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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陸無憂本沒休息,大清早就又把賀蘭瓷拽上了馬車。
賀蘭瓷掀著簾子,看著馬車漸漸行駛向城門外,有些意外道:“又出門踏青嗎?”
陸無憂道:“表面是這樣,但其實是打算去……找個死。”
賀蘭瓷道:“……嗯???”
陸無憂道:“之前我妹來的時候,不是說沿路鬧荒嗎?”
賀蘭瓷點頭道:“……難道現在還在鬧?”
陸無憂道:“對,好像還越發嚴重了,上京城外面都有不,待會出城你別被嚇到了,不過我們不是去賑災的——也沒那麼多糧,我和同僚打算上道摺子請求清丈上京一部分勳戚吞沒的田地,讓他們稍微吐出來一些,用以應應急,所以今日打算假借出門踏青爲名,先去探探。”
聽起來是好事,但想也知道會有多得罪人。
看見賀蘭瓷面微變,陸無憂笑了聲道:“我們和勳戚本來就不是一夥的,得罪也就得罪了。放心,這也就是一般找死罷了,我最近日講講得不錯,聖上都誇了,還算有些聖眷,因而就算摺子被駁下來,問題也不大,至多是罰俸和停職。”
他說得輕描淡寫,賀蘭瓷心頭倒是一,隨後緩緩鬆手道:“你要去怎麼探?”
馬車出了城,已不再是賀蘭瓷上次所見的悠閒景象。
大道上馬車往來絕塵,然而沿路都能看見一些衫襤褸狀似乞兒的百姓,蓬頭垢面哀聲請求,臉上兩頰似乎都有些凹陷,眼神也逐漸黯淡無。
賀蘭瓷只看了沒一會,便覺到旁有隻手捂住了的眼睛。
“別看了。”陸無憂輕聲道,“人太多了,像我妹那樣沿路施粥也救不了多,只有朝廷開倉賑糧纔有用。上京要著京中貴人,不可能開放太多,地方州府很多也是捉襟見肘,讓勳戚吐糧,也只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不過他們確實吞沒了許多,有多誇張呢……”陸無憂聲線微寒,“八畝地可能只上報一畝那種。”
賀蘭瓷把陸無憂的手拿下來道:“……但我想看。”
陸無憂微微意外地側頭看。
賀蘭瓷道:“我沒怎麼見過,所以想多看看,萬一有朝一日……”
陸無憂又想去的腦袋了:“只會平添難過罷了,而且你危機太重了吧,我又不可能讓你死的。”
賀蘭瓷認真道:“萬一你出了什麼意外呢。”
陸無憂微微無奈道:“你能不能盼我點好……就算沒有我,那不還……”他聲音一頓道,“我不可能出意外的,禍害活千年聽過沒有,我還沒有權傾天下呢。”
賀蘭瓷破他:“你這次說得很沒有底氣。”
陸無憂緩緩靠近,低聲道:“……我覺得可能是你的問題。”
賀蘭瓷道:“……嗯?”
陸無憂在呼吸可聞的位置停下,語氣異常和道:“賀蘭小姐,你應該對我更有信心一點,別老想著我們什麼時候散夥。”
賀蘭瓷被他湊近的距離弄得呼吸微微凌,略往後避了避:“……那陸大人你努力哦。”
馬車顛簸了一下,兩個人差點撞上,遂又分開。
過了一會,前頭的車伕小聲道:“大人,到了。”
陸無憂扶著賀蘭瓷下馬車,眼前不遠是個田壟,此地倒看不出荒的痕跡,小麥都長得很好,一無際,迎風搖擺,不久後應該就能收了。
賀蘭瓷道:“……這是?”
陸無憂道:“曹國公名下的莊子,其他勳戚的莊子我打算測十報五,這樣大家面子上也不會太難看,不過曹國公的莊子,我會人清丈的分毫不差的。”
賀蘭瓷扭頭看他,不太確定:“因爲曹國公世子?他不是已經……”被頭都打傻了。
陸無憂也扭頭道:“子不教父之過,有什麼問題嗎?”
