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有了錢,李家還在鄉里,過得雖比尋常莊稼人好些,在如今的張家面前就差得遠了。
張知魚上還流了一半李家的,自然不能看著沈老娘的晚年過得比這邊兩個老人差。
跟大舅二舅年歲差得遠,除了年節上再難見面,難免偏心常來看的小舅,便決心花這五百兩銀子買得一船一鋪。
兩人一路走一路看,張知魚著心口直嘆,這五百兩責任重大,倒把旁人七八百兩都比了下去。
說來也巧,舅甥二人走得一上午,肚腸都滋哇,兩人便尋思找一館子好生吃一頓外食,張知魚有了錢想喝羊湯,李三郎忍疼帶去一家有名的蒼蠅館子,準備嚯嚯一大碗,也算犒勞自己辛苦一番。
不想走至跟前才知那鋪子已經關了門子,店家只留了個仆從在此轉賣,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聽他講價。
果真是鴻運當頭,張知魚尾快翹到天上去,仗著自己人小,三下五除二鉆進人堆里聽,唬得李三郎也跟著鉆,好容易逮住,就聽耳邊有人道:“大家要買這鋪子且再等幾日,他家必然賤賣。”
說話的是個長了絡腮胡的壯漢,姓應,人稱豬應,就是附近販豬的,張知魚記好,騸過他家五六只豬崽兒,一下就想起來,湊過去道:“應大叔,怎不能買?”
豬應對這心狠手辣的斷子絕孫手也很有印象,家里小豬一日賽一日的壯,又兼縣里正說鹽工的事,一眼也認出魚姐兒,小聲嘀咕道:“姐兒不知,這家鋪子的主人原是個豬狗不如的敗家子,如今遭難正賣鋪子賣船地消災呢。”
張知魚轉轉眼珠,笑:“他家鋪子船地都賣?”
“賣是賣,但這會兒還不是最低價。”豬應見著李三郎也在旁邊,樣貌也有三分相似,只當跟著家人出來找耍子。
長夏漫漫,豬也早賣完了,豬應便跟胡侃起來,笑:“榮大郎是榮家的獨苗,為個娘子打殺了豆腐坊豆腐蘇的獨子,正要被府問罪,這回不死也得層皮。”
人堆里有人接話,唏噓一嘆:“可不是麼,這敗家子家中原本船鋪無數,良田片,好說也得有個八百畝地,只是前世不修得來這麼個討債鬼。”
原榮家是南水縣大商,這代榮老爺年過四旬才得了這麼個兒子,難免溺,榮大郎從個小寶子便逐漸歪了大惡霸,日家走斗狗,還貪,常跟人在館打得頭破流,累得家里不得不變賣家資說和撈他。
如今田地三去其二,就剩幾間鋪子和幾艘船,他端午出門跟豆腐坊的兒子爭奪一個賣葬父的娘,和仆從一起在大街上將人打死了,眾目睽睽如何抵賴。
蘇家也只有這一個兒子,這回榮家送來的銀子就不管用了,蘇家要他償命。走不通此路,恰逢南水縣來了新縣令,他爹娘想著油鹽不進的葉姓老吊客已經走了,正歡天喜地賣地賣船想疏通疏通。
不想新來的知縣更橫,先頭葉知縣還有個笑模樣,打人前好說還得給人整下領,先有個心理準備。
范大人見著銀子就是一聲冷笑,跟銀子和他有仇似的,當下便帶人去了蘇家一趟查探。
回來后就派人四搜尋榮大郎,只等著抓住就將人下獄,到時依律判刑。
榮大郎如今也不知在何,已七八日不曾現了,榮家老兩口琢磨著實在不行賣了田地贖人,好歹保住命。
榮大郎也是個秀才,有功名在,犯罪是可以用錢贖的。只是大伙兒覺得眼下買還有些吃虧,等衙門抓了榮大郎,榮家急得跳腳可不得賤賣家資麼,到時再下手豈不哉?
這是個謀,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榮家素來橫行鄉里,也沒人幫手,那老仆給人掀了老底得面紫脹,轉就要家去。
張知魚心下一,想先看看鋪子,便攔住他道:“你家賣的什麼船?可有廚房大些,能做船宴的?”
