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崇月沒有移開手, 只是了夏皎的頭頂,的頭發到如同剛剛盛開的公英,一蹭, 仿佛連帶著他的心臟也被春天草尖尖了一遍。
溫崇月問:“今天是檢查作業的時間?”
夏皎說:“是溫老師驗收教學果的時間。”
上次, 李聯給溫崇月寄來的一些檔案和書信中的確有夏皎當時的作業和溫崇月的修改批語。當時溫崇月和朋友一塊兒做這個工作雖說是為了賺錢, 不過在教導方面也是盡職盡責,溫崇月就是這樣的格,要麼不做,要做就得負責。
人最重要的事是為自己做的事負責, 既然選擇擔任教育者一職,就要對學生負責。教書育人,哪怕僅僅是輔導班老師, 也不能有悖“老師”這一稱謂——至, 那個時候的溫崇月和李聯, 都有著同樣的理想追求。
只不過當時的溫崇月眼中,夏皎和其他的同學沒有太多區別,他對這些學生一視同仁, 絕無偏頗。溫崇月在批改作業的時候也是如此, 糾正語法上的錯誤,再勾畫出拼寫錯的單詞,指出時態上遇到的問題。彼時的溫崇月記得這個學生基礎差, 因此在前幾次的作業批改中, 都留下鼓勵的話語。盡管夏皎的作文寫得并不好,錯頗多, 溫崇月仍舊激勵, 夸贊的進步, 或許只是使用了一個小小的高級詞語, 再或者功地用對了一個從句。
他總能從這些寫得磕磕絆絆的東西里面找到閃閃發的點,再微小也不放過。
溫崇月向來認可激勵教育,對待所有的學生同樣如此。不過,那些鼓勵都是老師對學生的,而非丈夫對待妻子。
有些鼓勵和幫助,溫崇月只會耐心地給予夏皎。譬如在日積月累的時間中,他教夏皎如何更好地一些運,教了解彼此,鼓勵,擁抱。但有些東西,溫崇月沒有教,很聰明,一點就通。就像手指被溫暖所包裹,夏皎像是在吃巧克力雪糕,又像是在吸順著茶吸管向上的燕麥粒,其實并沒有做出多麼刻意的表,只是一副認真努力吃東西的模樣。如此惹人憐,令溫崇月不由得怦然心,想要讓對方吃的并不單單是現在這些。
夏皎絕對是優秀好學生,最信奉努力能比得上天賦。所擁有的教育條件并不算好,基礎糟糕,那就重新一步一步積累、埋頭學習。
在這件事上也是十分努力,知道溫崇月喜歡被人他的背,尤其是當夏皎正面擁抱,將手掌搭在他背上留下抓痕的時候,溫崇月總會發出滿意的哼聲。他的喜好并不難揣,比如被咬肩膀,他會笑著安夏皎并更兇悍幾分;比如被夏皎勾著脖頸親吻時,溫崇月也會摟;再比如他喜歡夏皎一些遵從本能而發出的無意識語句,夏皎直白的語言能讓他更放松。
取悅對方并不困難,或者說,互相取悅?夏皎在合格老師的帶領下已經功學會泰然自若地這些。風從臺半開的窗戶中飄然穿過,夏皎坐在月亮上搖搖晃晃,往后倒,又被月亮擁懷抱之中。華萬頃,月融融,水潺潺。
這是十一月的普通一晚,兩只貓咪跑去臺上勾肩搭背,月落皎皎。
次日工作時,夏皎將溫崇月給裝好的那些糖果全都帶到店里,按照他的說法,向同事道謝、分發。同事們大多笑著接過,唯獨郁青真神思恍惚,心不在焉。
夏皎不免追問幾句,郁青真緩過神來,終于勉強出口:“……我覺事好像有些不對勁。”
說這些話的時候,夏皎將花剪歸類。
今天上午店里不是特別忙,夏皎順手將工作臺清理了一遍。
覺自己仿佛被溫崇月“同化”了,沒事的時候也喜歡整理一下手邊的東西,要做的整潔才好看。
郁青真就站在的工作臺旁邊,正在吃糖,慢吞吞的,像是牙痛。
夏皎頭也不抬,關心重點:“錢都拿回來了嗎?”
郁青真有點吞吞吐吐:“……嗯,還沒。”
夏皎轉過臉,嚴肅臉,盯著郁青真:“你瘋啦?”
郁青真沒見過這模樣,夏皎是眾所周知的脾氣好。這麼一個老好人忽然做出兇的模樣,讓郁青真有點招架不住。
舉起手,無奈說:“但……賺錢啊,皎皎。”
郁青真也有難。
富貴險中求,見識過基金和票市場的震,只想著趁著這個機會撈一把,之后再也不干了。
想著只做這麼一次,如今未免有點鋌而走險的意味,只祈禱再多賺一點,再多賺一點就收網。人心總是不滿足的,也就只貪這一回。
“怎麼個賺錢法?”夏皎冷靜下來,直截了當地問,“你又往里面投錢了?”
