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冬穎和唐磊峰睡得早, 起得也早,周日早上,兩人七點多就起來了, 輕手輕腳地去客衛洗漱。
韋冬穎做好早飯和丈夫一起吃, 之后坐去沙發上看電視。
新房里的電視機沒有直播,需要打開應用點播, 唐磊峰戴上老花眼鏡, 拿著遙控研究半天才找到視頻平臺, 看著那些熱播綜藝和電影連續劇, 都沒什麼興趣,真正想看的是CCTV新聞頻道。
兩夫妻隨便挑了部抗戰劇看, 一直看到九點多, 唐磊峰問:“他倆怎麼還沒起床?”
韋冬穎說:“噓……小刻半夜兩點還在工作呢,很辛苦的,一個禮拜就休這一天,讓他多睡會吧。”
又坐了會,韋冬穎看著窗外的大太, 問丈夫:“老唐,這小區環境還不錯, 今天天氣也好,要不我陪你下去散散步?走累了找個地方坐會兒, 怎麼樣?”
唐磊峰覺得可以:“行,反正有電梯。”
韋冬穎便攙著他出門, 關上門后, 兩人看到那個指紋鎖, 同時想到一件事——他們沒鑰匙, 兩個小的還沒起床, 一會兒怎麼進屋呢?
唐磊峰呆愣過后笑著搖頭:“算啦,等他們起床再回來吧,總不會睡到中午去。”
——
要不是記掛著有客人來,江刻真能睡到大中午,唐亦寧醒得比他早,走出臥室去找爸媽,很快又驚慌失措地跑回來,撲到床上大:“江刻!我爸媽不見啦!”
“什麼?”江刻頂著一頭發坐起來,“怎麼會不見的?”
唐亦寧要給媽媽打電話,看過手機才松了口氣:“哦,沒事,他們去樓下散步了,說我倆起了給他們打電話,他們再回來。”
江刻一看時間,剛過十點半,起床去洗漱,說:“你在家待著,我刷個牙去接他們。”
這天天氣晴朗,秋宜人,江刻下樓后沿著小區主路一路尋去,很快就看到了唐磊峰和韋冬穎。
那是小區里的兒游樂區域,安裝著大梯、蹺蹺板和秋千架,還有一個大大的沙池。
因為是周日,有很多小朋友被大人帶著在玩耍,沙池里也坐著幾個小孩,拿著玩鏟子和塑料小桶在挖沙。
沙池邊有幾張木質長椅,唐磊峰和韋冬穎就并肩坐在長椅上,曬著太聊著天。
唐磊峰不知說了什麼,韋冬穎笑得前俯后仰。
一片樹葉從枝頭飄落,落在韋冬穎的頭發上,沒察覺,唐磊峰抬起左手幫摘下葉子,沒丟掉,用那葉子去撓了下妻子的臉,換來韋冬穎“嗔”的一眼。
是的,就是嗔,出現在一位五十二歲的中年人臉上,江刻竟一點也不覺得違和。
唐磊峰的右手無法彈,僵地擱在右大上,韋冬穎的左手握著他的右手,從江刻見到他們那一刻起,那兩只手就沒分開過。
他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那對夫妻,心里不幻想出他和唐亦寧變老后的模樣,是不是也會如此恩?即使時改變了他們的容貌與態,甚至剝奪了健康,他們是不是還會像年輕時那樣,牽著手,并著肩,坐在長椅上曬太?
有個剛學走路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跟在后喊:“小寶慢點,慢點跑!”
江刻低下頭,在小男孩要撞到自己時拉住了他的小手。
那小手嘟嘟、綿綿,小男孩抬頭看他,眼睛亮得像兩顆大葡萄。小家伙沖他咧笑,里只長著四顆牙。
江刻看著他被抱走,再回頭向長椅時,發現岳父母已經看到他了,正在對他招手。
江刻邁開長向他們走去,邊走邊喊:“爸,媽。”
——
韋秋敏一家是下午來的,帶著喬遷禮。
禮特別實用,是一臺掃地機人,據說是蔡東東挑的。
江刻喜歡極了,作為一個IT男,他肯定喜歡這些智能電,曾經也想過買一臺,只是之前積蓄被掏空,暫時沒舍得下手。
新房里待著七個年人,變得越發熱鬧,唐亦寧做導游,領著小姨一家參觀新居。韋秋敏對房子贊不絕口,說雖然是89方,看著一點都不小,布局合理,裝修也很漂亮。
沙發上坐不下,大家把餐椅搬過去,圍著茶幾邊看電視邊聊天。唐亦寧給他們端上各種水果和零食,給長輩們泡好綠茶,韋秋敏吃著開心果,問:“寧寧,晚上誰做飯呀?”
唐亦寧說:“今天江刻掌勺,不是說好了的嘛。”
韋秋敏笑著問:“他一個人行不行啊?你不去幫個忙嗎?”
“你指不如指我。”韋冬穎說,“能干啥?不添就不錯了。”
大家哄笑,唐亦寧氣得去小姨邊,抱著的胳膊說:“小姨,我媽不我了,現在更江刻。”
“別說你媽了,我也更喜歡江刻!”韋秋敏拆外甥的臺,“想當初,江刻跑你家門口來堵你,你還對他答不理,要不是我和你媽急中生智把他抓回家,有你現在的好日子過?”
