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八兩,二百九十九兩,三百兩……娘,這箱子裏一共是三百兩銀子!」
是夜,蘇雲珊與陳氏正在房中清點聘禮。
實在是那些箱子裏的金銀太多,二人直到今日才終於清點完畢。
「五十兩金子,三百兩銀子,十匹上好的緞子,兩套首飾頭面……蘇若瑯這野種竟值這麼多錢?」陳氏那一個牙。
如此殷實的人家,怎麼就被蘇若瑯那個野種撞上了?
好在兒蘇雲珊,也「救」了個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兒,一月之後,人家就會上門求娶了。
雖不知那人姓甚名誰,但應當不會比縣令的遠房侄子差到哪兒去……
「我留個五十兩銀子便是,餘下的都給你當嫁妝。若沒點像樣的嫁妝傍,你去了婆家容易欺負。」陳氏斟酌著說道。
至於蘇若瑯,嫁出去是好是壞、是死是活,與這個當繼母的何干?
五十兩?
蘇雲珊聽得有些心疼:「娘,你和爹在家,哪花得了這麼多銀子……」
「傻丫頭,」陳氏低了嗓音,「這事可不能告訴你爹那個窩囊廢!萬一你今後遇上什麼難事,娘留著這些銀子,還能接濟你一二!」
蘇雲珊張了張,卻無可反駁:「那……那你可要藏好了,莫被賊人了去。」
「這是當然!」陳氏點頭,又叮囑道,「一會兒你去縣衙見那從京城來的大戶人家,得把這套最好的翡翠頭面戴上,他們若問你世,你就說打小無父無母,是被抱養來的……」
正說著,外頭卻突然傳來一陣靜。
景安帶著家丁來到蘇家時,蘇若瑯正坐在院子的大樹上,裏叼了狗尾草。
樹是槐樹,已經有些年頭了,在夕下顯得茂蒼翠。
從樹上一躍而下,輕輕巧巧落地,吐掉裏的狗尾草:「這些都是你帶來搬聘禮的人?」
景安瞧得一愣,下意識點頭:「是……」
有那麼一瞬,他似乎覺得這位蘇姑娘不像獵戶家的兒,而頗有幾分將門風範。
一定是他瞧錯。
這山野的子,大抵本就比京城要彪悍些……
「什麼?搬聘禮?」
陳氏剛從裏間出來就聽到了這麼一句,臉霎時便白了。
「我家王……我家公子說如今山匪猖獗,這聘禮,還是存放在縣令府上穩妥些。」景安見狀,連忙解釋。
他知道此事難辦,且絕不能打著蘇姑娘的旗號辦。
否則,還不知這見錢眼開的陳氏會鬧出什麼子。
「殺千刀的白眼狼!」陳氏卻立馬認定這是蘇若瑯的主意,恨得險些吐,「虧我養了你這麼多年,還不如養條看門狗!」
聘禮並不一定非得歸娘家,到了誰那兒就歸誰。
到了蘇若瑯自個兒手裏,娘家便萬萬沒有再討要回來的道理。
把那一箱箱白花花、金燦燦的聘禮搬走,無異於要了陳氏的命!
「就是,」蘇雲珊咬牙切齒地幫腔,「狗見了外人進門還會吠幾聲呢!長姐,你這般不孝,是要氣死爹和娘?」
長姐?
蘇若瑯聽得一挑眉。
蘇雲珊對向來是直呼其名,今日竟肯稱一聲長姐了,這可真是天上地下頭一遭。
一旁的景安聽得不妙。
孝道大過天,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蘇姑娘恐要吃虧!
他正要替蘇若瑯辯解,卻見蘇若瑯輕嗤一聲,盯著陳氏開了口:「這聘禮是聘我,還是聘你?」
「自然是聘你……」陳氏這麼一答,不免氣短,咬牙又道,「可你一個傻子,傻疾這才好了幾日,指不定哪天就會複發,到時旁人一個燒餅便能將你騙得半兩銀子都不剩,聘禮斷然不能到你手裏!」
蘇若瑯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
早猜到陳氏會以此為由,拒不出錢財,故而打算自立戶,與蘇家斷絕關係。
這種事歷朝歷代都有,只不過有些麻煩,需要向府遞文書。
看著陳氏理直氣壯的臉,挑挑眉正要提自立戶的事,卻被景安搶白。
「蘇夫人,我家爺是打算讓蘇姑娘過門之後執掌中饋的。到時家中財皆會給蘇姑娘做主,有管家、丫鬟在旁相助,斷然不會有差錯。聘禮這點銀子,又憑何不能到蘇姑娘手中?」
景安睜著眼睛說瞎話,且說得無比正經。
反正王爺已開金口,這忙是幫定了!
蘇若瑯:「???」
還有這碼事?
怎麼不知?
「執……執掌中饋?」陳氏聞言臉一陣發青。
自古以來都是婆婆執掌中饋,哪有小媳婦兒還沒嫁進門,就已定下了要接手中饋的道理?.
只覺這天上不是掉下個餡餅,而是掉下了一座金山銀山,全砸在了蘇若瑯頭上!
「對,執掌中饋。」景安篤定點頭。
到底是秦墨卿邊的侍從,多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場。
陳氏一口牙幾乎要咬碎,偏生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
一來那聘禮是給蘇若瑯的,這繼母想要強佔本就沒理;二來秦墨卿可是縣令的侄子,若不在乎蘇若瑯這個山野丫頭倒也罷了,如今這擺明是要給蘇若瑯撐腰,又豈敢得罪?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進去搬!」景安將手一揮,一行家丁立刻魚貫而。
陳氏扶著口,眼前一陣發黑。
那可是幾百輛的銀子,幾十兩的銀子,還有十匹上好的緞子,兩套頭面首飾…
「娘,娘……」蘇雲珊連忙上前。
「天地良心喲,不活了,我不活了……」陳氏哭天搶地,只差沒坐到地上撒潑。
一旁一直沒開口的蘇耕面訥訥,並不覺得此事有什麼不妥:「本就是瑯兒的聘禮,你又何必……」
「你還有臉說?」陳氏一腔怨怒全撒在了他頭上,「你養出的好野種!」
野種?
蘇若瑯轉目瞥向陳氏。
那目太冷清,陳氏被看得一凜。
雖說平日裏陳氏總是一口一口野種地罵,可陳氏也清楚,若真被蘇若瑯得知了世……
想到自己背地裏的一番籌謀,陳氏趕忙閉了,生怕說半個字。
兒今後的榮華富貴,可還指著這一層呢!
「蘇姑娘,聘禮都在這兒了。」景安上前稟告,「一一清點過,一兩銀子也不。」
蘇若瑯淡淡點頭:「嗯,勞煩搬走吧。」
這些自然不可能搬去縣令府上,秦墨卿住的並非縣令的府邸,而是另一清幽的宅子,這一點早已打聽過。
「蘇姑娘……」景安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老夫人給您備了一間廂房,請您住過去。說這蘇家您最好還是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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