到靳朝今天會丟下手中的活來接,剛準備朝他們過去,就發現有個人比他們先了過去,那人就是章帆,他直接跑到章廣宇面前就問他要手機和煙。
姜暮過去以后才知道,那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居然就是以前給過靳朝圖紙的章帆他哥。
走到靳朝面前對著他笑,把自己的準考證遞給他,靳朝接過仔細看了看,眼里蘊著星火點點,抬起眸對說:“收好,上大學還要用。”
章廣宇喊大家一起去他家燒烤,熱熱鬧鬧地慶祝一下,潘愷跟來接他的小姨打了聲招呼,也跟著他們一道去了。
今天銅崗很多地方都戒嚴,到都是學生和家屬后援團們,他們都沒有開車過來,一群人浩浩沿著街道往章廣宇家走去,路上不時能見開懷大笑的人群,還有不駐足拍照留的學生,整條街都洋溢著撒歡的氣氛。
就連潘愷和章帆都勾肩搭背地唱起了:“我還是從前那個年,沒有一改變
時間只不過是考驗,種在心中信念毫未減
眼前這個年,還是最初那張臉
面前再多艱險不退卻,Say never never give up
Like a fire,Wu oh oh……”
一句沒在調上,大型尷尬現場,且Wu得鬼吼狼嚎的也毫不在意形象。
三賴走在姜暮后,把袖珍小旗子往后領,一開始姜暮還沒注意到,后腦勺頂著個小旗走了一路,直到見嚴曉依們指著笑,才過街邊的櫥窗看見自己跟唱川劇的一樣,立馬拿了下來舉著小旗子就追著三賴跑。
而靳朝和章廣宇走在最后聊著零件上的事,目倒是看著他們哄鬧的影,姜暮追上三賴就是一頓暴捶,還要跳起來把旗子他領子里,靳朝的眉眼也跟著舒展開來。
他不會再回到這個年齡了,也回不去高考那天了,可看著姜暮臉上洋溢的笑,他好像也跟著重新走了一遭,心底缺失的東西終究以另一種形式填上了。
章廣宇家在城中村,過去的自建房,后來還加蓋了小三層,最上面一層有個天臺,隔了兩塊地方,有桌子有燒烤架,弄得像模像樣的,還裝了一圈星星狀的閃串燈帶,姜暮一上去就“哇唔”了一聲。
孩子天生對這種氛圍十足的地方沒有任何抵抗力,章廣宇說是他友去年在某寶上買來裝飾的,太能的,一到晚上自亮,章廣宇友是他高中同桌,后來也過來了,靳朝和三賴他們都認識,晚些時候金瘋子也來了。
為了慶祝這幾個孩子功離苦海,金瘋子還特地大汗淋漓地搬了兩箱酒上來,他再遞酒給姜暮的時候,姜暮向靳朝,今晚靳朝沒有阻止,不過提醒:“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四個字在金瘋子眼里的解讀就是放開來喝,所以一上來就說了一堆漂亮話,幾乎把他畢生所會的語全都用上了,說得那是慷慨激昂,激澎湃,熱似火,然后讓大家喝。
靳朝和三賴他們習慣了,知道他每次喝酒前都要廢話一大堆,不甩他,奈何幾個小屁孩聽得很上頭,一上來就猛喝,好像不喝猛點現不了他們已經從高中這個門檻出去即將為一個大人的勇猛激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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