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 江倦的手指攥住鋪開的錦被，抓出一片褶皺，心里有點張。

　他低著頭，也許是在欄桿上蹭的, 頭發半披半束, 白皙的脖頸也半遮半掩, 暈黃的火下, 霧蒙蒙的一片, 好似是繪在輕紗上的人，得一就皺，一捻就化。

　“你到底玩不玩？”

　薛放離久不開腔，江倦心口砰砰直跳，這種玩，可不同于平日的玩鬧，他是真的很不好意思, 可得不到答案，也是真的有點惱怒。

　“不玩就——”

　“算了”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一陣天旋地轉，江倦忽地被摁在床上, 骨節明晰的手指扣住他的下頜, 薛放離目低垂, 笑得危險, “用手指玩？”

　“玩哪里？”

　江倦睫晃幾下，“上一回……你玩過的地方。”

　薛放離明知故問：“嗯？上一回玩的哪里？”

　“玩過的地方太多，記不清了。”

　江倦的眼神到飄，知道他在裝蒜, 就去推薛放離的手，“讓你玩都不知道玩哪里，你好沒用。”

　薛放離似笑非笑地盯著江倦看了幾眼，朝他俯下，好似要吻他，卻又沒用完全吻上。

　手指輕輕拂開江倦堆在肩上的黑發，薛放離挲著他肩頸那顆紅的痣，嗓音靡靡，“這里？”

　江倦不說話，他的手指又往下游弋，好似要給江倦心口，指尖卻在一旁，“這里？”

　江倦細的睫晃了又晃，眼神潤潤的，還是不說話。

　沒多久，他的腰被掐住，這一截腰，細瘦韌，薛放離總是不釋手。

　“這里？”

　江倦陷在錦被之中，胡地搖頭，他的烏發被蹭得散開一片，徹底鋪開，面龐也是一片瑰。

　見他否認，這只手再一次開始作，程度也更加的惡劣。

　忽然之間，江倦倏地睜大眼睛，薛放離垂下眼，笑得漫不經心，“是這里？”

　停頓片刻，薛放離了手指，“還是這里？”

　“不是……”

　他問江倦，江倦當然要禮貌地一下了。

　“不是嗎？”

　薛放離注視著他，語氣無不憾道：“那就算了。”

　話音落下，他好似要收回手，江倦被他弄得難到不行，不想讓他走，幾乎是下意識地夾住了。

　“怎麼了？”

　江倦的挽留，讓薛放離頗是用，但他還是氣定神閑地問道：“怎麼了？不是說不能玩這里嗎？”

　江倦才不承認，“……我沒有。”

　薛放離看他幾眼，終于吻上了江倦，卻又是一個淺嘗輒止的吻，“你說了。”

　這個討厭鬼，就是存心的。

　江倦了一下，心里很是氣惱。

　“給你玩，你快點玩，我哪里都給你玩。”

　江倦開了口，聲音得不得了。

　薛放離會欺負江倦，江倦也知道他的死，江倦著他，綿綿地喚道：“夫君……”

　貓似的聲音，黏黏糊糊的，薛放離作一頓，江倦慢吞吞地問他：“夫君，是我不好玩嗎，為什麼你還不玩？”

　他都這樣問了，自然不必再客氣什麼，薛放離的眼神都兇了幾分。

　……

　這幾聲“夫君”，倒是讓江倦扳回一局，卻也害得他哭了很久。

　說好的一下，也自然不止一下。

　薛放離還很是得寸進尺。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倦睫倏地一，拼命地搖頭，他抗拒地說：“我不要這個，我不要……”

　薛放離安似的親吻他，嗓音喑啞，“我不你。”

　江倦哭了太久，眼角是紅的，鼻尖也是紅的，他的睫上掛著淚，很是生氣地問：“你這不嗎？”

　薛放離笑了一下，鮮紅的輕掀，“這是蹭。”

　.

　翌日。

　先帝駕崩，新帝扶靈返京。

　消息早已傳京城，這里再不復往日的張燈結彩，滿是縞素與靈幡，一眼去，白茫茫的一片。

　顧云之與蔣森濤率先返京，率領文武百在此等候許久。

　“吾皇萬歲萬萬歲——！”

　見到這位年輕的新帝，百跪拜，齊聲參見，聲響震如雷鳴。

　在馬車里晃了一路，也睡了一路的江倦被驚醒，他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是薛放離接在朝拜。

