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穿過薄薄的云層,清泠泠照在靜謐的大學校園，風吹過樹梢，幾片泛黃的銀杏葉在枝頭搖搖曳曳著,隨時都會墜落在地。

　生宿舍里，確定舒明煙今晚真的不走,常雪和莊嘉妍都覺得意外。

　莊嘉妍洗了澡敷著面出來,看一眼上鋪已經換上睡的舒明煙，揶揄道：“昨晚慕俞沉都親自來接你了,今晚沒準也會來，你這睡換的也太早了,一會兒人真來了,你還得換。”

　舒明煙正在刷手機,聞聲白皙修長的手指還在屏幕上劃著：“我跟他說過了,他今晚不來接我。”

　“為什麼？跟慕俞沉一起，肯定住酒店豪華套房,無微不至的管家服務，想想就很爽。要是我，我就住酒店。”

　舒明煙依舊躺著，側頭沖笑了下：“住久了，其實也就那樣,我覺得跟你們住一起更舒服。”

　莊嘉妍聽的有點：“明煙,你居然拋下慕俞沉陪我們,原來我和常雪在你心里比慕俞沉還重要！天吶,我太寵若驚了！”

　常雪接完電話從臺進來，聽到二人的聊天,噗嗤笑出聲來,點了點莊嘉妍的腦門：“醒醒,做什麼夢呢？”

　莊嘉妍眨了眨眼：“怎麼了，明煙剛才親口說的。”

　常雪朝舒明煙床鋪看一眼，眉梢上挑：“今天下午才回學校，一回來就床上躺著，明顯一副被榨干的樣子，今晚不回酒店一點都不稀奇好嗎。”

　過去拍拍舒明煙的床鋪，語氣曖昧，“快老實代，你倆昨晚來了幾次？把你折騰這樣，慕俞沉可以啊！”

　舒明煙：“……”

　看到舒明煙頃刻間紅下來的雙頰，莊嘉妍恍然大悟，果然還是常雪這種談過的人比較懂，一眼看穿。

　“對哦，你今天來學校好晚！”興致湊過去，“昨晚怎麼折騰的，詳細說說，我也想知道。”

　“……你倆別鬧。”舒明煙迅速岔開話題，“你們之前不是說學校附近開了家全羊館嗎，咱們明天一起去嘗嘗？”

　說到吃的，大家都很有興致。

　常雪：“好啊好啊，前幾天我和我男朋友去過一次了，真的巨好吃，明天帶你們倆去嘗嘗。”

　說到這里，常雪想起什麼，看向舒明煙，“慕俞沉去嗎？他不是要請我們吃飯？”

　舒明煙道：“他還在忙工作，要等過兩天閑下來才可以。這次咱們先自己去，我請客。”

　莊嘉妍笑：“行啊，我倆肯定不跟你客氣！”

