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陸無憂默了片刻, 道：“郊祀的時候你又不是沒見過好馬。”

賀蘭瓷實話實說道：“但那會我又不會騎，不會這麼眼……”眼饞。

甚至異想天開地想，對方要是個姑娘就好了, 說不定就好意思上去借人家的馬騎……

陸無憂側眸看著賀蘭瓷想非非的側臉, 又默了默, 不知是對還是對自己剛纔產生的緒無語, 最終道：“想要就買, 那樣的好馬雖然稀有，但也不是完全買不到，在邊境的市集上, 若認識馬商，許以重金, 等上一段時日, 便也能到手。”

賀蘭瓷搖頭道：“又沒地方騎, 而且……”更猶豫道，“很貴吧。如非必要, 買這麼好的馬也是浪費。”

陸無憂擡了擡下，隨口道：“那人像是北狄來的使臣，不是他們小王子，份也差得八九不離十，應該還會返回驛館, 你要真這麼想騎, 我幫你去問他借。”

“……？”

賀蘭瓷轉過頭看他。

怎麼沒想到還可以這樣？

陸無憂也順勢回, 見他賀蘭瓷的表, 陸無憂又有點微妙的不爽。

雖然對方窮追猛打, 但賀蘭瓷看起來既不氣惱也不畏懼，像毫不覺得對方冒犯, 他低聲音道：“你就這麼喜歡那馬？”

賀蘭瓷咳嗽一聲道：“也沒有那麼喜歡，就是……覺得還不錯。”

陸無憂沒忍住：“你是隻心馬，還是……”

賀蘭瓷反應過來，以爲陸無憂懷疑，不由怒道：“我已經嫁人了！”

陸無憂並不覺得安，對這話完全免疫道：“你要是沒嫁人呢？”

賀蘭瓷補充道：“他還是個北狄人。”

“你包袱倒還真多。”陸無憂輕吁了一口氣道，“要他是大雍人呢？”

賀蘭瓷道：“那應該也……不太可能，你怎麼有這麼多假設？”只是覺得剛纔那個年煩是煩了點，但言談態度不帶威和輕.，雖然不喜，但也很難真切的產生厭惡。

陸無憂聽到這個回答也不知道是滿意不滿意，總之他策著馬，聳肩回道：“閒來無事，隨便問兩句。”

進了城之後，大家就各自分開。

賀蘭瓷再回到府裡，居然還有幾分懷念，不過剛坐下沒歇一會，被臨時抓來的管事就急急忙忙帶著賬簿過來了。

“夫人，你可算回來了！”

陸無憂還在換服，賀蘭瓷連口水都沒喝，就被去忙活了。

……怎麼看起來覺這個府裡比他還重要。

天氣轉冷，採買冬起了爭執，有人起了小心思想要貪墨，旁人送的節禮不知如何迴應……林林總總，全是些瑣碎小事，賀蘭瓷略挽了發，便來理。

晚膳後，花未靈倒是很興高采烈道：“有禮嗎！”

陸無憂道：“有。”

賀蘭瓷轉頭微驚，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買的。

那邊陸無憂已經讓人擡了兩個箱子上來，打開裡面放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和胭脂水團扇裳之類。

陸無憂補充道：“一箱是我的，一箱是你嫂子的。”

花未靈笑得春明，就去翻箱子：“謝謝哥，謝謝嫂子！”

翻箱子的時候，旁邊還走過來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賀蘭瓷嚇了一跳，陸無憂在耳邊小聲道：“寫話本那個。”

……這人怎麼從房間裡出來了！

和賀蘭瓷最初見到的躺在地上上慘不忍睹的人已大相徑庭，個把月後他倒是養得很好，一頭烏髮蜿蜒至一側肩頭垂下，只鬆鬆束了，樣貌俊秀斯文的近乎文弱，很是溫潤——和陸無憂裝出來的模樣倒有幾分相似。

他笑得亦很好脾氣似的：“見過兩位恩公。因爲實在悶得厲害，我便先出來了，若覺得冒犯，我還可以再回屋裡。”

賀蘭瓷也在陸無憂耳邊咬耳朵道：“……你放心？”

陸無憂跟繼續嘀咕：“我後來找認識的神醫朋友看了，他腦子是真的撞壞了。”

賀蘭瓷還在擔心：“那未靈不會被他騙了吧……”

陸無憂斜眼看了一眼，道：“放心，我妹可能心比你還大。”

賀蘭瓷：“……”

總覺得陸無憂好像不是在誇。

忙到第二日陸無憂回去述職，到恩師府上拜訪，賀蘭瓷纔想起府裡還有兩個子，便問了一，暫代的管事道：“們倆啊，這段日子還安分的。”