　男人騎著馬，走在最前方，他的袍在風中揚開一片，獵獵作響，金線繡出的鳥展翅飛，流溢彩，他生得紅齒白，整個人的氣質卻又偏冷，莫名顯得詭艷。

　王八蛋。

　江倦在心里罵他。

　昨晚他幾乎沒怎麼睡，也不太敢睡，畢竟“蹭一蹭”可是一個著名騙局，江倦當然要努力保持清醒與警惕，他很怕自己一迷糊就被哄得松了口，畢竟真的很嚇人。

　太大了，肯定會很疼。

　不管怎麼樣，在江倦的極力抗拒之下，他們沒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江倦還是被摁在懷里欺負了很久，大側甚至還磨破了皮，早上他走路都不大對勁了。

　不過好在薛放離平日就把他抱來抱去，早晨再把江倦抱上馬車之時，倒也沒有人多想。

　“平。”

　薛放離懶洋洋地開了腔，他余一掃，卻又緩緩地說：“李相，沒有讓你平，跪著吧。”

　李相心里一個哆嗦。

　今日前來接駕之時，他的眼皮子就跳個不停。

　更為準確的說法是，這一段時日，李相心中就頗為惶恐，畢竟冊封太子那一日，他授意李侍郎出言勸阻，并以太子妃的出做文章，結果算盤沒打就罷了，李侍郎又擅作主張，把太子妃推下了樓梯！

　弘興帝若是還在，他那兒——梅妃，興許還能勉強說上幾句話，可現在弘興帝駕崩了，莫說是他，就連他那兒，也得仰仗于這位新帝。

　他若是追責此事，他、梅妃、還有大皇子幾人，沒一個跑得掉！

　思及此，李相心中一片冰涼，他的額頭在地面，冷汗一滴一滴地凝出，撐在地面的手也在微微抖，張地等待下文。

　“孤聽說，你對孤的皇后不甚滿意？”

　薛放離口吻平淡地開了腔，好似不過隨口一問，可既然他特意提起，就絕非只是隨口一問。

　“沒有，沒有的事。”

　李相干笑道：“是老臣有眼不識泰山，不知皇、皇……”

　說到這里，李相這才驚覺這位新帝說的是“皇后”，并不是每一位太子妃都做得了皇后，畢竟圣心難測，可既然這位新帝這麼說了，那麼這位太子妃就必定會是帝后！

　足以證明江倦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高！

　單獨被拎出來，李相心中本就驚慌不已，這麼一來，他腦門兒上的冷汗更是淋落如雨，“老臣有眼不識泰山，不知皇后竟是白先生之后，是老臣老糊涂了。”

　李相哆哆嗦嗦地說：“世上再無一人，比皇后更能與陛下您齊肩，皇后與陛下，當真是天設地造、天作之合！”

　他憋著一氣，盡力吹捧，薛放離聽后，似是被取悅了一般，饒有興趣道：“接著往下說。”

　李相一懵，只好再著頭皮說：“皇后生純善，陛下您行事果決，你們剛并濟，格調和，相得益彰，是社稷之幸，民生之樂！”

　薛放離微笑道：“接著。”

　李相：“……”

　“皇后與陛下，你們二人、你們二人天生一對……”

　琢磨來琢磨去，李相估這位新帝是聽一些夸贊他與新后般配的話，可李相又實在是詞窮了，不知道該怎麼再往下接，薛放離等待片刻，頗是不耐地輕嘖一聲，李相一個激靈，只覺得自己要倒霉。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聽見這位新帝悠悠然地開了口。

　“罷了。孤與皇后之般配，想必單單幾句話，只是以偏概全，不足以說盡，既然如此，李相這幾日便待在府上，好好整理一番，給孤寫出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李相暫時趕回了府上，冷落之意也溢于言表。

　李相一呆，新帝繼位，本就是最多事之時，他卻在這個時候讓自己待在府上，就是不會再用他了的意思，日后的仕途，可想而知會有多坎坷。

　李相心中懊悔不已，卻也只得應下，他苦地說：“是，陛下，臣一定盡心書寫。”

　薛放離頷首，這才收回目，再未看他一眼，“啟程。”

　人馬再次開始走，跟來拜見的朝臣也跟在隊列最后，唯獨李相，薛放離不讓他起來，就是人走了，李相也不敢擅自起，只能久久地跪在原地。

　這一出，仿佛只是新帝回京，順手收拾了一下過去對新后大不敬的人，可明眼人都看懂了，這位新帝也是在警告他們。

　——皇后，惹不得！

　這是他護在心尖上的人！

　唯獨皇后本人，也就是江倦，有一點茫然。

　怎麼這就皇后了？

　他不是才當上的太子妃嗎？

　這職也升得太快了一點吧？

　.

