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行一言不發,偶爾躲避槍擊時低頭看一眼,見簡寧的額頭滲出細的汗,手腕已經腫得厲害,可居然一聲也不吭。
白夜行頓時冷笑道:「小可,你現在不想死了?為什麼不再求我殺了你?這樣的折磨才剛剛開始,等我們逃出去,我會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最可怕的不是毒梟沒有,而是他們前一刻還意,后一秒卻翻臉不認人,好像所有的真流都是他們在閑來無事時的消遣,一旦危及自,只剩暴戾殘酷腥!
簡寧已經可以想像,假如白夜行帶著逃出去,會像那些帳篷里的人一樣,淪為雇傭兵勞軍的玩。一生有過很多糾葛,覺得是自由且人之常的東西,所以有過開放的、合則聚不合則散的經歷,可這並不代表願意為玩,供這群毒梟雇傭兵玩弄!
簡寧咬著牙,渾抖……顧景臣,我該不該再等你?如果我等,能不能等到你?
「七哥,是秦家的幾個人!」林琨忽然喊道,指著一塊大石頭後面躲著的幾個人。
簡寧從垂下的頭髮空隙里看過去,果然看到了秦宗寶和秦正義,還有幾個秦家的保鏢。
白夜行也看到了。
「七哥,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讓一個可疑的人網!也許他們就是線人!和這個人是一夥的!我去殺了他們!」林琨說著就站起衝過去。
「林琨!回來!」白夜行忽然喊了一聲,可是已經晚了,林琨的中槍,子彈打穿了他的腦袋。同時中槍的還有白夜行邊的其他手下,槍槍斃命,一發子彈也沒有浪費,顯然是個狙擊高手!
秦宗寶等人嚇得閉上了眼睛,本能地更抱了自己的腦袋。
這是半山腰的河谷,很多大石盤踞,適合蔽,也適合埋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秦家的那幾個人是蟬,白夜行原本不知道自己是螳螂還是黃雀。事實證明,他是螳螂,還有人埋伏在另一塊大石頭後面,也許就是遲遲沒有揪出來的線人!
白夜行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秦莫苒是線人,因為雖然在北山島最自由,和他最親近,可的行蹤其實更在他的監控之下,一個傳遞不了任何線索的線人,要麼就會最高明的障眼法,要麼就本不是!
如果秦莫苒不是線人,肯定有另一個人一直跟在他們邊,一個不起眼角,一個絕不可能讓人想到的角。他是為了誰而來?會救秦家人,不貿然面,說明……
白夜行忽然勾住簡寧的脖子,用槍抵住了的太,對著河谷里喊:「出來!否則我殺了!我數三聲,一,二……」
白夜行的「三」還沒有喊出口,一個穿北山島雇傭兵迷彩服的男人從大石後面站了起來,手中端著的狙擊步槍直指白夜行。
他臉上雖然塗抹了東西,遮住了他本來的面貌,可簡寧還是一眼認出來,那是顧景臣!
「姐……姐夫?」瑟瑟發抖的秦宗寶也驚訝萬分,「你不是在和我姐度月嗎?為什麼你……」
沒有人回答秦宗寶的問題。
顧景臣的視線沒有一刻偏移,一瞬不瞬地盯著白夜行。
哪怕被槍林彈雨包圍,哪怕被白夜行折磨得生不如死,簡寧也沒有掉一滴淚,可是在看到顧景臣的剎那,簡寧的眼眶忽然一熱,心卻莫名安定了下來。年時最喜歡的電影,裏面的臺詞就是此時的心——「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的雲彩來娶我。」
的人不是齊天大聖不是蓋世英雄,他沒有七雲彩,也不會七十二變,原本他應該在度月,擁著新婚妻子橫穿亞歐大陸去北極,隨後安心繼承家業,為顧家的支柱、商界的英、過著所有與無關的大好日子。
可他卻以之軀隻犯險,陪赴這一場可能有去無回的殺局。
那麼多的人與匯,那麼多的人對付出,為什麼最後還是最這個負心薄倖的渣男,任他用在的生命里劃下不可抹去的道道印記,一直刻進骨里?