賀蘭瓷默默道:“沒什麼,好的。”
陸無憂用手指測算了一下,道:“我們先在奏章裡,上報個大概,還有侵佔百姓田地,並著人毆打苦主的事,先前也派人去查了,應該有個眉目,反正罪證肯定是越多越好……”他正說著,突然聽見響,陸無憂眉峰一,單手抓住賀蘭瓷的手臂,不由分說道,“你先上馬車。”
賀蘭瓷還沒回過神,便被陸無憂又塞了回去。
外面不一時便有了其他人的聲響。
“你們是什麼人!打哪來的!快把銀兩和財都留下來!”說話之人高著嗓音,音裡卻有些撕破似的沙啞,“這位公子,我們不傷人命,你讓搜搜馬車,把值錢的都留下來就行了!”
賀蘭瓷頓時瞭然,是遇到花未靈之前說過的劫匪了。
不過,這纔出城沒多遠啊,就算他們出城沒帶太多人,這……也太過猖獗了吧。
稍微掀開一點簾子,就看見陸無憂神淡淡站在那裡,道:“你們劫錯人了。”說話間,十多個青的影飛掠過來,手裡拿著各式兵。
賀蘭瓷再過去,只見那羣說是劫匪的人,實則也都穿得破破爛爛,手裡拿著的也都是鋤頭鐮刀,臉上滿是塵灰,看見陸無憂側的人來勢洶洶,似不尋常,這羣人已有了退意。
陸無憂又道:“我上帶的碎銀子可以給你們,不過馬車就……”
他還未說完,就看見賀蘭瓷從馬車上下來了。
陸無憂下意識道:“你……”
可還未說完,突然聽見另一道響亮的聲音道:“仙!是仙!俺見過!”
“你說的仙不會是……”
“對,就是賀蘭大人的小姐!賀蘭大人可是個清啊!當年俺跟著舅舅上京冤,頭都磕破了也沒人肯理俺們,就是賀蘭青天大老爺幫俺們主持的公道,俺見過他家的小姐,就是這個樣子……俺一輩子都忘不了!你們看穿得那麼樸素,肯定就是了!”
剩下幾個人面面相覷。
“你可真是賀蘭青天大老爺的小姐?”
“……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小姐,你可千萬別跟我們計較!”
“我們這就走,馬上就走!對了,西邊還有羣響馬,也是劫道的,小姐您別往那走了,他們可上的是真傢伙。”
賀蘭瓷輕聲道:“謝謝告知。你們都是逃荒過來的嗎?”
“是啊賀蘭小姐,俺們田都被淹了,城裡也發不出糧,要不是得難,誰來這劫道啊。”
“我老婆剛生孩子,還在家裡等著呢……都下不下來,孩子得嗷嗷哭。”
陸無憂見的模樣就明白了,很快把上碎銀子全取了出來,又問邊其他人要過,都遞了過去,才道:“……再等一陣子吧,會放糧的。”
“這我們……”
那羣劫匪互相看看,都不好意思收。
陸無憂笑道:“賀蘭小姐給你們的,放心收吧,沒生氣,只是有點害。我們在上京不死的。”
那羣劫匪這才小心翼翼收下銀子。
“謝謝賀蘭小姐,謝謝這位公子!”
“什麼公子呢!這肯定是人家相公啊!兩位長得可真好看,祝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長命百歲!”
“賀蘭小姐,也替俺向賀蘭大人問好!”
等重新上了馬車,陸無憂取出塊帕子遞過去,聲音很溫地道:“你怎麼眼睛都紅了。”
賀蘭瓷道:“風沙大而已。”
陸無憂忍不住笑道:“你這破藉口,我妹五歲就不用了。就直說嘛,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做得好是會有人記得的。”
賀蘭瓷用力了一下眼睛:“我爹知道應該會高興的。”
陸無憂道:“他肯定知道,他不就是爲了這個才努力的。忘記我有沒有跟你說過的,我做不想要做權臣,想要權傾天下,還想要被人一聲陸青天。”
賀蘭瓷轉頭看了他一會,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陸無憂似的,不過很快,又笑道:“你在翰林院,又不掌刑名,應該困難的。”
陸無憂也笑道:“事在人爲,我就是什麼都想要。”
“這時候你倒是很有自信了。”
“我一直很有自信,剛纔還不是因爲你……算了……”他跟車伕道,“我們往西去。”
賀蘭瓷忍不住道:“不是剛說那邊有響馬嗎?”
“對啊,爲民除害去,我們當的理論上不支持劫道,而且……”陸無憂活了幾下手腕,道,“好久沒手了,手。”
“……你後半句纔是實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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