　新帝繼位，就該住皇宮了，江倦也被一起送了進去。

　不過薛放離有許多事要理，去的是書房，江倦去了薛放離年時的宮殿。

　——陵殿。

　之前江倦也在宮里住過一次，本想過來看一看，結果沒來，這一次倒是過來了，但是江倦又太困了，本顧不上考古薛放離的年時期，往床上一趴，幾乎就睡著了。

　“乖孫。”

　迷迷糊糊間，江倦聽見白雪朝喊他，他勉強睜開眼，還真是白雪朝過來了。

　“外祖父。”

　江倦困倦不已，白雪朝卻是誤會了，他憐地說：“昨日是不是嚇壞了？”

　他只是去了一趟秋麓山，又在山上過了夜，誰知道再返回京中，當真稱得上是天翻地覆，白雪朝憂心江倦，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嚇倒是沒嚇得太狠，但江倦也不能說他神不好，是被薛放離玩的，江倦只好說：“……也還好。”

　白雪朝勉強一笑，“怪外祖父。”

　這次宮變，得知全部過程以后，白雪朝真的很是自責。

　齊修然是他救下來的，長公主謀之事，也并非全無跡象。

　之前齊修然——或者說是長公主差人送了信到棲山上，為婚約道歉之余，提了幾句桃花源，也問了幾句白雪朝對此如何看待，并直言想創造一個桃花源，希獲得白雪朝的幫助。

　白雪朝沒有理會。

　后來到了京城，齊修然以蘇斐月的名義登門拜訪，白雪朝不見，以為他們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桃花源好和樂，可終歸只是幻想，長公主字字在寫桃花源，白雪朝卻只看得見的恨意，知道只是想為蘇斐月報仇。

　白雪朝已經七八十歲了，半只腳踏進了棺材里，他這一生經歷了太多，最心痛的一刻，莫過于他的得意門生早早地走了。

　走得苦痛不堪，走得滿腔憾。

　也帶走了他的滿腔赤誠與熱。

　沒過多久，白雪朝便心灰意冷地辭了，居于山林之中。

　世人稱呼他為“雪圣”，世人夸他贊他，道他高風亮節、冰魂雪魄，可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凡人，他的得意門生喪了命，白雪朝選擇負氣而去，從此再不過問世事。

　白雪朝去秋麓山上，就是看蘇斐月。

　他本想下山之后，提點薛放離幾句，讓他注意一下長公主，卻不想事就這麼突然地發生了，更沒有想到長公主竟然膽大至此，多年來暗自招兵買馬。

　究結底，就錯在那一年，蘇斐月剛走，白雪朝意外從河中救下了一個渾中箭的人。

　蘇斐月想活，可他死了，救下的這個人，他也想活，可是以他的份，注定活不了。

　——弘興帝要他死，他就必須死。

　彼時，白雪朝想，這也是一個可憐人。

　在長公主的提議下，白雪朝托付他的友人——江南的一位名醫，讓他幫忙做了一副人i皮i面i。

　自此，世上再無齊修然，蘇斐月則因一樁舊案，失意許久，最終大變，每日只知玩樂。

　那一年意氣風發的年郎，以另一種形式，在世間消匿無蹤。

　白雪朝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若是早一日提醒，也不會……”

　“長公主，可真是糊涂啊！”

　江倦搖搖頭，“外祖父也沒想到的。”

　白雪朝苦笑一聲，昨日尚且神矍鑠的老人，今日就顯出了幾分蒼老之態，“乖孫你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外祖父……”

　經歷過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白雪朝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了，是上這麼一說，他就老淚縱橫。

　“外祖父絕對饒不了自己！”

　江倦看著他，突然覺得很心酸。

　在原文中，故事的開頭，與他同名同姓的炮灰就已經咬舌自盡了。白雪朝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過場，只有這麼一個節。

　——安平侯與主角多次求見白雪朝，白雪朝始終不見。

　這個老人，當時該有多心痛呢？

　江倦抱住他，“外祖父，我沒事。”

　白雪朝拍拍他的后背，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本想說一些趣事逗一逗他老人家，結果江倦還沒說幾句話，侍就小跑過來，匆忙稟報。

　“皇后，梅太妃與大皇子求見，說是設了個宴，邀您過去吃一席。”

　這一個話音剛落下，又跑來了一個侍。

　“皇后皇后，寧太妃與六皇子也來了，說是殿里的荷花開了，邀您過去走一走。”

　江倦：“？”

　什麼況？

　薛從筠在搞什麼？

　這還沒完呢。

　沒一會兒，侍又捧著許多張拜帖過來，“皇后皇后——！張大人、余大人、宋大人、江大人……向您求見。”

　江倦：“？？？”

　他茫然道：“見我做什麼啊？”

　江倦不清楚這些事，白雪朝卻是懂得的，他哼笑一聲，“倒是有點眼。知道新帝和新后，哪一個才是說得上話的人，該來好好結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咸魚卷：囂張做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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