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灼問道:“不來鎖嗎?”
危眉抱著膝蓋,將臉埋在膝蓋上道:“不用了,睡吧。”
看那鎖鏈一眼,心就慌一分。
謝灼卻并未解下,戴著那鎖鏈在側臥下。他出手來,從后來抱住。冰冷的鎖鏈搭在上,游走出戰栗的。
有這樣一盤桓在側,危眉如何能睡著?
危眉低下頭,問:“你能將那鎖解下來嗎?看著心里一陣發慌。”
謝灼仰躺在床上,輕笑了笑,危眉便翻到他上去解那鎖鏈,好一番努力后,終于將鎖鏈解開扔到了地上,卻也因為子前傾,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前倒去,好在謝灼及時出一只手扶住。
危眉倒在他上,謝灼隨即摟住,沒忍住笑了笑,危眉能到他笑時膛的震,抬頭問道:“有何好笑的?”
謝灼手上的紅,輕聲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樣,很像以前的時候?”
危眉搖頭道:“沒有。”
那個時候,危眉滿眼都是他,哪會像現在這樣避之如豺狼?
謝灼著道:“眉眉,我覺你的子變了一點。”
若說從前,危眉是他養的一只小貓,被保護得極好,子一慣順,那麼后來不小心流落在外,為了保護自己,有了自己的爪牙,也會抓傷了他。
謝灼角笑意漸漸落了下去,指尖過的臉頰。
危眉察覺到他神的變化,問:“怎麼了?”
謝灼沉默不語,著頭頂的帳幔,良久道:“你曾經問過我,為何當初去北疆不帶你一起。那時我想北疆苦寒,偏僻艱苦,你跟隨我去也是去苦,為何要帶你去?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或許當初帶你一起去,對你對我都好。”
危眉眼睫輕,有些愣住了,許久眼簾漸漸地垂下。
躺下,側臥在枕頭上,謝灼與面對面,手輕上的面頰。
“我以為你嫁宮中,必定能榮華富貴,與帝琴瑟和鳴,生兒育,一生平安順遂,你是帝國的皇后,百年之后將與你丈夫的名字一同寫在青史之上,而不是跟著我顛沛流離,被困在北地,未來暗無天日,此生無法歸京……”
危眉打斷道:“帝對我并不好。”
謝灼道:“是,他對你并不好,如果當初我能下定決心,毅然決然地帶你一塊走,雖然后面日子難過一點,但至能在一起,是不是?就算被圈,被關押,你都陪在我邊,我想盡辦法護著你,北地的冬日那樣寒冷,我們一起看飛雪穿空,暖爐里沒有炭火,也能依偎在一起取暖。我們才應該生兒育,一輩子都在一起。”
危眉眼睫抖得更厲害了,閉上了眼睛,枕邊暈開了一片潤。
謝灼幫去眼角的淚珠:“想聽聽我在北地的經歷嗎?”
危眉沒有回答。
謝灼道:“初到北地的第一年,我被圈在府邸之中。雄鷹本是要翱翔在穹宇之下的,可我就像是被剪斷羽翼的蒼鷹,被扔進了那間斗室之中,四周都是高墻,整整一年面對的都是無盡的恐懼與黑暗,我的耐心大概就是那個時候被磨出來的吧。”懷中的郎,睜開眼睛看向他。
謝灼道:“第一年的冬末,我父皇病逝,新帝登基不久,派人來刺殺我,想要將我悄無聲息地除去,我九死一生逃了出來,也是從那時起,一點點爬滾打,你知道嗎,最初我姓埋名,逃到一邊陲小鎮,跟隨在我邊的只有一個屬下。”
謝灼早就淡忘、最不愿回憶起的記憶,再次卷土重來。
那時他渾是,跌進雪地里,著蒼白的大地,好像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父親,沒有了母親,沒有了一切他的人。
他迫切地想要去抓住什麼,卻只能用仇恨來填滿心,戒斷自己的一切。
謝灼道道:“我慢慢聚集勢力,到后來總算有了自己的部下,那一次敵兵來襲,我只有三千輕騎去抵敵軍,所有人都覺得我回不來了,我也的確為流矢擊中,瀕臨死亡,可那時想的還是你。”
危眉眼中水晃,指尖攥著枕頭。
謝灼的指尖一寸寸的眉眼,用目描摹的面容,仿佛要將的容貌刻眼眸之中。
他聲道:“當初應該帶你去的,我與你家,帶你看北國的風,教你騎馬,教你獵,日子雖然苦了一點,但與你還有我們的孩子都在一起,我也會為你們拼出一條路來。”
危眉眼中淚潸然,自憐一笑,如照花嫻影:“是啊,你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呢?”
肩膀輕輕抖,低下頭道:“你那個時候對我那樣好,沒有任何姑娘會拒絕你,我愿意與你去任何地方,北地就算再黑暗再艱險,那些路我都愿意陪你走,你為什麼覺得我不想與你一起去吃苦呢?”
