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城，司禮監。

　此時，魏忠賢看完了從閣送來的票擬，了個懶腰，早有一旁的小宦，殷勤的給他提了個手爐來。

　這手爐里添了檀香炭，暖呵呵的，魏忠賢捂著手爐，眼睛一撇，卻見外頭跪著一個宦。

　他輕描淡寫地道：“何事？”

　魏忠賢看閣送來的票擬之時，是最討厭有人打擾，因而來的宦，只能乖乖跪在角落里，等魏忠賢有了空閑，才來回話。

　這宦自然是昨日去宣讀諭旨之人，他不敢站起，而是膝行上前，低聲道：“九千歲，那新任的百戶，請宮當值。”

　魏忠賢似乎沒將這事放在心上，只淡淡道：“噢，知道了。”

　一個立了功的小小百戶而已，雖然覺得此人想宮，讓魏忠賢覺得有些小小的詫異，可這樣的事，沒必要令自己勞神。

　宦又道：“還有一事，他還送了奴一顆珍珠，奴起初還以為這珠兒不值什麼錢，后來找了行家看了看，他們說這珠兒罕見一些，價值不菲。”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捧了珍珠，舉過自己的頭頂。

　魏忠賢看也不看那珍珠，只冷笑道：“這小子，倒是一個曉事的人。你一個宣讀旨意的，尚且送這樣的禮。”

　小宦笑著道：“是呢，只怕他了宮，覷見了機會，不得有厚禮要送九千歲。”

　“咱稀罕這些？”魏忠賢不屑于顧的樣子，不過卻不免了心思。

　這小小百戶，若是結咱，會送些什麼呢？

　小宦的聲音卻打斷了魏忠賢的思緒：“九千歲奉公克己，兩袖清風，人所共知，誰不曉得九千歲心里只有輔佐陛下，毫無私……”

　魏忠賢頓時聽著覺得刺耳，不臉一變，出厭惡的樣子：“滾出去！”

　小宦：“……”

　………………

　在另一頭，張靜一神奕奕地抵達了西華門鐘鼓樓。

　其實在張靜一看來，這紫城已經有些年久失修了，畢竟這宮城已經屹立了兩百多年，幾經修葺，可終究還是顯得暮氣沉沉。

　難怪后來的皇帝們都修新宮，畢竟沒有誰喜歡住在幾百年的房子里。

　自然，這些與張靜一是沒有什麼瓜葛的。

　除了作為項目經理的本能，見著什麼玩意都想一個推土機鏟平了，在上頭造一點啥，職業習慣了，見了地就心。

　大漢將軍雖然隸屬于錦衛，可實際上和錦衛的職責完全不相干。

　負責大漢將軍衛戍的，乃是張靜一的老人，正是當下的南和伯方正風。

　當然，大明的禮法之中，幾乎宮的事務大多都是勛貴舊臣們主持，可大多卻只是掛名而已，只有在一些隆重的場合，那位南和伯才可能出來打個照面。

　其他時候，大家都是各自到鐘鼓樓點個卯，而負責這里的，則是一個千戶。

　這千戶也顯然覺得大漢將軍沒什麼前途，年紀也大，因此他先見了來點卯的新百戶張靜一，用一種關懷智障的表打量之后，便笑著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志氣，來我西華門的鐘鼓樓，不錯，不錯。”

　張靜一心里覺得好笑，似乎現在每一個人都在夸獎自己，像是人見人似的。

　隨即這老千戶便道：“宮里和宮外頭不同，在這宮中，規矩森嚴，你是錦衛的子弟，想來對此也略有耳聞。咱們大漢將軍當值，有三條忌，這三條忌都是死罪，其一，便是不可說；其二，就是不可聽，其三，便是不能。”

　張靜一頓時就忍不住道：“那豈不了啞、聾子和木樁子？”

　老千戶樂了，笑道：“對對對，就是這樣，咱們畢竟不是宦，宦是伺候人的，而我們是護駕的，所以呢，不得陛下恩準，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隨意開口，便是有屁，也得憋著。而不能聽，便是無論陛下說什麼，也與你無關，你像木樁子一樣站著即可。若是犯了這三條，那便是死罪。自然，你是錦衛的子弟，又是年輕的后生，老夫對你還是有關照的，這日門那兒，平日里陛下和貴人們比較走，也最是清閑，偶爾可以躲躲懶，你就去那里當值吧。”

　他說話的功夫，張靜一就已經開始往袖子里掏東西了。

　老千戶還覺得奇怪，轉眼之間，張靜一就已掏出了一錠銀子來，往老千戶的手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