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縛只點名要顧天橋舉家遷往濟州，但許多事是需要心領神會的，實在沒有必要破了、彼此面都難看。

對顧氏來說，遷往濟州不失爲一個明哲保、利益又不會損的選擇，又何苦在江寧？

從六月下旬開始，顧天橋就對名下的茶米兩業進行整頓、收。

這些年來，替顧天橋打理茶棧、米行等業生意的顧氏族人，得到信任跟依重的，也就那麼八九個人。待風暴季一過，顧天橋就將這些人連同家小，都送往濟州落戶，也是先將那裡的局面撐起來。即使有個別不願意離開江寧，顧天橋也是他們分族出去、自立門戶。

便是剛剛年滿十八歲的長子顧陳年，也提前從江寧公學結業，顧天橋遣去濟州，投到趙舒翰門下求學。

顧天橋本人，則等到十月上旬，等他從南洋船社手裡搶下來的那艘林政君級鐵骨船試航結束、正式付後，更名爲湖塘號，刷上新漆，才正式向林縛辭行，離開江寧。

由於叛將蘇庭瞻於五月之後，就正式出任燕胡登州水師提督。其依託那赫雄祁在登州、金州之間建設的鎖海防線，派水軍戰船小範圍的向南面海域滲、侵襲，在山東半島東南與高麗半島之前的海域，以襲商船隊爲主，跟淮東水軍戰船打遭遇戰、打游擊戰。

除了擾江淮與海東地區的正常貿易外，蘇庭瞻更主要的是以此練兵。不過，蘇庭瞻也清醒的認識與淮東在戰船上的差距，故而嚴令麾下水軍，與靖海水師的戰艦稍有接即果斷撤離，也在初期給淮東水師及山東半島東南海域的航行造很大的干擾。

九月之後，軍事參謀部就正式將長山島以北的海域，劃爲戰區，所有與海東地區的海上往來，都給限定在長山島以南海域通過。

顧天橋乘船從崇州出海，往南繞到明州，再乘風海東行，經近鹿兒島海域再轉北前往濟州。雖說比起直航，要在海上多漂流兩天，但燕胡登州水軍，還沒有能力滲到長山島以南海域，相對要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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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過後，一是山東半島東南海域的遭遇戰日益頻繁，再一個就是，葉濟白石率部進高麗之後，與高麗國相左靖會師後，在高麗積極展開反擊，在半個月時間裡，將戰線向南推到牙山一線。

甄氏海軍在北麓的重鎮青城，於九月上旬被數萬高麗王軍合圍。

牙山是高麗半島中南部從太白山系橫生出來，往西直接東海的一座橫向山系，山算不上有多高峻，但高麗從其國都往西南諸府縣的幾條要隘之道，都從牙山穿過；牙山實際是高麗國都漢郡最外圍的天然防線。

甄封從海起兵，也是趁左靖及高麗王廷裡的王公大臣們不察，一舉勢如破竹的攻陷牙山，才能以較弱兵力，奠定與王軍勢均力敵的格局，繼而將右翼的山南、山右等地收囊中，使自己控制的地盤佔了整個高麗半島的三分之一。

牙山事關高麗戰局接下來的發展方向，一旦青城失守，海軍在慶餘山以北大片的土地都將要放棄掉；而只要海軍在牙山一線站穩腳，則能將高麗王軍主力吸引在漢郡南側，使得海軍可以派出偏師，從太白山脈東翼北進，繞過漢郡，擾國相左靖對高麗東北部地區的控制。

在這種況下，胡喬冠、虞文備等人率新編陸七零三鎮師，提前在水師戰船的掩護下，在牙山半島登陸，從牙山西北麓往東展開，牽制包圍青城的高麗王軍。

牙山半島，是牙山山系延東海、往南拐出的一座長舌型半島，面積比九州島的松浦半島還要略小一些。

牙山半島，以丘陵爲主，半島與陸地崖岸形的夾灣，是爲天然的避風港。這裡不僅是牙山的最西線，也是整個高麗半島距山東半島最近的地點。

除了有陸路能直接攻擊高麗國都漢西南的屏障普城府外，繞過北面普城半島，就是高麗國都東側的漢灣，海路距離漢江口僅二百五十里；距燕胡在登州與遼東尖之間建設的鎖海防線僅一千里，比水軍戰船從海州出發攻擊燕胡的鎖海防線要近六七百里。