老仆此時也心灰意冷,見舅甥二人穿得都尋常,但也下了心氣,想著萬一呢,好歹榮家留下這滴骨,臉上出個笑:“小娘子好運道,正有一艘好船要賣,我家拿回來也不過才使了三年,都沒出過幾次水,跟新的也不差什麼。”
張知魚拉著舅舅要去看船,豬應提來幾豬大骨謝:“拿回家你娘燒把你吃,雖些湯喝起來也有味兒。”
張知魚接下大骨笑瞇瞇道:“謝謝應大叔。”
豬應看他兩個都崽子似的,又聞言魚姐兒想買船,心中嘆一回,原本張家他也是知道的,每次李氏來賣,都只割幾兩瘦的邊角料,還只年節上才來,如今也苦盡甘來,要置產業了。
想到這又沖老仆道:“你若要仗著他們人小就欺負人,休怪我日日用豬糞潑這鋪子的門,到時我看誰家來買!”
老仆險氣死,有心想罵兩句,看著豬應滿的腱子又歇了氣,憤憤道:“我一把老骨頭打得過誰,做這等沒臉的事干什麼!”
張知魚心說你家做的沒臉事兒罄竹難書,只此刻想著宰狗大戶,便忍住,拉著小舅跟他往河上走。
榮家的船就停在柳兒巷后頭的大河上,這條水路慢慢劃個幾日能去太湖,沿岸的風都比春河好得多,一路上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河上停得諸多船只畫舫,富貴人家常晝夜不歇地在這兒尋歡作樂。
這頭的娘子價更貴些,唱的曲子也更雅致,沒什麼靡靡之音。
這船停在這兒指定便宜不了,張知魚打量著四的環境,心道。
那老仆兩張知里頭和李三郎領到一藕花邊上,對著一艘兩層大船就說:“這艘就是老叟東家的船,往日買它時要花一千兩,如今只起價五百兩而已了。”
張知魚笑,好端端的怎麼會折價這麼多,肯定是有古怪啦。
舅甥二人都不是信天上掉餡餅的人,要上去看。
老仆心知也瞞不過,便將兩人帶上船去。
張知魚看著船里的擺設和有些枯萎的綠植,覺得這船還怪好的。
比娘如今租的那艘大多了,看著跟能走遠門出水似的,就是四面都有些風,窗戶開得極大,屋子也,還是按著廳堂擺的家,四都是矮幾,還垂著波粼粼的帳子,一看就是喝花酒,附庸風雅的地兒。
李三郎已經坐過幾回船,一下就看出不對來,又轉看了一會兒,才對魚姐兒嘆道:“這以往是行商的船,被他家拿來改了畫舫。”
“好個敗家子。”張知魚驚掉下,這樣糟蹋東西,將商船照著畫舫改,得吃多酒才干得出來,在張家這會兒都二投胎了,又嘖:“狗大戶這般多樂子。”
老仆想著賣東西,忍辱裝聽不見,還夸這船:“若是沒得宵小,便是走到金陵也不在話下。”
若有宵小自然自求多福,張知魚在心里給他補上后半句。
榮大郎也怕死,以往這船出行得要許多船來配它,周圍還得跟著其他畫舫,便如眾星捧月一般,誰家也不樂用海一般的銀子填這船,所以如今也沒賣出去。
張知魚也不干,但是:“只要三百兩的話,我勉強吃這個虧吧。”
老仆簡直好笑,連連擺手,樂道:“好會說的娘,三百兩買這船,還不如劈了當柴燒。”
拳打惡霸踢知縣
但這回他也算知道這兩人兜里有幾個錢了,下了船兩人說要看鋪子,便轉就將人往小巷子帶。
“那頭小春巷子還有間便宜鋪子在,只因地方小些,一時還沒賣掉,但有個后院能住人,若是小本生意也還不錯。”老仆邊走邊道。
張知魚點頭,過去了才知道小是有多小。
整個鋪子攏共只有三五間屋子,說是有個后院能住人,那院子窄得擺輛板車就站不下人了。
老仆笑:“雖然小些,卻哩。”
李三郎站在院子里看著廊下開得繁的藤蘿,心頭也贊,但賣家知道了難免坐地起價,只不吭聲地皺眉轉。
而且這鋪子還靠著河,來往都方便,離張家也就隔了三五條巷子,日日回家也方便。他還當是買給張家兒的,全沒往自己上想。
不過這般好下,李三郎還覺得這房子貴。
南邊的巷子最好的是紫巷,再往前走就是些尋常富戶居所了,竹枝巷子只能說中等人家,不愁吃喝而已。
小春巷子比不得那等人家,附近也三教九流混雜,這鋪子賣得也不便宜,需要一百兩銀子,張家小院當時攏共也就花了二百兩,不僅是王阿婆和張阿公的積蓄,還有老胡大夫留給張阿公的一百四十兩。
所以用這一百兩買個小春巷的鋪面是很不值的。
老仆笑:“那頭背后就是河,賣些小玩意兒還使得,總有許多娘子婦人來買花用,也不怕虧了銀錢。”
張知魚拆臺專業戶,哼哼:“不虧你家怎麼賣它,還不得留著下金蛋。”
還不是家里有個敗家玩意兒麼,累得祖業都丟干凈,老仆險給兌死,對著窗戶吹風下氣,心頭對榮大郎也生了幾分怨,這猴兒真該小時丫鬟時就狠狠打,這會兒麼,說什麼也晚了!
