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到很多年前師父考我背的詩,題烏江亭,他問我,如果我出山后技不如人,一敗涂地,被敵人到萬念俱灰時,是要一死了之,還是有勇氣從頭再來?
十二歲的我說會重頭再來,因為我不敢用刀喇脖子。
眼前蒙著水霧,我吸著鼻子笑了笑,一語讖。
我后來真的沒有一死了之,并非是我怕死,而是無數的不甘心驅使我不能去死。
師父何嘗沒有教育我,做人要能屈能?!
他被仇家從港城追殺到了鎮遠山,鄉隨俗后,他直白的告訴我,他在鎮遠山就是為了避禍,兩次和袁窮手,兩次重傷,兩次都是笑著面對,耳邊仿若響起了師父的聲音——
“我門下,也沒什麼規矩,你只需謹記,若是這天你,你就撐破這天,若是這地你,你就踏破這地,天道時常不公,而公道自在你心,三年不翅,將以長羽翼,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
我著淚,靜靜地站在窗邊,走到現在,才依稀懂得,師父是何等的狂人。
諸事,他在意,又不在意,拿得起,也,放得下。
室太過安靜,我隔著窗子,仿佛都能聽到雪舞清揚的聲音。
時間一
分一秒的流逝,整整一個下午,張君赫都沒從臥室里出來。
我安靜的等在客廳,心頭七上八下時,看到擺放在電視柜旁的一盆海棠。
恍然發現,張君赫家里的花草不是很多,幾乎沒有什麼綠植,倒是這盆海棠的盆景很漂亮。
我上前看了陣,枝杈上還都是花骨朵,很是惹人喜。
海棠有花中神仙之稱,如胭脂,清麗芬芳。
詩中有云,枝間新綠一重重,小蕾深藏數點紅。
我欣賞了好一會兒,又坐回沙發,直到暮將至,想著還要去醫院,便去張君赫的臥室前敲了敲門,“張君赫?”
沒人應聲,我輕輕地擰開門把手,臥室里很黑,張君赫背對著我坐在床尾塌,脊背躬的很深,整個人似融進了黑暗里,安靜而又抑。
我慢慢的走進去,箱子就敞開放在他的小邊,里面的文房四寶被扔了一地。
同樣被扔在地毯上的,還有撕碎皺的信封信紙。
耀太暗,我隨意的撿起一塊大點的信紙展平,正好看到師父書寫的一行字——
‘千言萬語,為父只想同你說聲對不起。’
后面還能看到‘恨我也罷’之類的話。
我沒再撿,握那塊碎紙,看
向了張君赫。
他見我進來毫無反應,頭垂的低低的,手肘搭著膝蓋,掌心托著眉宇。
剛剛好蓋住了眼睛,令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緒。
“張君赫?”
我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想安他,卻不知說些什麼,只能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外臂,“我知道你很難,但這個結果真的很好,你也不要去恨我師父,他真的不想的,只是做先生,很多時候都不由己,他既想你活著,又不能容著袁窮繼續作惡,這一步,真的很艱難……”
張君赫沒有說話,呼吸卻是輕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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