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還不知道危險正在近的太清都眾人還在桃李山上黑圍獵。
按照羅浮山地圖上的標注,桃李山地勢陡峭,林中植被繁茂, 最適宜各種天材地寶生長。
又因此吸引了各種靈妖來此棲息,其中以流明靈猴為主,為六階靈妖的流明靈猴在獵妖者看來簡直渾都是寶, 不僅妖丹蘊含著強大靈力, 猴腦靈髓更是補固元的一味好藥,令許多修士趨之若鶩。
太清都修士在拿到地圖后,第一個定下的便是桃李山。
“又摘得幾枚上品般若果, 幽都果然產饒。”
一名太清都弟子斬斷一顆百年大樹后,終于取下了樹冠上幾枚散發著幽幽芒的靈果。
他們此行并非來摘這些果子的,純粹是途中的意外之喜。
分頭摘了靈果后, 太清都領頭的師兄決定在原地修整半個時辰,待吃飽喝足之后再圍剿流明靈猴。
“……雙雙師妹不必害怕, 為太清都弟子,獵殺靈妖本就是一門必修課, 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流明靈猴雖是六階靈妖, 但有師兄師姐們在,不會讓你險境, 你只管放心大膽上就行了。”
太清都弟子們圍著他們此行年紀最小的一位師妹寬道。
這師妹扎著雙髻,看上去十二三歲的模樣, 娃娃臉稚氣未,但眼中流出的卻并非恐懼, 而是遲疑不定地憐憫。
“……一定要殺那些靈猴嗎?書上說那些靈猴通靈, 模樣似人, 它與我們無冤無仇,好好待在自己的家里,從未做過什麼危害人族的事,我們這樣擅自闖進它們家中……它們好可憐啊。”
剛一說完,太清都的那些師兄師姐們便紛紛笑出了聲。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這話我們像你這麼大時也說過,等你今后長大了就不會這樣想了。”
“太清都修行的便是以天地萬壯大己之道,師妹得早日習慣。”
雙雙的小姑娘好奇問:
“師兄師姐們……都獵過靈妖嗎?”
“自然,”有人想了想,“不過也有師兄同你一樣,不忍對尋常靈妖下手,便只獵惡妖——就是掌門座下失蹤的那位姬殊師兄。”
雙雙眨眨眼:“那位姬殊師兄一定是個心的師兄。”
“誰說的?”一位師姐做出夸張神嚇唬,“你是沒見過姬殊師兄殺惡妖時的模樣,跟切豆腐似的,一劍一個,橫飛……”
雙雙并未被師姐的描述嚇到,想了想:
“惡妖作惡多端,時常以人為食,獵殺惡妖是應該的……但幽都的這些靈妖,住在深山林中,并不曾傷人啊,就和雪球一樣……”
說到此,驟然閉。
雪球是去年撿到的一只兔妖,養在府中,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就糟了。
之前在仙船上與芃芃起過沖突的荀信瞥了一眼,笑著遞來一塊:
“這一天奔波勞碌,不管獵不獵妖,師妹也得吃飽啊,喏。”
小姑娘沒多想就接過來咬了一口。
荀信問:“好吃嗎?”
雙雙點點頭。
對方卻拍著大哄然大笑出聲:“師妹日日飼喂靈草,養了一年的兔子自然好吃,我也這麼覺得呢!”
眾人臉驟變,雙雙看了看手里的干,眼眶頓時盈滿了淚花,啪嗒啪嗒往下掉。
“荀師弟!”師姐安著難過大哭的小姑娘,“你吃就吃了,告訴做什麼!”
荀信無所謂地笑了笑:
“我這是替師妹提前上一課,想要在太清都修道,不敢獵妖就算了,還養著靈妖,還算什麼太清都弟子……”
小姑娘埋頭在師姐懷中哭得更大聲了。
“噓——別吵了。”
前方盯梢的弟子低聲音道:
“前面有靜,應該是靈猴來了。”
隔著水鏡,觀戰席上的眾人們心中暗想:
不。
是打劫你們的黑心修士們來了。
更深重,羅浮山夜霧四起,周遭視線并不明朗。
但九重山月宗一行人有幽都神樹開掛,沿路都有無風招搖的樹葉簌簌,為他們指明方向,令他們很快便無聲無息地潛了桃李山中。
宿懷玉看了一眼霧氣彌漫的林:
“也不知在此獵殺靈妖的宗門進行到什麼程度了,得做兩手準備,芃芃你能想辦法通知桃李山的靈妖躲起來避難嗎?”
芃芃撓頭想了一會兒:
“我不行,但是金寶應該可以。”
宿懷玉:“?金寶是誰??”
芃芃朝后九重山月宗的隊伍里喊了一聲,便見到一團金的影從弟子們的肩上輕巧越過,最后蹲在芃芃頭頂上的,是一只小金猴寶寶。
“就是它!金寶是我給它起的名字,是不是很切呀?”