賀蘭瓷想了想，決定親自去看看。

自是不知道，玉蓮與若兩位姑娘自打他們走了，日活在惶惶不可終日裡。

們倆長在益州，從小被教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如何討好男子，連走路的作，說話的語氣都被嚴格規範過，尚是完璧卻連房中都略知一二，只等有人重金買下倆去伺候權貴……但做不了主母，又這般品貌，只能得一時歡寵，運氣好的生下兒，運氣不好的被找機會折磨弄死都是有的，聽多了這樣的下場，難免心懷恐懼。

即便陸大人對們毫無興趣，也不妨礙倆爲別人眼中釘。

那位賀蘭夫人雖然長得似仙，說話也好聽，但長得寬厚仁恕實則心狠手辣的主母大有人在，像這種府裡大人不在，趁機找個由頭把人弄死或者賣去下九流的館也不是沒有的。

結果們等了一日、兩日……

這都一個多月過去了，還是好吃好喝的養著，除了讓們抄抄書啥也沒幹，食雖然簡樸但也沒短了們，還有個打扮利落的漂亮姑娘問們：“看話本嗎？”

總算等到他們一行回來，賀蘭夫人過來，也只略問了兩句，便道：“你們寫文章了嗎？”

玉蓮、若：“……？”就很迷茫。

陸無憂不在，投遞文章的便了許多，賀蘭瓷在書院裡給人看文章看得意猶未盡，這會難免有些心，見們一愣，又問道：“你們沒寫嗎？”

兩位姑娘對視了一眼，格外老實地從屜裡取了閒極無聊寫的詩文，然後便看見賀蘭瓷坐下，一本正經地開始品評。

玉蓮、若：“……？”就更迷茫了。

賀蘭瓷看得認真，平心而論，這倆姑娘還是有些才華的，哪怕閨怨詩都寫得比先前陸無憂的表妹更有幾分風流文采，看完又問：“你們書看得如何？”

……這爲何聽起來這麼像夫子在詢問課業。

兩人也都認真答了。

賀蘭瓷點了點頭，反正一時半刻人也送不走，道：“書上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你們若是覺得無趣，我可以每旬給你們出道題目，來寫篇文章——寫文章比寫詩有意思，你們可以試試，書房裡時文集也有許多。”

……這真的是夫子吧！

而且兩人都覺得，這一趟回來之後，這位賀蘭夫人的子似乎更隨意了，不是寬容大度，就是單純的不在意，好似這些後宅小事本不放在心上，倒比先前得更芒肆意了。

若大著膽子道：“夫人，你真的不介意我們嗎？”

賀蘭瓷道：“介意什麼……啊……”這才猛然想起好久之前自己的擔憂，雖然對話後來沒能繼續下去，陸無憂看起來也絕不清心寡慾，但……奇怪在於，好像是沒那麼擔心了。

出於一種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信賴。

賀蘭瓷又思忖了一下，道：“這從來與我介不介意沒關係，只看……呃，陸大人的心思。”

雖然他的心思還蠻難猜的。

陸大人晚上回來，就看見自家夫人又在和的繡活搏鬥，本來他也沒在意，結果一轉頭瞧見賀蘭瓷手裡那針，“噗”一下扎進去，蔥白的指尖滾出珠來。

算不得什麼大事，但陸無憂剛纔那一瞬，也跟被針紮了一樣。

“學不會就算了。”他走過去，把手裡的繃子拿開，語氣隨意道，“可以買現的。”

賀蘭瓷不這麼覺得：“我才發現繡活也很重要。”一本正經道，“萬一以後流落了，衫襤褸了，不能都那樣，也太難看了。”

陸無憂抓著賀蘭瓷的手指，含進裡，含糊道：“下回我自己行了吧。”

賀蘭瓷不太確定道：“……你會繡活？”

陸無憂道：“不會，但我會合傷口。”

賀蘭瓷：“……”

陸無憂微微一笑道：“我在老家學過一段時間醫，連腸穿肚爛都能起來，繡活想來應該也不是很難。”

賀蘭瓷不由道：“……這不能一起類比吧！”

“怎麼不行？”陸無憂完指尖那一丁點的跡，順著手指一路親到手背，在腕側輕吻著，不自覺帶了點熱度，便又開始胡言語，“你就不能對我夫人好點。”

“我對自己很好啊。”賀蘭瓷迷茫，“你在說什麼胡話？”

陸無憂過來，在耳側道：“是比起你，我覺得它更像是我夫人。”

賀蘭瓷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隨後明白他在指什麼，臉上頓時以極快的速度染滿雲霞。

那次之後，賀蘭瓷又給他做過幾回手藝活，雖然距離自學才似還有很遙遠的距離，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進步——至賀蘭瓷覺得自己還是有進步的。

只是每回，都還是紅了臉，覺得難以直視。

陸無憂倒是被玩弄得越發自在，甚至還會在耳邊提出自己的訴求，和覺得可能的進步空間，指指點點間還要控訴不夠溫。

賀蘭瓷覺得自己已經很溫了！

那種時候，張佔過大多數緒，怎麼可能完全平心靜氣！

陸無憂通常還會對親親抱抱蹭蹭，最終兩個人都冠不整，陸無憂還一副十分饜足的模樣。

賀蘭瓷從他手裡出自己的腕，又抄起繃子，紅著臉道：“別管我了，這又不難，我肯定是能學會的，不會……”努力平靜道，“不會爲難你夫人的。”