不過這鋪子雖然貴些,但有句話正說到張知魚心坎里,離著張家近啊!
這點上完全跟爹張大郎一個樣兒,都是頂家的人,父兩個都認為,一家人就得住在一塊兒,到死也不分開才好呢。
等接了沈老娘過來,也吃兩家飯,可不得死。
只這事兒還得小舅喜歡才行,張知魚轉頭問:“舅舅,你想過以后要做什麼不?”
“還能做什麼?”李三郎笑,“就乘船就在江南倒騰些米布玩意兒賣賣。”若要去更遠的地方,他還沒想過,江南這樣多的大戶莫非個個都往外走麼,做小生意也可以發家嘛。
張知魚想起以后開遍全國的連鎖小商鋪,深以為然,直夸小舅有眼,這是一眼看千年吶。
老仆見這兩個旁若無人地商量起如何發家的事兒,又念及自家日薄西山,心里酸得要死,還不敢嗆聲把人嚇跑了,只覺心中如有針刺,一會兒功夫上就起了一串燎泡,看著跟香腸似的。
得,又一個說話風的來了。李三郎都沒眼看這兩人,說話跟鴨子一個樣!遂了頭去瞧水面靜神。
張知魚想起自己以后難免跟脂打道,完全可以買下來,讓小舅賣的胭脂,也不讓貨都放在船上和別的鋪子寄賣,當下便決定掏錢買下來。
便問小舅:“舅舅,你覺得這個多銀子好。”
李三郎頭也不回:“八十兩不能再多了。”
張知魚點頭:“那我買給小舅不?”
“不!”李三郎跟挨了踹的狗似的,又兇又惡:“你小舅要買那也得花自個兒的錢,讓外人知道我花你的,我還活不活了。”
他也覺得這房子不錯,以后自個兒娶了媳婦兒住,再把老娘接過來那人生才有滋味兒呢,只他如今就四十五兩銀子,如何也不能拿來花了,遂拉著魚姐兒就往外走。
老仆急了,忙說:“價格可以再談!”
“哼,三十兩銀子,你賣麼?”李三郎在巷子口站著問他,“這個數我就買。”
老仆心說,這兩人鬧了半天是尋他做耍子,一個兩個都這般會砍價,也冷了臉:“除非我家爺明兒就要死還差不多!”
這鋪子對面是一家糕點鋪,專賣些蘇式點心,也設了座賣冷飲,六月已經熱起來了,里頭這會也坐了些食客。
舅甥兩個聞著味兒腸轆轆,也要回家,就見里頭出來個癡的綠男人,一臉的橫,瞧著跟癩蟲合/蟆一般無二。
“阿彌陀佛,竟找著爺了。”老仆見了蟲合/蟆卻喜得渾都抖起來,閃著淚花哽咽:“爺在外頭吃了大苦,都瘦得沒人樣兒了。”
李三郎笑噴,瘦?開玩笑,小寶見他都得以為是同宗!
榮大郎沒能搞到娘,心中本就不樂,又悶頭逃竄這幾日,早憋不住想尋樂子了,只覺這老仆一把年紀還沒眼水,這般不知好歹,見著人不尋思給他弄來,還在外頭閑話。
遂也不理他,只專心打量李三郎和魚姐兒。
魚姐兒一雙眼睛跟李三郎長得一樣,都會說話似的,兩人都是掌臉,只李三郎眉骨更利些,魚姐兒更偏張家人的鵝蛋臉。
不消細看就知是人。
榮大郎大喜:“正愁沒耍子,你兩個還買什麼鋪子,不如留下來,一起跟在爺邊做個侍候筆墨的兒,往后多銀子都人把你。”
張知魚笑噴,心說小舅啊小舅,你還沒找著中意的娘,先做花被個惡霸看上了。
這巷子人來人往,街邊就有巡邏的捕快,李三郎不怕榮大郎,也也不理他,氣呼呼地張喊道:“榮大郎在此!榮大郎在此!”