唐亦寧瞪大眼:“我哪兒過好日子了?”
“你這日子過得還不舒服啊?”韋秋敏睨,“當初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麼好的小伙子都看不上,蔡東東要有江刻一半好,我都要燒高香。”
無辜被拉踩的蔡東東:“媽,我是你親生的嗎?”
這時,江刻從廚房出來了,因為有客人,他和唐亦寧都沒穿小熊睡,上就是T恤和運,長袖挽過手肘,加上一件藍圍,十足的居家好男人模樣。
只是他手里抓著一只黑不溜秋的大甲魚,活的,樣子有點稽。江刻神為難地對幾位長輩說:“那個……我從沒殺過甲魚,超市不給殺,你們誰能幫我殺一下?”
韋秋敏都要笑噴了:“你干嗎去超市買甲魚?菜場買的都給殺。”
唐亦寧說:“他激唄,今天要吃的甲魚和大閘蟹,前天晚上就買好了,也不怕死掉。”
江刻說:“我買的時候問了,說放幾天不會死,河蝦我是今天買的,那些蟹都還活著,我看過了。”他又晃晃手里的甲魚,“我真的不會殺這個,你們誰幫幫我?”
那只大甲魚估計知道自己大限已到,著腦袋不彈,唐磊峰、韋冬穎和韋秋敏一齊看向老蔡,老蔡吐掉花生殼,無奈地站起:“我來殺吧。”
大甲魚:嗚嗚嗚……
新房的餐桌也可以變形,平時是長方形,靠墻放,來客人后抬出來,翻起兩邊桌板就變一個圓,直徑1.2米,七個人能坐下。
這天的晚餐,江刻使出了畢生功力,韋冬穎幫他打下手。有些菜,他得對著手機上的菜譜現學現做,偶爾問問丈母娘放多調料合適,韋冬穎隨他去弄,也不會在邊上指手畫腳,怕打擊他的積極。
江刻膽子比唐亦寧大,敢起大油鍋,敢理各種生,翻炒時作大刀闊斧,不會像唐亦寧那樣又跳又,生怕被熱油濺到。
他準備了十幾道菜,八只大閘蟹是主菜,還有清蒸甲魚、油河蝦、雪菜黃魚湯、白斬和紅燒,配上一些小炒和蔬菜,陸續擺上桌后,琳瑯滿目,又一次引來韋秋敏的一通夸獎。
大家在餐桌邊坐下時,菜還沒做完,江刻招呼唐亦寧擺碗筷、倒酒水飲料,擺足了一家之主的派頭。
韋秋敏喊他:“小刻,菜夠了,別做啦!你一起來吃。”
江刻在圍上手,笑著說:“很快就好,小姨你們先吃,備好的菜不做完放明天就不新鮮了。”
尋常百姓家就是這樣,大廚在做菜,客人們會先吃起來,要是等全部菜做完一起吃,前頭的菜就冷了。
可百姓與百姓家也會不一樣,在唐亦寧家,大家都會自發地把一道菜里的好東西留給大廚,比如那盤白斬里的。
白斬是冷盤,只有半只,蔡東東年紀最小,以前兩戶人家一起吃飯,一只或一只鴨,他都能和表姐各分一個,這次看到那個,筷子就了過去,被韋秋敏用手擋住了。
說:“這個是你姐夫的。”
蔡東東收回筷子:“哦。”
唐磊峰和韋冬穎都沒吭聲,唐亦寧作為主人不好意思,忙說:“東東你吃吧,還有半只呢,就是怕菜多沒切出來。”
“不用給他,給江刻留著,今天他最辛苦。”韋秋敏夾了一塊給兒子,“跟你姐夫學著點,看看人家,又會賺錢,又會做菜,手上有本事永遠都不愁肚子。”
蔡東東被打擊了半天,氣道:“你們怎麼不去說表姐?說我干什麼!”
韋秋敏說:“你表姐是孩,你姐夫是男孩,你也是男孩,不說你說誰?”
韋冬穎說:“誰說我們沒批評你表姐了?你倆就是那什麼,一丘……什麼來著?”
唐磊峰:“一丘之貉。”
“對,一丘之貉。”韋冬穎指指兒和外甥,“都是懶蛋!”
唐亦寧、蔡東東:“……”
江刻把黃魚湯端上桌后,所有的菜都齊了,大家趕招呼他坐下,江刻說:“我第一次做這麼多菜,水平比不上媽,大家多包涵。”
老蔡說:“沒有沒有,很好吃了!每道都好吃。這蟹買得真好,膏很厚,我今年還沒吃過這麼好的蟹。”
唐磊峰和韋冬穎都很有面子,想起昨天來的時候,唐磊峰還怕江刻菜買得不好,會怠慢小姨子一家,和妻子商量去買幾只大閘蟹做門面。唐亦寧卻說:“不用買,江刻都買好了,一百五一斤呢,專賣店買的,個頭大。”
江刻摘掉圍,終于可以坐下歇口氣,發現自己的碗里已經有了許多菜:一個、一只甲魚、一堆油蝦……邊上還擱著一只大閘蟹。
唐亦寧拿著紅酒瓶問他:“你喝酒嗎?”