簡寧想不通,可不必再去想,沖著顧景臣揚起笑臉。
「呵呵,我真是想不到……」白夜行的臉徹底沉下來,槍抵得更,扯住了簡寧的頭髮,得仰起頭。
白夜行的眼睛還盯著顧景臣,卻上簡寧的頭頂,冷笑道:「小可,顧姐夫居然拋棄了新婚妻子,以婚禮為借口,度月為幌子,暗中潛伏想要救你……這夠深的啊!」
最後幾個字,白夜行咬牙切齒地吐了出來。
顧景臣的眼神犀利,毫不為所:「放了。」
白夜行那雙鷙的眼睛裏都是瘋魔:「顧四,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選擇走這條死路。你有最好的家世,最好的前程,你甚至不需要去爭去搶去殺人,已經是人中龍。而我白夜行,爬滾打槍林彈雨里闖了二十年,才能站直了和人說話,你說,人生多麼不公平啊。」
白夜行忽然笑了,有點詭異:「人生不公平,還好有槍。顧景臣,不如我們來比比槍法怎麼樣?這是小可最喜歡的遊戲,一定很期待。」
遠的槍聲還在繼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整個北山島會被夷為平地,白夜行並不想再掙扎,可他還有好鬥的心,想看一場最後的好戲。
人在他的手上,顧景臣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只能繼續聽白夜行說比賽規則:「很簡單,不用變換擊對象,也不用你和換位置,你我同時開槍,看看是先死,還是我先死,你顧四是獵人是屠夫,我們是獵,你不用付出代價,很公平對不對?」
顧景臣和簡寧都明白了,白夜行放棄了生機,沒有以簡寧為工迫顧景臣放下武或者自殺,他只是想讓顧景臣嘗嘗失去摯的滋味——既然顧景臣肯冒著風險來救,這個人一定是他的摯,槍林彈雨阻不斷他奔赴而來的決心。
「小可,你覺得公平嗎?嗯?」白夜行圈著簡寧的脖子,吻著的額角笑道,「我們今天的服很配,長袍配旗袍,要是死了,去了地底下,閻王爺見了也一定以為我們是一對兒。不如你殺了他,我們走,怎麼樣?他一定不會對你開槍……」
簡寧嚨里嗆了炮彈炸后的濃煙,聲音已經啞了,笑:「我早就想告訴你,你的長袍穿起來很可笑。」
白夜行鷙的雙眼瞇了一下,卻沒生氣,維持著笑:「就算是這樣,這旗袍還是很配你。」他一笑過後,沉聲對顧景臣道:「那就開始吧,我數到三,一起開槍,一、二……」
「砰——」
一道槍聲響徹河谷,四周忽然一片死寂。
過了十幾秒,在石頭裏的秦宗寶等人惶恐地睜開眼,朝那邊看過去,卻見顧景臣保持著持槍的姿勢,一也不,而對面抱住莫苒的白夜行頭部中槍,迸濺出來,染紅了的白旗袍。
簡寧息著從死亡的邊緣走下來,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一臉是的白夜行,他並沒有扣扳機……
他定下遊戲的規矩,可他自己沒有參與,任由顧景臣殺了他。
白夜行還有意識,眼神因為渙散而了狠厲與張狂,他居然笑了,聲音也弱,氣聲極大:「小可,你覺得我一定會開槍對不對?殺死一個人很容易,殺死魔鬼卻很難,恭喜你,你做到了,對魔鬼誅心,讓他死生無,你連這最後的狠勁兒也是……是我欣賞的。」
白夜行倒下去,簡寧還沒有回過神,本能地手去扶,上的越染越多,白夜行還在笑,仰著的臉:「我應該讓你陪我一起死,可後來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讓你活著,記住我……哪怕是以這種方式記住我……」
顧景臣已經走到簡寧後,卻還是沒有放下槍,神戒備地環顧四周,他沒去管白夜行如何同他的人說著最後的話。
也不是話,只是不甘,白夜行說:「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幫著秦家對付我?」
簡寧的眼神不帶憐憫,只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緒,低下頭,像是滿足白夜行生前最後一個願似的,輕輕說道:「從來和秦家無關,我是簡家最後一個活著的人……」
白夜行的眼睛跳了一下,那零星火又很快熄滅,他喃喃道:「哦,稚子何辜啊?」
私生子出的白夜行,在以力量說話的白家吃了多苦,忍辱負重爬到今天的位置,絕不是簡寧可以想像的,他對是真的有過心疼,還是僅僅只是錯覺,簡寧再也無從知曉。
可誰會想到,這個大毒梟最後的一句話,居然是「稚子何辜」?