早在海軍控制牙山的同時，馬一功就命令葛長在牙山半島築水寨，以爲海東行營軍的前進基地。

當然，海東行營軍在牙山半島建設水寨所需的資，主要還是由甄封提供；不可能海東行營軍幫着甄氏打仗，連軍糧還要自己承擔。

到後期，隨着海軍的擴編以及戰事加劇，甄氏所控制的區域，戰爭員潛力實際上也已經給挖掘到極點。

在戰事膠着階段，甄氏所能得到的資源，很難有大幅的增加，支撐自的兵備都很困難，很難再去支持牙山水寨的擴建。而牙山寨此前的規模，本就滿足不了擴編後的海東行營軍進駐及軍事展開所需。

五月，甄封親赴海州覲見林縛，所簽約的海州約裡，包括一籃子軍事援助條款。

早初由淮東錢莊單獨提供一百萬銀元的軍款借銀，也增加到淮東錢莊與商銀莊共同提供二百萬銀元；這筆銀款主要是幫助海軍擴編，但實際上也是主要購買淮東所產的兵甲、戰械。

兩家銀莊還將額外提供一百萬銀元的借款，以幫助海郡開設更多的鐵礦、煤礦，大面積的種植棉田、建設初等的冶鐵等工場，以提高海郡歸還錢息的能力。

林縛同時決定，不再佔用海軍的資源，而從樞院單獨撥出巨銀，將牙山寨建永備軍事駐地，以供海東行營軍從牙山大規模用兵所需。

作爲補償，牙山半島的租借期將提高到五百年，以便後期淮東利用牙山半島建設高麗半島西南部的自由貿易港，以補彌前期淮在在建城、建港及軍資的巨量投。

對甄氏來說，打輸了就是族滅家亡，打贏就控制整個高麗半島，又豈會在乎將牙山半島以及濟州島割讓給淮東？又豈會在乎以後要向淮東錢莊、商銀莊每年歸還數十萬銀元的錢息？

同樣的，淮東錢莊、商銀莊以及軍部、樞院，往甄氏上投這麼多的資源，要不想本無歸，怎麼都要幫助甄氏打贏戰。

當然，高麗戰更是淮東北伐、驅虜出中原的前奏戰，不管怎麼說，林縛都是要用全力去打的，淮東與甄氏此時在大的方向利益一致，能額外撈回點本，也是好的。

隨着後期戰事日漸頻繁，爲能就近掌握高麗及徐泗戰區的況，林縛早在九月上旬就派高宗庭去海州，組建北方統帥部。林縛也是給各種事務拖住，一直到十月中旬的深秋時節，才得以趕到海州，親自主持北方統帥部的工作。

而江寧的軍政事務，則由樞院、軍事參謀部分領，林縛也正式授權由林庭立主持的公府會議，在他不在江寧期間，負責監督樞院及軍事參謀部的軍政事務。

公府治政已經逐步形穩定的系，雖說永興帝及太后樑後名義上還掌握着南朝的最高國政，以張晏、沈戎等人爲首，帝黨在江寧猶有殘餘勢力在殘延息，但已經給排斥在中樞政權之外。

沒有辦法手軍政事務，權力自然就給徹底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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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說是深秋，海州已經是悄然冬了。