郁青真眼神飄浮:“沒有。”
“說實話,”夏皎說,“青真,這是大事。”
最終還是拗不過,郁青真終于松口,解釋:“其實我投的也不算多,就是又往里面投了兩萬——有五千都是前幾天投資掙得……”
郁青真還真沒見過夏皎這幅模樣,不知道為什麼,也有些心虛,莫名有種上學沒完作業、面對老師質問的古怪。
自己回顧著前幾天賺錢的事,和夏皎解釋,現在往里面多投錢是為了“建倉”,按照男朋友的話說,這“弄好自己的資金盤”。對方說了,這樣能賺一次大的,當然,本也高,郁青真沒那麼多錢,對方也說他出一部分,先替郁青真補上一部分。剛才郁青真還看了,對方往賬戶里轉了50000多虛擬貨幣呢。
夏皎問:“你怎麼知道件有沒有問題?”
郁青真愣了一下:“他不至于為了這點錢,專門制造一個件騙我吧?”
夏皎未置可否:“這幾天看新聞沒有?有人弄了個仿造學信網的微信小程序,做的以假真,學歷造假——萬一對方是團伙作案,你怎麼確定對方會不會專門用假件和假數據騙你?”
郁青真被夏皎的話嚇到了,想起來那個新聞。喃喃:“但我的錢都還在那個件里面……”
“前幾天不是提現功了嗎?”夏皎果斷地說,“現在立刻提現。”
郁青真毫不猶豫,被夏皎一提醒,也想到這麼一層,邊人的確沒有用這個件的。心里有點害怕,立刻掏手機打開件,申請提現。
打算把所有的錢都提出來。
……不管怎麼樣,還是在自己手里更放心。
用這個件始終是用虛擬貨幣易的,得先把虛擬貨幣從這個APP中提出來,再把虛擬幣換人民幣,轉自己賬戶。這個過程聽起來復雜,其實倒也不難,郁青真如前幾次一樣,申請了提現。
但這一次,客服拒絕了。
并彈出提示,提醒每天限額五萬元,請明天再來。
郁青真心里一墜:“他沒和我講。”
夏皎很果斷:“先提五萬也行。”
郁青真聽了,再度申請提現,只提五萬。這一次,消息又變了,告訴,每天只有一次提現機會。
剛才已經提過一次提現申請,想要再度提,要等明天。
郁青真還沒有消化完這條消息,的“男友”打了電話過來。
夏皎問:“你方便開免提嗎?”
到了這個地步,郁青真怎麼還能不清醒,開了免提,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和對方聊天。
夏皎在旁邊聽得真真切切。
果不其然,對方上來就問郁青真提現的事。
明明郁青真的所有作都沒有告訴對方,對方卻對此知道的清清楚楚。
郁青真也不傻,現在冷靜下來,只告訴對方,是想提前做容。“男朋友”笑著說不用這麼著急,等過幾天賺了錢也一樣……說到這里,對方終于暴真實目的,直言自己資金周轉有些困難,恐怕不能幫郁青真補剩下那些建倉的錢。
不過他給郁青真找了一個“朋友”開的網貸平臺,“很靠譜”,讓郁青真先貸上十萬,把這些錢兌換虛擬幣,下個月收網賺大錢后,再把錢還上。
夏皎瘋狂搖頭。
網貸這東西堅決不能。
剛讀大學的時候,某唄和某條還沒興起,學校里外經常有人發那種貸款的小傳單,說得天花墜,實際上進去就是一個坑,尤其是對沒多社會經驗的大學生來說。
再后來……就是,貸事件,引起軒然大波。
夏皎看過這些新聞,知道這種東西不得。
郁青真拿著手機,手指一點一點地扣著桌子上的布。說:“那得等等,我這邊看看能不能找朋友借點錢。實在湊不齊,我再準備材料申請網貸試試。”
男友的笑聲十分清爽,聽不出異樣:“我朋友在那個網貸公司上班,很好申請。”
郁青真笑了笑:“好,我看看。”
兩個人又聊了些才結束,郁青真差點把手機碎:“……草。”
夏皎想辦法:“先去報警備案,剩下兩天,你慢慢地和騙子聊,就說家里急需用錢啦,做容,買東西……什麼都行,錢全提出來有點難了,咱們先能提多是多。”
郁青真咬牙點頭。
在店里上班沒有那麼多拘束,走幾段路就是警察局,郁青真和藍姐說了一聲,匆匆忙忙去報警備案,但網絡詐騙這種案子沒有那麼容易,對方的IP地址在國外。而之前和郁青真一塊兒吃飯約會的那個家伙是同伙,早在上個月就做好鋪墊說是出國工作。倒是能提供照片,只是用不太大——
郁青真吞吞吐吐,說照片和實際上的那個人臉差距有點大,只當是相機的強大,并不備實際參考意義。
饒是如此,還是先立了案。