陸無憂見執意，便道：“好吧，那你作慢點，別這麼急。一時半刻學不會也無所謂，反正人也不可能學什麼都快。”他想起什麼，“對了，彥的婚期就在幾日後，他給我也發了帖子，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熱……咳，喜事。”

賀蘭瓷恍然憶起出門前陸無憂說林章和魏二小姐的婚期定了。

已經條件反到，聽見林章這個名字，就覺得他倒黴了。

明明拋去婚姻之事，林章也算出名門，家世優渥，年紀輕輕又中了第，堪稱年有爲，前途無量，奈何怎麼就這麼倒黴……

“……他婚宴上，應該不會再出什麼事吧？那魏二小姐真的願意嗎？”

畢竟當初曹國公世子大鬧婚宴的事，所有人都還歷歷在目，雲郡主至今都不願再嫁，可能已經對婚宴產生了一定的恐懼。

陸無憂莞爾道：“這去了不就知道了。”

幾日後。

賀蘭瓷和陸無憂一併登車，還帶了賀禮。

照理說若是已經定過親的男，悔婚後再去對方婚宴是不合適，但和林章的事，可能只有他爹和陸無憂知道，外人不知，自是無事。

賀蘭瓷自己還有點糾結，反倒陸無憂安道：“婚宴上忙得要命，我上回就是，連他來我都沒說上兩句話，他估計也本注意不到你，用不著擔心。”

婚宴辦在康寧侯府，整條長街掛滿了紅綢，迎親隊伍後面是真真正正的十里紅妝。

潯長公主特去求聖上給這個唯一寵的外孫加封了縣主，又親自給添妝，潯長公主的封地是衆人皆知富得流油，又只有這一個嫡親的外孫，自然恨不得把什麼好的都給，尋常公主還真難以媲。

賀蘭瓷遠遠就看見聲勢浩大的婚儀現場。

隔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怎麼不是在林府。”

陸無憂道：“那不是彥嫁給魏二小姐嗎？”

賀蘭瓷震驚道：“嗯？林公子贅？”

陸無憂不自覺笑了一聲道：“是潯長公主嫌林府太小了，挪過來而已，勢大，自然說了算。”

那邊敲鑼打鼓迎親，這邊賀蘭瓷和陸無憂下馬車。

結果剛一下來，就看見了一頂頗有幾分悉十二人擡華麗車轎，大團大團金銀線牡丹甚是扎眼，公主的儀仗在前面開道，蕭韶安扶著侍的手下轎，一看見陸無憂大眼睛裡頓時迸發出無限的芒和一委屈。

賀蘭瓷不由小聲道：“公主居然還沒死心。”

陸無憂也道：“我覺得蕭南洵也沒死心呢。”

兩人避道，決定不這個黴頭。

蕭韶安又不能留下來和他們一起走，只好跺了跺腳轉進去了，一進去，後面還跟了別人，那個小麥的英俊北狄年就騎馬跟在不遠，耳畔牙耳墜輕晃，他看見賀蘭瓷眼前也一亮，當即便策馬過來，笑道：“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陸無憂顯然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他語氣疏離客氣道：“見過駱辰王子，不過不知你們北狄有已嫁子姑娘的習慣麼？”

那個駱辰的小王子毫不在意道：“可我覺得還年輕呀，和我也就一般大，姑娘應該沒啥吧？夫人也太老氣了！”

陸無憂道：“我聽聞北狄王重金聘請了許多文士去北狄教授詩書禮儀，還以爲北狄王一心仰慕大雍天.朝禮儀之邦，是真心的。”

駱辰振振有詞道：“學的是禮儀，又不是繁文縟節。”

陸無憂似笑非笑道：“殿下這般毫不避諱地來找已出嫁的子攀談親近，也是禮儀？”

駱辰奇道：“難不你們大雍子出嫁後，就不能和其他男子說話了？我們又沒幹什麼出格的事，你也要管這麼寬？”

賀蘭瓷覺得他們在門口爭論這個實在太丟人了

和陸無憂本來就很顯眼，再加上一個北狄王子，簡直是吸引好事者來圍觀。

賀蘭瓷清了清嗓子，語氣同樣冷淡客套道：“……殿下，能不能讓我們先進去？”

駱辰頓時換上一副稚氣笑臉，語氣爽朗道：“好呀，我這就讓開！”

路過時，陸無憂斜睨了一眼駱辰，道：“比你大些。”

這位北駱辰小王子今年纔剛滿十七。

他恍然大悟了一下，纔對著賀蘭瓷的背影道：“原來是姐姐，姐姐等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