黃葉飄零，馳道兩邊的稻田陸續收割，留下茬子在一無垠的田野裡，間或能看到有三五農戶在田地裡馭牛馬復耕田地，以便能趕在冬前種下麥子。

小蠻下磕在鬆的窗戶外，着車外的田野。

從山上岸後，三天來都坐在馬車裡，緩緩北行，每天都看着車窗外大致相似的風景，小蠻倒也不覺得厭倦。也是在江寧深宅住得太久的原因，再出來走一趟，每看一都覺得新鮮。

林縛則斜靠着榻，握卷在手，頗爲舒適的屈着；各種公函則給蘇湄坐在旁邊待他批閱——特製的馬車，披覆鐵板增強防行刺之餘，更重要的是造得寬敞至極，林縛與蘇湄、小蠻起行都在車裡，不覺得有毫的不便。

北方統帥部現在有高宗庭在那裡主持，林縛實在不願意急着趕到海州。林縛也是好久沒有休息一下，從山上岸後，在路上走了三天，還剛剛到海州屯區的邊緣。

“啊！那個是什麼東西？”趴在窗口看了半天風景的小蠻，突然看到新鮮事，轉回來頭問林縛。

林縛探頭出去，卻是田地裡的一部鐵梨車引起小蠻的驚奇，笑道：“鐵梨車而已，此前還引起一樁公案。偏偏你沒心記住，非要看到實，才驚奇起來……”

南方耕地，多用耕牛，極罕見耕馬；倒不是耕馬不適合耕地。

耕牛與耕馬，各有優缺點。牛耕地慢，但費料，南方地田，農戶耕細作，每戶十餘、二十餘畝地，養牛耕地便足夠了。

馬耕地比牛快，效率雖高，但費料比牛要多得多；而傳統的經濟模式以及南方河流縱橫的地形，限制了對馬車運輸的要求。故而在人多地、河流集的南方，養馬自然就給淘汰掉。

荊襄會戰，軍部繳獲大量的戰馬以及駝貨輜馬，多過淮東軍自的需求，故而有大量的輜馬給分到各個屯區來。

機製造司有匠師仿造泰西國的匠，造新式的鐵梨車，除梨刀外，兩側還帶有車。這種新式的鐵梨車，用力大腳快的輜馬負之，一天能梨七八十畝地，效率是牛梨地的五六倍。

在新墾屯區，目前還是地多人的局面，這種鐵梨車及耕馬，自然就極適合於屯區使用，很快就推廣開來。

不過在鐵梨車上還引起一樁公案……

早年林縛在崇州，就直接以府的名義開出賞格，以獎勵各種實用新型技的發展。

到公府治政之後，林縛更是直接在機械製造司的名下設立新技賞格局：一是負責以府的名義向民間直接開出賞格，激勵軍民開發淮東所急需的新技；二是接各種新型技的報備，強迫採用新型技的工場主、工礦主等，向新技的發明人支付一定比例的賞格。

鐵梨車是機製造司所屬匠師直接仿造泰西國傳過來的梨車技所制，雖說很實用，但不能算新技。

到底要不要爲新型鐵梨車支付賞格，樞院部也是爭議不休。捅到公府會議上，最後裁決所有從海外引的新技，都列賞格的範圍。

這個結論，實際上是對黑水洋、南洋船社等向外擴勢力有利。

隨着航道向外延，他們能接到層出不窮的海外新穎匠，只要引進到國來，就能獲得賞格，何樂而不爲？

當然，林縛的本意也是如此，不管是新發明，還是從海外引進的，只要能促進國新技及新學的發展，自然都應該是獎勵的賞格範圍之。

只是眼下條件還不，新技保護期、賞格比例等等，包括報備跟監督，都存在很大的跟爭議，一切都還陋，沒有辦法直接制定系完備的專利權法，眼下便以新技賞格局的形式，先做一些初步的工作。

今年以來，林縛所做的許多事，都是初步的工作，是把即將到來的新帝國，調整在前往新格局的方向上，真正要形的嚴而穩定的系，不是短短三五年就能功的。

小蠻的心思岔得快，前頭還在爲鐵梨車好奇，後頭又不確定的問蘇：“譙國夫人會不會不歡迎我們去海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