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新窩一些日子,柳枕清基本就沒離開過自己的院子,勞碌多年,終于可以歇一歇,柳枕清自然是咸魚躺。
平時日上三竿就該躺在院中長椅上蓋著毯子曬太了,眼睛一瞇就能再睡一趟回籠覺,渾的骨頭都快給睡了。
但是今日卻有些不同。
一早就有人來敲門,錦鯉去開門,見來者是二管家,立馬面不善。
“今日是十五了,我來請大爺去中廳。”
錦鯉臉瞬間就變了,若不是對方地位比自己高,錦鯉真想啐他一臉。
柳家的孩子自小學生意經。在柳家每個月十五都是長輩考察小輩的日子。
全府的人都知道大爺不善此道,每次十五都是大爺被兩個弟弟碾丟臉的日子,本以為這個月特殊況,大爺不用去了,結果這個二管家還找上門,簡直就是故意為之。
“二管家說笑的吧,我們爺還在養病呢。”
二管家躬著道:“大夫都說了,大爺已經好了,剛剛二爺和三爺都已經去了,就等大爺了。”
錦鯉正要再說,就聽到一道輕快的聲音從院中傳來。
“等我什麼?”
錦鯉臉一變,趕對著柳枕清眉弄眼,二管家卻往里著,笑臉嘻嘻的說明來意。
錦鯉立馬護主道:“我們爺都失憶了,相信老爺肯定也不會要求爺去的,不如我現在就去問問老爺的意思!”
二管家皮笑不笑道:“爺是自小學這些的,早就刻進骨子里了,說不定正好幫爺找找記憶。”
柳枕清挑挑眉道:“爺爺在嗎?”
二管家道:“當然。”
“好,這就去。”
二管家立馬眉開眼笑的在前帶路,錦鯉著急的跟著柳枕清,小聲道:“主子,他們分明是故意的想要看你出丑,你怎麼還答應呢!”
“哦?我就是正好有事找爺爺。”柳枕清無所謂道。
錦鯉卻心焦不已,“主子啊,什麼時候找不好,非要挑這個時候,去了中廳可就不由己了,到時候柳家商會各大掌柜都在,你……”
柳枕清無語道:“難道他們是第一天知道我這個大爺不善此道?我去了直接說不會就好了。”
錦鯉噎了一下,怎麼覺爺一點世俗的都沒了,以前多還會覺得憤。
錦鯉委屈,“本不是主子不擅長,明明就是二爺和三爺找來手下掌柜給他們孩子開小灶,主子沒人教導,自然每次考核都輸給他們。”輸了幾次之后,主子被嘲笑的越發沒有底氣,自然就更加不愿意經營此道了。
對于錦鯉的抱怨,柳枕清左耳進右耳出。
反正他又不是真正的柳蕭竹,只是今日日子剛好,他必須出門一趟,可是因為綁架事件,老爺子限制了他的自由,他才不得不去主找老爺子。
等三人來到了中廳,正看到福管家出來,福管家一看到三人臉微變,但是要開口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狠狠瞪了二管家一眼。
“大哥這不是來了嗎?”
“看來大哥還是想要跟我們一起接考校的。”
柳枕清循聲去,就看到不人站在廳,正看向門口。
兩個便宜堂弟的眼神尤其打柳枕清,那熱切盼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多麼兄友弟恭呢。
其他人也在看著柳枕清。
只見今日的大爺與以往十分不同。
沒有了往常的浮華飾品,一青碧錦緞,雪罩衫,襯得人如雪中碧竹,也讓人瞧見了藏在金璀璨之后的好相貌,更別提眉宇之中自帶的從容瀟灑之態。
本以為失憶的大爺會是怯懦不安的,沒想到卻讓人意外。
老爺子:“正想福管家通知你,讓你不必前來,你記憶尚未恢復,不用參加此事。”
老爺子到底還是心疼這個孫子的,雖然他想要嚴厲教導,但是也不想讓孫子在經歷這種大難之后還在眾人面前挫。所以給了一個借口。
但是其他人未必會下這個臺階,
二爺首先道:“爹,給大侄子一個機會,說不定他可以呢。”
“他是失憶又不是腦子壞了,試試看又不會怎麼樣。”三爺吐槽道。
有些掌柜也見風使舵,“是啊,是啊,讓大爺試試,上次大爺就有進步。”
“這一次考題不難,相信大爺可以的。”
果然是一來到中廳,就有不由己之,其實從二管家過來找他的時候,柳枕清就清楚他們的目的了,無非是想要看看往日不太行的大爺是否在失憶之后更加沒希了。
二爺三爺自然是想要讓商會的人看清楚,商會的人也想要考量仔細,免得站錯隊伍。
而柳枕清就是那個被觀察的猴子。
對此,柳枕清倒是不在意,直接道:“各位熱心了,我失憶之后早就忘記如何看賬本了,考核還是看兩位弟弟的吧。”
眾人沒想到他來這一趟竟然這麼說,頓時臉各異。兩個堂弟更是完全不掩飾的發出鄙夷的笑聲,顯然是認為柳枕清就是在逃避丟臉。
老爺子臉有些難看,這話可不能說,柳枕清當眾這般說,等于是將繼承柳家的可能完全磨滅,這讓他這個長輩如何能開心,剛剛那點憐惜照顧一下子就被刺激沒了。
“我是來找爺爺申請出門的。”柳枕清說著看向老爺子道:“爺爺,我在府中待得太久了,想要出門一趟可以嗎?”