　常雪去過一次，有經驗，提前跟們倆介紹那里的特，說哪些好吃，哪些不好吃。

　三人正聊著，舒明煙手機震了聲，收到一條微信，是《關山月》制片人陳逢敏發來的。

　陳制片：【小舒，我看到你朋友圈的定位了，你在長莞？】

　舒明煙下午和室友在學校的咖啡廳坐了一會兒，隨手拍照片發了朋友圈。

　看到陳逢敏的微信，讓常雪和莊嘉妍先商量，自己低頭回微信：【嗯，這兩天回學校了。】

　陳制片：【《關山月》劇組有幾個配角還沒定下來，明天下午一點半去P大招演員，試鏡地點在表演系一樓的階梯大教室，你是這部戲的跟組編劇，明天有時間的話一起過來看看？】

　P大是國戲劇影視類學校中的top，圈不影帝影后畢業于此。

　劇組來這邊招演員并不稀奇，不過據舒明煙了解到的，國大部分的影視劇組，編劇并沒有參加選角的權利。

　何況《關山月》這部戲舒明煙不是總編劇，只是臨場跟組編劇，就更加夠不上。

　陳逢敏的話讓有點意外，不確定地又問一遍：【逢敏姐，確定要我去嗎？我沒有經驗的。】

　陳制片：【多看看就有經驗了，前幾天編劇老師跟我聊過你，說你看了劇本后，在尊重原著的基礎上，還提出了很多有用的意見。】

　【編劇老師一直夸你，說你有慧，在尊重小說原著這方面，做的比還要好。你應該是小說和劇本都研究過的吧，既然這麼了解，在選角上沒準也能給出建議。】

　舒明煙想了想，答應下來。

　聊完微信，常雪和莊嘉妍問明天什麼時候去吃烤全羊。

　舒明煙道：“我明天下午一點半有點事，咱們晚上去吃吧。”

　常雪：“行啊，那就明天晚上。”

　-

　次日下午一點鐘，舒明煙收拾好自己，前往表演系一樓的階梯教室。

　《關山月》劇組來招演員的宣傳很早就已經發布出去了，如今整個表演系大樓圍了不人，試鏡還沒開始，隊伍卻早已經從一樓大廳排到了教學樓外面。

　有同學張地整理儀容，有的正捧著原著小說認真揣角，還有人和邊同學互相打氣。

　舒明煙視線從人山人海中掠過，順著一條極窄的路進教學樓，發現大廳里圍著的學生更多。

　試鏡還沒開始，教室的門關著，許多人圍在大廳正中央，不知道在干什麼。

　舒明煙走近了才發現，是周莞麗被一群人簇擁著。

　《關山月》配角試鏡，周莞麗作為已經敲定的主角之一，這樣的場合自然是要來刷刷存在的。

　果不其然，剛到這兒就被人圍起來，大家七八舌找傳授經驗，問之前是怎麼被選上的。

　虛榮心得到滿足，周莞麗站在人群當中，臉上掛著得親和的笑容：“其實我也沒做太多準備工作，就是提前看看原著，揣一下角，試鏡的時候按照導演的要求演一段就行了。”

　剛說完，注意到人群中走過來的舒明煙。

　難得自己有被人前呼后擁的高時刻，周莞麗熱地給舒明煙打招呼：“明煙！”

　看到舒明煙手上拿著《關山月》的劇本，周莞麗猜測到什麼，笑問，“你怎麼拿著劇本過來，莫非不想做編劇了，也打算來試鏡《關山月》的配角？你看中哪個角了，可以跟我說說，沒準我能給你傳授傳授經驗。不過這一行還得看演技，只臉好看是走不長遠的，你要轉行可得提前想想清楚，演藝圈的錢也沒那麼好賺。”

　面得，趾高氣昂的，舒明煙卻不怎麼想要搭理。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又看看關閉著的教室門，猶豫自己要不要直接進去。

　被無視的周莞麗笑意淡下來，面上浮現一抹輕蔑。

　這時，又有人舉手問問題：“莞麗姐，我想試鏡的角是邵尚儀，您覺得待會兒試鏡我需要注意點什麼？”

　提到這個角，周莞麗擰眉想了下，搖頭：“你這個角不好，在劇里一直給我飾演的主云婠使絆子，演這個肯定不討喜。不過你要是喜歡，這種反派角也容易，壞事做的多，觀眾看的生氣，也不會去關注演技了。”

　生聽完周莞麗的話，有點不贊同：“我覺得邵尚儀這個人，應該不算是純粹的惡人，……”

　有人質疑，周莞麗臉不悅：“難不還算好人？當眾打云綰耳，下令打云綰板子，不讓云綰晉級考試，我看劇本的時候都快煩死了，這個角誰演誰將來被罵，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居然想演這個。”

　生有些訕訕，抿著，面難堪。

　舒明煙在旁邊站著，拍了拍的肩膀。

　生狐疑地扭頭，舒明煙看到微紅的眼眶，眸中氤氳著水汽。

　舒明煙輕聲道：“邵尚儀宮之前，也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姑娘，逃荒途中被有奪嫡之心的三皇子收留，教養三年，又被哄騙著心甘愿宮為他做線人。從宮一步步晉升，最終坐上五品尚儀，期間為了向三皇子傳遞消息，幾經生死，把命置之度外。主角云綰險些撞破線人的份，邵尚儀為了三皇子的大業，企圖對趕盡殺絕，對云綰的晉升之路多番阻撓，得罪了強大的主團。”