遇到這種詐騙手法,還換了虛擬幣易,很難查清楚。郁青真上網搜了一下件的名字,得到的結果讓一顆心如墜冰窟。
只看到害者發帖哭訴,也有報警報案……但,“殺豬盤”,很難有功追回資金的。
夏皎安了郁青真好久,高嬋今天約察覺到什麼,也和郁青真和平相,難得沒有像之前那樣,和取笑打鬧、互相拌。
錢賺來的都不容易,夏皎已經清晰地認知到,郁青真大約是遇到了“殺豬盤”。這其實是那些騙子們弄出來針對害者的惡意稱呼,他們把目標害者稱之為“豬”,將放餌引害者上當的過程稱之為“養豬”。打著擇偶友的名義,其實四盜圖,偽裝份,弄一個虛假的信息,針對害者的需求編造出一個完人設,進而騙錢騙貸,卷款跑路。
郁青真已經算得上心理承能力強的了,遭一打擊,只想著如何把錢拿回來,沒有驚對方,很冷靜地繼續和騙子聊天。
錢全追回來已經不可能了,夏皎提醒,最好是虛與委蛇,能拿多錢是多,及時止損。
果不其然,次日,在準備提現之前,郁青真先給“男朋友”打電話,若無其事地說要做容,貸款的資料已經在準備了,這兩天就簽。
大約是郁青真前段時間的表現的確像是一個“想要賺錢的友”,也或許騙子太貪心,想要郁青真承諾的十萬塊網貸。這次提現沒有被卡,很順利地提了五萬塊出來。
第二日又申請提五萬,理由是同事傷住院,高嬋和夏皎倆人賣力地模擬各種音效和嘈雜聲,努力地模仿出一副摔斷不小心住院的況……
騙子信了,又讓提了五萬。
第三天。
郁青真給騙子打電話,剛開口說:“我今天遇到點麻煩……”
對方直接掛了電話,再打,打不通。
應該是察覺不對,直接把號碼拉黑了。
郁青真呆愣好長時間,低頭看了眼手機,嘆口氣。
冒出一句臟話。
“這狗日的。”
因對方的ip地址在國外,那個件易也是在國外,如今,郁青真的賬號已經徹底無法登陸了,唯一可慶幸的是拿到了一部分錢,但也損失了六萬塊。
藍姐看狀態不好,也大概猜到來龍去脈,中午飯結束后,直接做主,給批了半天假,讓好好休息。
郁青真這次沒有走,去員工休息室坐了一會兒。藍姐把冰箱里面的啤酒拿出來,陪著喝了陣,看的狀態,實在不放心,猶豫半晌,夏皎過來,讓夏皎陪陪。
夏皎正給宋和老爺爺包裝花束,笑瞇瞇地聊天,宋笑著提到,下個月三號是外孫生日,要吃團圓飯的,希皎皎能幫忙挑一些花送過去。
這事當然沒問題,老爺爺先付了訂單的錢,方案下周再出。宋最近幾天要去醫院復查恢復況,下周二才能再過來。
臨走前,宋夏皎的手,微笑著說:“真是個乖孩子,像我外孫一樣乖。”
的手很蒼老了,有許多皺紋,并不怎麼平整,有些硌人。夏皎低頭看著的手,恍然間有些重影,好像看到曾經的。
只是一瞬,藍姐把走,小聲說,要過去看看郁青真。對方的狀態看上去不太好,藍姐知道店里面其他人或多或都和郁青真有過矛盾,就夏皎脾氣和緩,和誰都是笑瞇瞇的,才想著讓過去。
夏皎答應了。
到休息室的時候,郁青真正在悶頭喝酒。
空腹喝酒不太好,心里藏著東西喝悶酒也傷脾胃。
夏皎從包里翻了翻,翻出來一盒地瓜干,是在一家炒貨店買的,不是那種特別的,而是的,晾曬加工好的地瓜條,用的是小地瓜,沒有加糖,很有嚼勁。
還有一盒山核桃味的瓜子,夏皎也一并打開,和郁青真分。
夏皎說:“萬事朝前看,往好想,至我們沒有把錢全虧進去。”
郁青真終于放下啤酒罐,拿了一地瓜條,良久,悶聲說:“皎皎,靠打工,我得幾年才能攢得起一套房子的首付?別的不說,就說說蘇州——我忘了均價多了,一個房子,首付就得幾十萬,再背幾十年的貸款。”
知道自己貪心,但沒辦法,賺錢不易,郁青真太想擁有屬于自己的房子了。
說到這里,郁青真笑了一下,頭仍舊低著:“別說什麼父母給我補錢……這麼說吧,我下面一個妹妹,一個弟弟,你應該明白?”
夏皎明白。
“當年算是超生,要罰錢,我爸媽不錢,就帶著我弟躲出去,我和妹妹在家,跟著爺爺過,”郁青真忽然說,“罰款躲不掉,等過上兩三年,風頭過了,還是得罰款,想辦法給我弟上戶口。我媽生他的時候,我都上高中了,現在我出來工作,我弟還在上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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