哪怕長輩有再多的恩怨,他們的子孫後代又有什麼罪過?推己及人,像秦宗寶也不應該被捲其中,他們之所以獲救,也是因為顧景臣相信稚子何辜。
「宗寶,出來,跟我走!」顧景臣不想再耽誤時間,將簡寧從地上抱起,沒有穿鞋,腳上、上都是,手腕臼,只用一隻手回抱著他。
可直勾勾地盯著他,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專註都要炙熱,顧景臣,用力吻了的眼睛,當著秦家人的面。
「姐夫,你們……」秦宗寶還是無法接這個事實,即使他早有心理準備。
槍聲還沒有停止,遠已經傳來炮彈的著陸聲,秦宗寶目睹他們擁抱,卻不能去干涉,惶恐問道:「怎麼辦?炮彈還在繼續!這樣下去我們肯定會死的!」
顧景臣不答,只是抬頭看向北邊的天,秦宗寶順著他的目看去,一架直升機!直升機上的人正在朝他們揮紅旗。
秦宗寶驚喜萬分:「姐夫,那是來接我們的嗎?!」
是陳驍的直升機。他們可以安全撤離。
繩索從直升機艙門垂下,一點一點地接近半山腰,為防止有人襲,顧景臣仍舊持槍戒備,秦宗寶等人先爬上去,就在簡寧抓住繩索的那一刻,一枚迫擊炮彈呼嘯著砸在了半山腰。
「嘭——」
「頭兒!」陳驍在空中大喝一聲,隔著炮彈炸后的硝煙,本看不清河谷里的景象。接著更多的炮彈落地,北山島高聳的檳榔樹、整潔的別墅區、漫山遍野的罌粟花,都在炮火中化為廢墟。
一切不過短短的幾分鐘。
直升機最後只帶回了秦家的幾個人。
降落在安全點時,凱撒見陳驍面如死灰,立刻明白了,衝上去就要跟國際刑警拚命。
秦宗寶聽著地方軍軍用陌生的語言嘰里呱啦,看著北山島上空的滾滾硝煙,和後湛藍的海景相映,他們所站的位置像是噩夢與現實的邊界點。他的姐夫和妹妹有染,姐夫救了他的命,卻和妹妹死在了一起,他甚至不知道回去后怎麼和姐姐還有秦家人代……
……
北山島被剿滅的消息甚至沒有上過新聞報道,僅僅以地震來解釋這場持續幾小時的轟炸所帶來的影響,這場地震像世界各地每天都在發生的地震一樣,很快就被人們忘。
所有人照常過著普通的日子,在調侃世界末日倒計時的惡趣味里庸庸碌碌,時間一長,也有人注意到一些變化——「君臨」集團換了總裁,JANS.C的總設計師也換了人,那個曾在年中時尚大典上出盡了風頭的邪肆男人,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再比如,秦家的大小姐秦採薇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因為新婚的丈夫顧四突發心臟病去世。
也有一些事好像永遠不會改變,比如顧家的得勢和昌隆,秦家的權威和百年貴族的底氣,比如由秦家二小姐發佈的一段揭秦家醜聞的絕錄音石沉大海……並不是所有的骯髒都會暴,石子投深潭,固然可以濺起水花,可最後被吞沒的只會是石子。潭水深不見底,石子有什麼能耐翻江倒海?
當然,拋去這些國家大事商界風雲,活著的人還在勉力掙扎,努力活著。
在送走了彭城后,陳驍對李恆道:「世上還是癡人多,這位彭家大知道我去過北山島,親眼目睹了四和莫苒死去的場面,一定要來確認,何苦呢?」
李恆不解:「去北山島之前四曾去找彭公子談過,他們倆能有什麼集?」
陳驍笑道:「這你就不明白了吧?彭大的父親是S市的元老級人,港口城市,人脈極廣,東南沿海那一帶顧家的勢力不如彭家深,必須要藉助彭家的人脈。」
李恆點點頭,又嘆了口氣,表極其哀傷:「可惜四到最後還是沒能回來。在烏蘭托的時候四和我說,他如果回不來,就讓秦採薇也回不來,可是為了讓顧家不至於和秦家起衝突,我還是聽司令的話將秦採薇放了。你說四在天有靈,會不會怪我?這是我第一次違背軍令。」
陳驍忽然一笑:「你這麼難過的話,自己去問問頭兒咯。」
李恆面怒意:「我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
轉頭見陳驍是真的在笑,李恆忽然福至心靈,拽住陳驍問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四是不是……」
陳驍掰開他的手,捋平了服道:「別手腳的。」
「快告訴我!」李恆急瘋了。
「聽說那天的海邊有一艘快艇,聽說有人在天涯海角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只是聽說。」
「天涯海角?海南三亞?」李恆喜出外。
陳驍白了他一眼:「你去找找看就知道了。『天涯海角』是泛指好嗎?小學語文都白學了!」
……
彭城走出顧家時,見林婉如正從外面進來,很驚訝:「你怎麼來我家了?」
彭城還沒有從沉痛中緩過神,數月前顧景臣來找他,他之所以不餘力地給予幫助,且在之後對簡寧冷漠以對,是因為他在探尋真相的時候發現,簡家的滅門多也和彭家的袖手旁觀有關,顧家和彭家誰都有原罪,這樣一個他,無法再坦然面對簡寧。
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林婉如也不在意,看了看S市湛藍的天和大朵的雲,一陣風吹過,空氣里有桂花的香氣,是九月了。
「我今天好像發現了一個。」林婉如忽然道。
「什麼?」
「你知道JANS.C這個品牌名的意思嗎?」
彭城微愣,沒說話。
林婉如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只是一個名字的組合而已——簡的臣。就這麼簡單。但是,真好聽啊。」
哦,簡的臣。我的你。
致我深的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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