　“邵尚儀為了心中所付出一切，扭頭卻見三皇子在大殿之上跪求圣上，要迎娶曾經和一起被養在三皇子府中的好姐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從始至終不過是三皇子手中的一顆棋子。男人如果真心，怎麼會把送進皇宮？他一直護在邊的，才是他真正在意的那一個。”

　“曾經的海誓山盟，如今想來不過是笑話一場。知道真相的邵尚儀心如死灰，由生恨，最后一把火燒了三皇子與結發的那縷青，向天子告發三皇子謀逆，最后用一杯鴆酒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死之前，一直看著宮門口的方向，那是一直而不可得的自由。”

　舒明煙說完這些，才發現周圍早已經安靜下來，許多人都正朝看過來。

　舒明煙并未在意，繼續對先前的生道：“《關山月》能為大IP，除了兩位主的事業線勵志熱之外，還因為這部小說里無論主角配角，正派反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和閃點。”

　“邵尚儀確實是反派，壞事做盡，不是好人，但每次作惡都能有一條合理的邏輯線把這個人形象立起來，讓人設更滿。是壞人，也是個癡被辜負的可憐人。”

　“誰說想演反派就是思想有問題，難不所有的影視劇里那些反派的飾演者都有問題？演員的本職就是要詮釋好自己飾演的每一個角，無論是正派角，還是反派角。一部劇，出彩的反派也能讓人印象深刻，演員能真正走進人心，讓觀眾共很重要。把反派演的讓觀眾同甚至喜歡，更能突顯演技。”

　大廳里寂靜了幾秒，因為不人認識，有同學主開口：“說的太好了，舒明煙，你對這部劇好了解啊，連配角都分析的這麼徹，突然覺得邵尚儀這個惡毒配又多了點悲的彩，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

　被搶風頭的周莞麗臉垮下來，擰眉看過來：“我也是看過原著和劇本的，你剛才講的那些七八糟的東西，書上本著墨不多，觀眾只會在意邵尚儀得罪主云綰的那部分，哪會在意其他？在這兒不懂裝懂，誤導旁人。”

　“誤導旁人的是你。”舒明煙平靜看向，“我說的容書上確實著墨不多，你演云綰，可以不去了解，但想試鏡邵尚儀的人，必須去了解。配角也有配角的人生，不單單是就主角和推進劇的工人。你以為一部劇的功，功勞全在主角上嗎？”

　周莞麗當眾被說的答不上話，一時覺得沒面子，惱怒地譏誚：“不就是去《逐鹿春秋》做過編劇助理嗎，都開始在這兒教育人了。搞搞清楚，現在是《關山月》劇組試鏡，哪有你說話的余地？”

　把助理二字咬的極重，語氣里滿是不屑。

　正爭執著，一直在場外維持秩序的劇組工作人員看到舒明煙，他抬步過來，禮貌道：“小舒老師。”

　舒明煙愣了下，扭頭，發現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他怎麼小舒老師？

　舒明煙很快反應過來，昨天剛上過熱搜，熱搜的詞條就是#小舒老師。

　禮貌笑笑：“您好。”

　工作人員把手上的一份文件遞過去：“這是待會兒試鏡的幾個角，以及試鏡演員的打分表，陳制片已經在里面了，讓您進去。”

　舒明煙微微頷首，過去推開階梯教室的門，又把門關上。

　周莞麗整個人愣在那，里面都是導演組的人，一個簽過合同的主角都進不去，憑什麼舒明煙可以？

　剛剛工作人員還給打分表，豈不是讓對試鏡的人打分？？？

　旁邊圍觀的同學也輕聲討論著：“我剛才還納悶呢，舒明煙是戲文系的，拿著劇本來咱們表演系的教學樓干什麼，原來是面試之一啊。”