金寶嘰嘰了兩聲附和。
芃芃之前從淮夷家的名大會上一共帶回了十幾只靈妖,宿懷玉平日忙著修煉,并不是每一只都見過。
不過這只金猴寶寶也確實太袖珍了,小小一只,在其他的龐然大中有點過于不起眼,也難怪之前都沒有注意到。
“你的意思是讓金寶去通知桃李山的其他靈猴?它原本也是住在桃李山的猴子嗎?”
芃芃有點茫然:
“這和住不住在這里有什麼關系?不都是猴子嗎?猴子還有地域歧視啊?”
想到這里,芃芃了金猴發順的腦袋,認真告訴它:
“沒關系,要是他們排你,你就是說你現在住在修真界,是高貴的城市猴,不是他們這種鄉下猴可以嘲笑的!但如果他們沒有排你,這個就不必提了,因為我覺得幽都這種遍地名貴靈植的鄉下,確實還是要比我們城市宗門高貴一點。”
金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姬殊:“……這種沒什麼用的東西就不用教它了,金寶,這個你帶著,若是見到已經傷的同族,就用這個救治,還有一個焰火,如果遇險便點燃它,我們會盡快趕過來的。”
說完,姬殊掏出了一個用來裝藥草的小香囊,他現場拿針線給了個肩帶,咬斷線后將這個簡易背包在了金猴的肩上。
小金猴背著小包看上去很高興,連聲都比平日乖巧許多,還在姬殊的手指上蹭了蹭腦袋。
姬殊抿彎了彎。
“去吧,一路小心。”
目送著金寶在桃林中悠著離開,在最高放風的一名弟子翻而下,對姬殊和宿懷玉道:
“探到其他宗門弟子的影了,看起來像碧門服,有可能是太清都弟子。”
姬殊微微挑眉,看上去并不意外:
“太清都是九宗三門四圣中最堅定的獵妖支持者,其他宗門或許主力尋天材地寶,順便獵妖,但他們十有八九是準備專注獵妖,在這里撞上,不奇怪。”
知曉姬殊份的宿懷玉轉過頭:
“那接下來就你布局?”
姬殊頷首。
為前太清都掌門之徒,以及前幾世的太清都掌門,他們獵靈妖時會如何布局,何時行,用什麼陣法法,姬殊再清楚不過。
九重山月宗的其他弟子們圍過來,姬殊以泥土為紙,木為筆,在地上仔仔細細分析了太清都可能會用的合圍陣法和破解辦法。
他講得深淺出,十分好懂,眾人聽得專心之余,不免疑:
“咦?頤殊師姐怎麼對太清都如此了解?這些陣法的破解訣竅,應該都是太清都部的不傳之吧?”
姬殊作一頓,還沒想清楚怎麼糊弄,就見旁邊一弟子懟了懟說話那人。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知道頤殊師姐曾經被太清都大師兄擾過的事嗎?肯定是那位師兄給頤殊師姐心留下了巨大創傷,所以才恨屋及烏,將太清都當做死敵,刻苦鉆研……誒,我們修真界第一人的師姐被一個斷袖當做替,這擱誰不心理影啊!”
那弟子一邊說著,還一邊用“師姐我懂你吧”的眼神看著姬殊。
姬殊:……解釋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解釋了。
商議完畢之后,姬殊就讓秋秋去上空風。
太清都的修士修為不俗,所以習慣分四組小隊四面八方包圍靈妖,這樣效率更高,而九重山月宗弟子實力稍遜一籌,不適合分散,更適合抱團前進,相互支援。
一行人靠著從陸星瀾上順來的法靈鐘藏匿靈力氣息,悄悄地進山,打槍的不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后面包抄了一支太清都小隊。
正觀看著水鏡畫面的太清都掌門額頭都冒汗了。
怎麼就沒一個警惕高的!
九重山月宗的弟子快都攆到他們腳后跟了,他們還在那盯著靈妖做夢呢!
“掌門也不必太過憂心,”與太清都不對付的一位掌門虛假意地安,“不只是你們,我們其他宗門遇上九重山月宗這些人,也是一樣棘手,要怪就怪他們鬼主意太多。”
“沒錯,就算太清都弟子被打劫了,那也很正常,運氣不好而已,這個九重山月宗真是……多是有些過分了啊。”
大家上這麼說,但許多人都在心頭暗爽。
嘿嘿。
誰還不是個樂子人了?
往年南陸論道大會雖然同樣彩,但什麼時候見過四圣宗門被末流宗門打劫的景象?
再加上太清都一貫只與昆侖墟好,對其他宗門多有些高冷蔑視,如今太清都被打劫,各位清風霽月的仙尊長老們表面譴責這種不道德行為,實際上——
搶!
多搶點!他們看!