淚從眼睫上落,灑在他膛之中,浸滿了他一顆心。
謝灼捧著面頰的手微微了,或許他不該提這個話的。
危眉道:“我在宮里過得并不好,年關時椒房殿每每都只有我一個人,冷清極了,我也在想你在北地過得怎麼樣,會想我嗎,還是會恨我另嫁他人。”
的淚水決堤涌出,好像想起了傷心的過往。
而的話更重重擊在他心上,使得謝灼更加確信,他的確不應該提這件事。
他道:“我被發配離京的那夜,去裴家墻外等了一夜,大雪淋滿了肩頭,想要見你一面,猶豫要不要帶你一起走。”
謝灼將摟進懷里,“對不起。”
危眉抬起手背干淚,其實都是幾年之前的事了,也沒那麼難。
謝灼著的后頸與長發:“若是那時就帶你一同走,也不必多這麼多事,我們在北地親,對著浩瀚的雪原拜天地,你與我早生下幾個孩子。”
危眉聲音低低的:“哪就能生下幾個?”
謝灼笑著道:“去的第一年,你我若是拜完天地,日日住在一起,想來很快就能懷上,第二年,我帶你離開去邊陲,我們有自己的小院子,沒了外人的監視,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我們生下第二個,到第三年第四年……”
他頓了頓,“不過你那個時候太小,子還沒長好,還是等第三年第四年的時候再懷。”
危眉埋在他臂彎里不言語,謝灼問道:“你還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危眉目中茫然,“有你是很好,但沒你在邊好像也沒差。”
已經不是時那個小姑娘,他哄一下,就會眼地原諒他。
謝灼眼眸明亮如星,道:“我知道你介意什麼。起初我接近你是利用你,可后來若對你沒有一喜歡,也不會說想要娶你。”
他直起子,一只手臂撐在側道:“眉眉,我們能重新開始嗎?”
他糾纏著,不肯放開。
危眉他的眼神,閉上眼簾:“日后的事日后再說吧。”
轉過頭,將子背對著他。
“日后是何時?”謝灼將的子扳過來,從上俯視著。
危眉被這目看得僵,良久他道:“危眉,你說起了日后,到頭來你還是喜歡我的吧?”
危眉沒想到他捉自己的字眼,可這事不愿意承認。
謝灼的落在的額上,他想的是,沒關系,他們慢慢來,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消磨。
恨糾纏本就是一種拉扯,會在相中,一次又一次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喜歡上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謝灼好似已經睡去,危眉在黑暗中睜開迷蒙的雙眼。
著墻壁上二人投下的影子,他的手環抱著,膛與臂彎傳來溫暖的溫度,在黑暗之中格外地安心。
今夜聽他提起他在北地之事,他說應該帶一同離開,的確心被了一下。
曾在宮闈之中,無數個日夜一個人睡,邊空空,看不清自己的未來,心中滿是恐懼。想他陪在邊,但他并沒有。
的確是喜歡他,但是他們之間現在該怎麼才能收場,危眉也不知曉。
夜里危眉做了一個夢,夢里茫茫都是白雪,立在他們在北疆的院子邊,看到謝灼回來,笑迎上去,牽著他的手一同往溫暖的屋走去。
危眉醒來后有些悵惘,昨夜竟然夢到了自己和謝灼在北地生活的日子。
從床上坐起來,桌邊的謝灼聽到靜,抬頭看向:“醒了?”
危眉點點頭,下地梳妝,沒一會店小二給二人送上早膳,危眉用粥時,有謝灼的屬下敲門進來,給他送來一封信。
謝灼打開那信封,淡淡掃了一眼。
屬下眉目鎖,“殿下,事態有些急。”
危眉問道:“是朝堂上的事嗎?你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朝堂不能沒有你,阿忱還小,你也不能放他一個人待在宮里。”
謝灼將信收起來道:“不是朝堂之事。”
他邊的屬下道:“娘娘,是邊關的一些事,需要攝政王去理。”
危眉握筷子的手一頓,“可是要帶兵打仗?”
屬下遲疑了一刻,點點頭。
危眉心中了然,既如此,他更拖不得,得趕快回去。
謝灼卻云淡風輕,繼續慢條斯理地用著早膳。
那屬下稟告完事就告退,離開時,見扔到床下的那條鎖鏈,一瞬間腳步定住,卻也不敢多看,連忙快步走出去。
危眉將他的反應收眼底,轉頭看向謝灼。
謝灼起道:“再待幾天我就離開了,臨走前給我做件裳吧。”
危眉道:“你是攝政王,宮里沒人給你做嗎?”
謝灼了好半天,目灼熱,危眉移開視線,他挑了挑眉,聲音隨之響起:“你給我做的和別人做的不一樣,不懂嗎?”