　“我早就聽到點風聲，好像是《關山月》的總編劇不跟組，劇組另外請了跟組編劇，負責現場問詢。如今看來，跟組編劇應該就是舒明煙。”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剛才看起來對劇本很悉。”

　“聽說自己的劇本賣給了耀起影業，到時候會擔任總編劇，陳制片為了跟多磨合一下，就讓擔任《關山月》的跟組編劇。”

　“真的嗎，那下部劇豈不就是總編劇了？好厲害啊，不愧是戲文系的大才，跪了！”

　……

　周莞麗聽著大家的議論，臉一點點白了下來。

　陳逢敏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尊重編劇，很多劇組有時候為了節省經費，會要求編劇改或者刪減劇本。但只要是陳逢敏的劇，哪怕親自去拉投資，也要盡可能按照編劇的要求還原劇本。

　舒明煙是跟組編劇，那到時候還不得被陳逢敏捧到天上去？

　周莞麗越想越生氣。

　-

　晚上，舒明煙和室友一起去早就商量好的烤羊館。

　烤羊館在大學城小吃街，因為新店開張，近來推出各種優惠活，故而生意格外紅火。

　舒明煙和室友過去時已經沒有座位了，等了十幾分鐘，才空出一張桌子來給們。

　常雪已經來過，知道哪些好吃，負責點單。

　點完又問們倆：“來點啤酒怎麼樣？這個季節，烤羊和啤酒更配哦！”

　莊嘉妍說：“咱們三個難得聚在一起，還是這麼好的氛圍，那就來點唄。”

　舒明煙酒量不太行，有些擔心：“咱們三個萬一喝醉了怎麼辦？”

　“怎麼可能，啤酒不容易醉，我酒量好著呢。”莊嘉妍拍拍脯，“有次我一口氣喝了八罐啤酒，才稍微有點暈。”

　常雪不甘示弱：“我也能八罐不醉。”

　舒明煙記得之前班里聚餐，們倆確實很能喝，索不再勸：“那就喝點吧，不過我酒量不行。”

　常雪：“沒事，你要是醉了，我倆把你抬回去。”

　這家的烤羊味道很好，三個生很久沒聚在一起，吃著東西談天說地，不時杯喝酒。

　舒明煙本來計劃喝點酒的，但聊著聊著，被餐桌上的氛圍染，每次們倆舉杯也跟著喝。

　兩罐啤酒下來，腦袋開始發暈，臉頰的，眼神也跟著飄。

　莊嘉妍察覺到的異樣，關切地問：“明煙，你醉了？”

　舒明煙拼命眨了眨眼，又甩甩腦殼，頑強地開口：“沒醉，我覺得還行。”

　常雪笑出來：“姐姐，你才喝兩罐就這樣了？快快，趕別?婲喝了。”

　從舒明煙手里接過啤酒罐子，扭頭問莊嘉妍，“也吃的差不多，要不咱們撤？”

　莊嘉妍起來收拾東西，把舒明煙的包包也順便拎在肩頭。

　這時，覺舒明煙的包在震，起一看，是微信電話，備注：大醋包。

　莊嘉妍好奇的，悄咪咪問：“大醋包是誰？”

　舒明煙酒上頭，眼神飄忽不定，這會兒知無不言：“大醋包是慕俞沉，他親侄微信上我一聲寶都要吃醋，實在太吃醋了，所以我他大醋包。”

　莫名被塞了一把狗糧的莊嘉妍：“對不起，我不該問。”

　看看還在震的手機，猛地回過神來，又向常雪，“明煙昨晚住宿舍，今晚慕俞沉是來接了嗎？咱倆把灌這麼醉，怎麼和慕俞沉代啊？”

　莊嘉妍立馬把震著的手機塞到常雪手里。

　常雪猝不及防，嚇得差點把舒明煙手機給扔掉。

　定了定神，對舒明煙咧笑笑：“你家大醋包給你打電話，你自己接。”

　然后把燙手山芋丟到舒明煙手里。

　舒明煙暈乎乎的，腦袋靠在常雪懷里，看著手機上的備注，自然地點了綠的按鈕接起來，瞇著眼放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