之前在仙船上與芃芃起過沖突的太清都弟子荀信,也在一只小隊中。
他埋伏在草叢,看著不遠棲息在一顆湖畔巨樹上的流明靈猴們。
夜晚的靈猴們原本應該睡,是最易下手的時候,但他卻見流明靈猴們大多清醒著,圍著一只金發的猴子,呼呼哈哈不知道在聊些什麼。
“師兄——師兄我們真的要現在就上嗎?這況好像不太對,我們要不要再等……臥槽!”
等察覺到不對的荀信回頭看清眼前形時,他只能用一聲樸素的國罵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幾分鐘前還在他后的同門們,現在全都生死不明地躺在了地上,乍一見這尸橫遍野的景象,誰能不,誰能不怕?
“放心吧,我們只圖財,不要命的,他們只是被我們路上采的迷魂草迷倒了而已,我師姐說他們一個時辰之后就會活蹦跳啦。”
芃芃揚一笑,乖巧可的面龐出令對方心驚跳的懼意。
荀信連連后退,不敢置信道:
“你、你們敢打劫我們太清都!?如此下作手段,你們不怕傳出去——”
“就是要傳出去!”
芃芃一臉嚴肅:
“救妖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要讓全修真界都知道我們九重山月宗做的大善事!”
滿臉震撼的荀信看向芃芃后仿佛土匪一般,正專心致志搜刮太清都弟子們上芥子袋的修士們。
“……你管這種行為,大善事?”
芃芃奇怪地看著他:“我們這是阻止你們犯下大錯,當然是大善事!不過我們不需要你們的道謝,報酬我們自己會拿,大恩不言謝!”
……大恩不言謝這詞不是這麼用的!你有沒有文化!!
荀信在太清都也算是備寵的仙二代,被芃芃火上澆油氣得七竅生煙,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想也不想就朝芃芃直接出手——
“荀信,你這劍出得還是十年如一日的慢啊。”
荀信剛看清姬殊的臉,就被一道從地底冒出來的藤蔓捆住腳踝甩飛數十丈,整個桃李山上空都是他驚恐的慘聲。
芃芃也震驚大喊:“師姐——!”
“不必擔心,”姬殊氣定神閑道,“太清都的人不是傻子,他們已經被驚了,不差他一個。”
芃芃:“不是啊!這個人的芥子袋我還沒搜刮呢!蚊子大小也是啊師姐!”
姬殊:“……摳死你算了。”
如姬殊所言,荀信最開始那一聲“臥槽”,已經讓埋伏四周的太清都眾人有了警覺。
意識到桃李山可能不只他們太清都的人盯上后,領隊的弟子立刻將注意力從流明靈猴的上收回,開始警戒后的黑暗。
觀戰席上的太清都掌門也神大震。
很好,他們還有勝算!
方才那一小隊的人被迷暈,只是九重山月宗的人占了襲的先機,現在他們太清都已經發現了其他人的存在,絕不會再這麼輕易被人打劫!
太清都掌門調整好表,瞥了眼棠芳掌門和月無咎的方向: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什麼謀詭計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修真界,終究是要靠正經實力說話的。”
戴著稽面端坐的月無咎將面往上推了推,端起茶水抿了抿,淡然道:
“明熹道君這話,我亦贊同。”
太清都掌門見他這變不驚的態度有些狐疑。
他夸的是他們太清都弟子的實力。
這人裝什麼呢?
“快看!九重山月宗的那兩個弟子出靈鐘了,好像是要當前鋒孤深!”
太清都掌門猛地扭頭看向水鏡。
果然,九重山月宗那兩個元嬰期的修士已經離開了靈鐘的范圍。
這麼近的距離,太清都那三名元嬰期修士也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兩人的行蹤,立刻朝宿懷玉與姬殊的方向迎了上來。
太清都掌門看著姬殊的影,實在不知他這位聰穎過人的弟子為何會出這樣的下策。
以他的元嬰一重境修為,和他同門元嬰二重境的修為,如何與對面三個元嬰二重境的修士對抗——
念及此,水鏡中驟然劃過一抹刺目亮。
仙樂十二宮的掌門低呼:“那丹修拔劍了!?”
看清那道劍后,太清都掌門愕然怔愣當場。
有人識出了那道劍,驚訝地看向太清都掌門的方向:
“這不是……太清都的太虛形意劍訣嗎?”
九重山月宗的弟子怎麼會太清都的絕學?
須知太清都的第一代掌門正是靠著這劍訣開宗立派,這一代掌門明熹道君雖然繼任掌門,實力不俗,但對于太虛形意劍訣這門功法,卻只通皮,本使不出這弟子行云流水的劍意。
眾人議論紛紛,明熹道君本人對此也大為驚訝。
這劍訣太清都的每個弟子都會修習,但至今無人參,包括從前在太清都時的姬殊。
怎麼不過一年未見,他的修為竟突飛猛進到如此程度?
如果拿這個問題去問姬殊,他大抵只會冷笑回答——
自然是殺掌門練出來的。
一次練不,多殺幾次,總能練。
而太清都的弟子迎上姬殊這出其不意的劍招,一時間竟然無人能夠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