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鬼打燈,子時半,走山來。
原來爺爺言裏說的,就是走山老喬!
這位老喬我曾經見過幾次,他是一位走山人,之前來過我家,和爺爺關係很好,但我並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喬師傅,我爺爺他……」
我乍見救星,心裏酸楚,一句話沒說完,頭就哽住了。
喬師傅嘆口氣,說:「這也是劫數,誰都沒法子。不過你們現在想要出村,只怕是出不去了。」
他把手裏的馬燈掛在了橋頭,又看看周圍的村民,開口說道。
「有我的燈在這,那些邪祟一時半會不敢過來。但這場劫數還沒完,它們不會離開。除非……」
他目落在我的上,一字字說:「你爺爺的死是天數,但那些邪祟,是奔著你來的。」
「奔著我來的?」
我不由驚訝,剛才我一直以為,是因為爺爺去世,才導致百鬼圍村出現,怎麼是為我而來?
他這一說,村民們面面相覷,不知誰喊了一聲:「果然是他,剛才我們就說,要不是因為他,也不會出這個事!」
眼看人群里又有些起來,喬師傅臉一沉:「吳常埋在地下三年假死,就是為了躲過這場死劫,也是救村裏人的唯一方法。但一個月前,吳常爺爺找到我,他說他大限將至,一場劫難已不可避免。如果不是你們這些人壞了良心,提前將吳常挖出來,本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眾人齊齊震驚,啞口無言,喬師傅繼續說:「正是因為你們將吳常挖出,導致死劫提前發,村裏人才會遭殃。所以罪魁禍首,就應該是你們!」
人群里死一般的寂靜,短暫的沉默后,又有人小聲嘀咕起來。
「既然這樣……那剛才要是把他燒死……不就沒事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說這話的正是
而且還有不人也隨聲附和,滿臉怨念,但卻不敢大聲說話。
我不由冷笑,這些村民果然救不得。
明明是他們惹的禍,反倒怪我!
「喬師傅,要怎麼樣才能送我爺爺安然歸葬?」
我不再理那些人,手扶棺木,含淚問道。
喬師傅不語,上前用兩手指敲了敲棺木,口中念念叨叨地說道:「卯為玉兔,酉為金,日頭東升落西去,今有亡人不起棺,走山尋踏天梯!」
他念完了這幾句話,便喊村裏人:「你們來幾個人,把棺木抬到祠堂,在丑時之前,如果百鬼退去,方可下葬。否則,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村裏人不敢不聽,奇怪的是,他們上前再抬棺木,這次竟然很輕鬆就抬了起來。
「你跟我來,你爺爺給你留了東西。」
喬師傅也不理那些人,帶著我一起來到了祠堂。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這裏,祠堂外上百號人,有的眼地著我,有的神不定東張西,還有的嘀嘀咕咕,暗地商量。
爺爺的棺材就落在祠堂正廳外,喬師傅帶我進祠堂裏面,隨後從上取出了一塊掌大的黑令牌。
「你爺爺一輩子出馬行道,但你也應該知道,他立的是仙鬼兩堂,乾的是收池人的活。而他之所以會炸堂亡,其實也是為了你。」
「這是為什麼?」
我完全一頭霧水,他嘆了口氣,說:「收池人上天道,下恤眾生,雖然很多人不理解,但實際上做的功德最大。只可惜,收池人到了晚年的時候,許多修鬼道的眾生尚未功,就必須要收池人的後代來接替。」
「你爺爺不願如此,他希你一生能做個普通人,而你偏偏胎坐命,靈產子,那些鬼道眾生早就看中了你。所以他才會將你埋地下,希能化解此難。」
「在他的計劃中,只要將你埋地下三年,騙過那些鬼道眾生,他就有機會將仙鬼兩堂的所有眾生送深山,從此洗手不幹,再把你挖出來,還復生。」
「但很可惜,他沒能熬過三年,大限將至,氣消功散,再也遮蔽不了天機。他堂上鬼道眾生得知你是假死,直接炸堂,你爺爺承不住,才會一命嗚呼。」
「不過他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提前已將鬼道令放在我那,他說,等他死後,村人無良,定會將你挖出,和他一起燒掉。而那些鬼道眾生一旦知道你被挖出,就一定會來找你索命,全村人都會遭殃。所以,他讓我子時半趕來,救你一命。」
「他還說,如果事急迫,無法迴轉,就把這個千鬼令給你,以此便可號令百鬼,只要你同意接下他的鬼堂,繼續供奉百鬼千靈,這場劫難自然化解。」
喬師傅一口氣將事原委說出,我方才恍然大悟。
他手裏的千鬼令並不大,通墨黑,不知是什麼材料製,高約有十七八公分,一掌可握,四面均有符令,正中是一個篆字:鬼。
一定要接下鬼堂,才能安然化解這場劫難麼?
但爺爺是因它們而死,如果我接下千鬼令,豈不是向它們屈服,以後也要做收池人,和爺爺一樣供奉那些孤魂野鬼?!
可爺爺生前一直想讓我做個普通人,他費了一番周折讓我假死,逃過此劫,我要是接了令,那爺爺就白死了!
想到這裏,我心一橫,問道:「喬師傅,我要是不接千鬼令,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喬師傅一笑:「不接千鬼令,那你就要接下你爺爺的仙堂,但千鬼炸堂,眾仙也牽連,現在你爺爺仙堂的仙家已經走了大半,需要你重新將仙堂立起來。」
「立仙堂……我要怎麼做?」
和立鬼堂相比,我還是可以接立仙堂的,畢竟仙堂之中的胡黃常蟒四家大多都是正修,是講道理的,跟孤魂野鬼完全不同。
「這個就有一些難度了,你得先回家一趟,把堂單收起來,拿去村外土地廟燒了,百鬼自散。」
喬師傅說得輕描淡寫,但我心裏卻是微微一沉。
現在村裏說不定已經進來了一些鬼妖邪祟,再說變的杏花嬸還在村裏,不知潛伏何。
外面那些村民,我已經對他們失了,回家取堂單這件事,恐怕也沒幾個人願意幫我。
更何況,取了鬼堂單后我還得獨自走過河邊的小橋,再往東走二百米,才能走到村外的土地廟。
這條路上,必定千難萬險,無數邪祟攔路。
能不能活著回來,完全是個未知數。
喬師傅注視著我,等待著我的選擇。
是屈服,還是反抗?
我深吸了口氣,對著守在祠堂外面的四愣叔說了一句。
「叔,幫我找一把柴刀過來!」
四愣叔很快拿了一把柴刀過來,我接在手裏,一點也沒有猶豫,直接就把那塊千鬼令一劈兩半!
然後,把柴刀在了腰間。
「喬師傅,我這就回家,燒掉鬼堂單!」
我的養父母在去世之前留給我一封信,讓我每三年搬一次家。這似乎是讓我在躲避著什麼。開在山洞裡的神秘祠堂,布滿棺材的環形棧道,不停沖鋒的詭異陰兵,悄無聲息的大臉屍胎......當大伯和二伯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終於明白那封信真正要說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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