江刻看看兩位男長輩,說:“喝一點吧。”
唐亦寧給他倒上紅酒,韋秋敏先對他端起酒杯:“江刻今天辛苦啦,來,小姨敬你一杯,恭喜你和寧寧喬遷新居!這房子好得很,有了家,你倆以后就要好好過日子,小姨祝你們工作順利、婚姻滿、早生貴子,鈔票大大得賺!”
所有人都端起杯子到一起,江刻又又累,心卻很興,眼睛看過這一桌子人——五個月前,他們都還是陌生人,現在了他的家人。
他端起酒杯由衷地說:“謝謝小姨,也祝你和姨父,還有爸媽,健康,長命百歲。”
一百五十塊一斤的大閘蟹果然膏厚黃多、質細膩,甲魚燉得爛,河蝦新鮮又Q彈,大黃魚很貴,是江刻以前本不會買的水產,用雪菜煮湯是丈母娘教的,味道真的很鮮……
江刻想不到自己如此厲害,有一天居然能搗鼓出這麼多菜,心里一高興,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搭著唐亦寧的肩跟說悄悄話:“老公能干嗎?”
唐亦寧:“……能干。”
江刻:“喜不喜歡我?”
唐亦寧:“……喜歡。”
“我也喜歡你,以后給你做龍蝦,做牛排,做日料。”江刻有大志,右手一揮,“我也要去考廚師證!我要做米其林五星大廚!”
唐亦寧:“……”
據淺薄的閱歷,米其林好像最高只有三星?
吃完晚餐,韋冬穎和韋秋敏幫唐亦寧收拾餐桌,江大廚已經歪在沙發上起不來了。
時候不早,韋秋敏說由來送姐姐姐夫回文興橋,省得唐亦寧再大老遠地跑一趟,唐亦寧也不和小姨客氣,道過謝后送他們下樓。
韋冬穎這趟過來也有點考察的意思,對結果相當滿意。本來就喜歡江刻,現在更是半點病都挑不出來,挽著兒的手要好好和江刻過日子。
“錢是賺不完的,最重要,瞧瞧你爸,垮了,有錢也沒法福。”韋冬穎對兒說,“你告訴江刻別老熬夜,他現在是年輕,還扛得住,但這就是支啊。電視里老有他們這個行業的人猝死的新聞,我每次看著都心慌,他大半夜的還要工作,這樣真的不行。”
唐亦寧說:“我知道的,媽媽,我會提醒他。”
“他喝多了,你晚上照顧他一下。”臨分別前,韋冬穎拍拍兒的手,“他以前過得苦,爹不疼娘不的,現在和你結了婚,你和他,還有我和你爸,我們就是一家人。你爸雖然對你們暫時不辦婚宴還有點計較,心里其實明白得很,知道江刻是個好小伙子。我們也不管你和他以前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只往后看,你倆要學會同舟共濟,同甘共苦,因為你倆是夫妻。”
小姨的車開走了,唐亦寧坐電梯上樓,心里還想著媽媽的話。
和江刻登記結婚四個月,之前住在出租房,搬過來后,又一直在培訓,其實沒有長時間地在新房住過,加上他們沒辦婚禮、沒拍婚紗照、沒買婚戒,在單位還婚,唐亦寧其實一直沒有完全投到“妻子”這個角里。
覺得自己和江刻像在談,有那種酸酸甜甜的覺。不像以前那麼抑了,會在他面前撒耍賴,說話也不再瞻前顧后、唯唯諾諾,就怕被他知曉的心事,變得直白又大膽。
窗戶紙都不知是什麼時候捅破的,那個可惡的男人突然大變,觍著個臉對親親抱抱舉高高,“老婆老婆”喊得極其自然,之前說“我你”,今天居然說“我喜歡你”,都把聽呆了,覺得這就是一場詭異的、倒退式的。
不過,在長輩們來家里吃過飯、又祝福了他們后,唐亦寧終于清醒地認識到,不管心里如何,在別人眼里,和江刻就是一對恩的夫妻。
結婚了,有了婚房,那個暗六年的男人,現在了的合法丈夫。
唐亦寧回到家,江刻居然不在沙發上,喊了一聲:“江刻?”
“嗡嗡嗡”的聲音由遠而近,唐亦寧往前走幾步,看到那臺灰的掃地機人從主臥轉出來,江刻搖搖擺擺地跟在它后,眼睛一直盯著它,掃地機人轉進書房,江刻又跟了進去。
唐亦寧:“……”
去書房把江刻拖出來,問他:“你在干什麼呀?”
“監督它掃地!”江刻這晚真喝多了,大概是太過放松,臉頰紅通通,眼神都在發飄,“我看看它掃得干不干凈,它有點笨,剛才一直在主臥打轉,找不著門,還是我把它踢出來的……”
唐亦寧頭疼:“你趕洗澡吧,洗完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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