老仆大驚失,冷汗都下來了,苦苦勸說榮大郎快跑,又罵這孩子不知事,都被府蹲著逮了,還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
榮大郎哼哼:“老東西會敗興,我進去了自有爹娘救我。還怕幾個衙役了?”他對這事兒還不以為然,這幾日被兩個狗子帶著東躥西躥,早不耐煩了,趁著兩人給他買食的功夫就大搖大擺地走出來閑逛。
店里也有人知道榮大郎的,便湊到他跟前兒想按住這人扭送府,榮大郎也有些蠻勁,并不怕面前的人,揮手就要打起來。
人堆里慢慢走來一人,笑道:“榮呆子,你好大的威風,你是想現在進衙門,還是等會兒再進去?”
張知魚定睛一看,笑道:“小關大人!”
小關公公三兩下走到魚姐兒和李三郎跟前兒,鼻孔朝天看榮大郎:“我看還是現在進去比較吉利。”
說完就要去抓榮大郎。
榮大郎自小金銀堆里長大,看著小關公公的厚靴就知道是家的人,心知惹不起,被老仆和趕來的狗子好說歹說,才被抱著一溜煙兒地往外跑。
只他如何跑得過離弦之箭似的小關公公,轉眼就讓人五花大綁地丟到衙役腳邊兒上。
老仆和狗子見爺沒了,都臉慘白,連滾帶爬地往榮家通風報信。
小關公公懶得理這些雜碎,他在船上跟李三郎混得不錯,便蹭在兩人后頭一起去了張家。
張家人自然奉他為座上賓。
一時酒足飯飽,小關公公便吐了心聲,他跟范安干了一架,正離家出走找地方住。
張知魚心說小關公公還怪威風的,拳踢惡霸,手打知縣,螃蟹也不敢這麼橫吶。
小關公公看個蘿卜頭心思一看一個準兒,道:“他就是個兒事兒,得要命,還是個鋸葫蘆,跟他住一日,半條命都去了!”
張知魚說:“沒事兒你就住我家好了,我家有房子。”
和夏姐兒住一屋,挪一間出來很容易。
張家人開始都還有些拘謹,沒過兩天就放松了,張知魚看著跟街坊湊話的欽差太監,跟慈姑嘆:“小關公公是個碎子。”
旁邊站著的孫婆子一聽這話兒,又悄悄地回房栓了門,老了,惜命!
作者有話說:
待會兒捉蟲。
謝在2022-05-16 09:43:07~2022-05-17 09:46: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uki 1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moukaka 36瓶;就我柚子吧、夏的網 30瓶;我天原來可以改名啊、最最、寶簾、西柚味 20瓶;韶、YUONNEI、月暖凹晶館、終北yoo、圓滾滾、風格的羽翼、濘 10瓶;一朵油芙 9瓶;南又晴、就不搞名字、清茗、jamjam 5瓶;27356573、玖玖、natsuki、helen0408123、懶懶的笨笨、當時明月在、格子 2瓶;pandaandkai、單荔枝也很甜、黑米派、當前一家之主、乙九九乙、絕不混吃等死、木呢 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蘇府千金,名曰霓錦,二八年華,姿容冠世,豔絕京城。 有一天,她因為過分美貌,被未婚夫……退婚了?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紅顏命薄,紅顏命苦,紅顏命不好的時候,紅顏重整旗鼓,嫁入了東宮。 一眾吃瓜群眾:???
女法醫魂穿天陵王朝,父不在,母不詳,隻為一個恩情嫁給當朝殘廢毀容七王爺。
小七混跡魏國軍營數載,無人知曉她的女兒身,直到淪為燕軍俘虜,被帶到燕國公子許瞻面前。初時,許瞻說她名字低賤,只叫她“魏俘”。她討好道,“公子覺得不好聽,便為小七賜個名字罷。”他輕笑一聲,“你在我眼里如同死物,不必有名字。”為了活命,她又建議,“公子帶我回燕國罷,我很會侍奉人。”他的話刻薄低冷,“燕宮宮人婢子眾多,不缺你一個。”后來她一心想回魏國,許瞻卻將她困在燕宮,不許她走了。宮門嵯峨,殿高百丈。他寬衣上榻,欺身迫來,“小七,你刻在了我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