危眉一愣,從來只有妻子給丈夫做裳的,和他什麼關系,給他做什麼呢……
謝灼又淡淡道:“別讓我上戰場還留個念想。”
危眉心中輕嘆了一聲。
幾日之后,謝灼要走時,危眉將做好的服塞到他手上,因著是的,不用繡花,做起來也沒耗費多心思。
“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宮嗎?”謝灼坐在馬上問。
危眉搖搖頭。
謝灼沒再強求,一眼遠方的山,“等邊關的戰事結束了,我帶阿忱一同來看你。”
謝灼的人揚長而去,離去時給留下了半隊的護衛。
危眉回到自己的廂房,屋再沒有了謝灼的影,終于可以長松一口氣。
夏去秋來,暑氣漸漸消退,謝灼離開滄州已有一個月,危眉再沒收到過他的消息。
偶爾去城里采買,能聽到街上人討論邊關戰事——
大祁一朝北方毗鄰北蠻三國,其中一國挑起邊關的戰事,劍指北地一帶,迫邊境,大祁邊防措手不及,連連后退,攝政王帶兵親自去迎敵,暫時擊退了敵軍。
然而敵國此番膽敢挑起戰爭,便做足了打算,明顯有備而來,不會善罷甘休。
危眉這些日子來眼皮直跳,但說對謝灼的擔憂,也沒有那麼擔憂,他帶兵打仗這麼多回,從來沒有敗北過,此次應當也會凱旋。
危眉一直住在清溪村,直到十月中旬,一次從城里采買回來,瞧見自家門前停了不士兵。
心中有不好的預,走上前去,當中一士兵轉過首來,危眉認得這是謝灼的屬下宋武。
宋武下馬,朝行禮。
危眉讓他進來,關上了門問:“發生什麼事了?謝灼讓你們來帶我回去?”
宋武抬起頭來,面極其凝重,想要說些什麼,話到口邊卻似難以出口一般,良久道:“娘娘,殿下帶兵前去敵,深敵軍腹地,忽然沒了下落。”
危眉皺眉道:“沒有了下落?”
“是!殿下只帶了兩千輕騎前去,想繞道后方趕抄近路,卻不想遇上了對方的大部隊。消息傳到京城時,攝政王已經半個月沒有下落了,有探子稱攝政王已經死在草原上……如今京城中是危月將軍和蘇大人在……他們讓臣趕接您京去,一刻都耽誤不得,怕過段時間消息散出去,朝堂就穩不住了。”
到這一刻,危眉也不去想謝灼是不是故意走,他若想帶離開,上一次就可以帶走了,不至于這時用這種招數。
心里明白,朝堂怕是真的出事了。
危月他們派人來告知,怕都是往輕了說,真實的況嚴重得多。不然他們也不可能接回去。
一旦謝灼死,朝堂必將大,而他唯一留下的子嗣就是阿忱。
“娘娘?”
危眉在極端的慌中,反而冷靜下來,問道:“小殿下怎麼樣?”宋武道:“小殿下很好。殿下離開后,小殿下不哭也不鬧了,白日都由崔老夫人哄著。”
危眉知曉了,一眼遠方,從沒想過自己再次回宮是這樣一個局面。
輕聲道:“走吧。”
清溪村上的百姓,目睹著危眉在一隊侍衛的護送下離去,打聽后方知,這段時間住在村上的魏家婦人竟是宮里的皇后,而前些日子來村里的男人便是攝政王,心中震驚不已。
卻說危眉騎馬趕路,在一路士兵的護送下,終于回到了離開數月已久的城。
皇城立在風雨之中,紅墻碧瓦,漢白玉階。
危眉沿著臺階一步步往上,危月走上來,握住雙手,“阿姐!”
危眉抬頭看他。這些日子來,他好像憔悴了許多,滿臉都是倦,邊生出了胡茬都沒來得及修剪。
立在危月邊的蘇祁,朝微微頷首,“進去說吧。”
危眉踏未央宮,承喜從寢殿走出來:“娘娘,您可算回來了,小殿下想您了!”
在他懷中,抱著一個小人兒,正張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看著。
見到他的那一刻,危眉心中便浮現起一種奇異的覺,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牽引,讓一步一步朝那個孩子走過去。
承喜將阿忱送到手里。
危眉接過,小人兒眼睛亮得很,也好像通母,一到懷里,就出兩只手臂來抱住,口中咿咿呀呀的,上淡淡的香味涌鼻尖,危眉鼻尖發酸,親了親他的小臉蛋。
母子二人時隔八月未曾相見,蘇祁見舍不得孩子,便道晚些時候再與來商討政務。
危眉抱著阿忱了殿,屋擺放著小嬰兒的搖籃,掛著撥浪鼓與棉布小玩,溫馨且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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