“還不知道是誰要綁架害你,出門萬一又出事怎麼辦?好好待在府。”老爺子沒好氣道,不好好學習,整天就想著出去玩!不務正業!
柳枕清輕笑,“府尹那邊都查不出來,難道要因噎廢食,這輩子都不出門了?爺爺若是不放心,我帶夠人手就好了。”
老爺子見他失憶后還是一副分不清楚輕重的樣子就來氣,“不行,有這個功夫,不如重新學習如何看賬本!今兒個你兩個弟弟考察,你就在一旁看著,好好學學!”
柳枕清了一鼻子灰,不由出為難的表,今日若是不出門,錯過了就太耽誤之后的逃離計劃了。
“那看完了,今日可以出門嗎?”柳枕清掃了掃廳中幾張桌面上的賬本,讓那兩個人看完這些賬本,要多個時辰,來得及嗎?
老爺子都要氣歪了,周圍人更是一副看‘不學無的草包爺’的神態。
老爺子直接一仰頭,對著福管家道:“把大爺拉過去坐好。”隨即拿出腰牌重重的拍在桌面上,怒道:“你今日想要出門,行!你要是能比你兩個弟弟先看完這一摞賬本,我就讓你出門!”
此話一說等于是判了死刑,老爺子盛怒之下,誰也不敢,但是老二老三家都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柳枕清。
福管家為難的拉過柳枕清,小聲叮囑道:“大爺,你好好坐著,隨便看看,別惹老爺了,若是想出門,過幾日再跟老爺面前說說話,今日是無論如何都不行了。”
柳枕清有多久沒有被長輩這樣訓斥過了,一時間還真有點不太習慣。
被迫坐下后,聽著福管家的叮囑,無奈一笑,還真不是他非要跟老人家對著干,誰趕巧都是這一天呢。原本以為老爺子早就放棄這個孫子了,所以無所謂他做什麼。畢竟關于中毒事件,老爺子的理,不過是借口讓二嬸為他去寺廟祈福算作關閉類的懲罰罷了。沒想到老爺子還有一恨鐵不鋼的緒。
計時的香一點燃,兩個爺就開始伏案看賬本,一邊核對,一邊計算,互相憋著勁看誰更快一點。
如今老大已經不是對手了,他們彼此就是最大的對手,兩人正激著,突然聽到了唰唰唰快速翻頁的靜。
兩人同時抬頭疑的看誰在干擾他們,沒想到就看到坐在第三張桌子上的柳枕清,正一手轉著沒沾墨的筆,一手一頁頁的翻著賬目,好像能一目十行似的,那散漫的樣子看著真人來氣,就差把腳踩在椅子上,再給他一壺酒了。
還別說,若不是人多,柳枕清真想這麼干。以前在皇宮時,把他急了,他就是這樣的。
“有病!”
“真礙眼!”
兩人弟弟掃了一眼,就繼續忙自己的,但是仍舊會被翻頁的聲音干擾。
而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柳枕清的奇葩行為,都不由的搖頭嘆息,心說這爺該不是傻到真的以為老爺子說的是‘看’完吧,哪有人這樣看賬本的,果然是草包。不,以前是草包,現在怕不是傻子了吧。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出鄙夷的神,這大爺是廢了,大房沒指了。
二爺三爺看著柳枕清這樣,不由的覺得他順眼多了,就這樣廢下去,他們不介意多養一個吃白食的侄子。
福管家和錦鯉看著只能干著急,心說還不如什麼都不做,趴在那邊睡覺呢,再看老爺子一眼,臉都氣變了好嗎?這種行為說不好聽的就是拿柳家立之本開玩笑,太不正經了。若不是看在大爺失憶,估計現在都能家法伺候了。
眾人被這唰唰唰的聲音弄得心煩氣躁。
不久,兩個弟弟終于算完了第一本,兩人速度不相上下,互相掃了一眼,正要開始第二本的較量,就聽到旁邊傳來懶洋洋的聲音道:“爺爺,這一摞我看完了。”
那哪是看完了,那是翻完了。眾人都不由的忍住翻白眼的沖,覺大爺這頓打跑不掉了。
老爺子氣的都站起來了,二爺三爺立馬上前安。
“大侄子不懂事。”“爹別給自己氣到了,要是不高興,就罰他,不罰不長記。”
掌柜們也只能相繼勸說,有人還上來說了柳枕清兩句,甚至想要指點一下,給柳枕清開開竅,看賬本可不是這麼一個看法。
這種時候,往往是別人越勸,當事者越氣。
老爺子只能怒道:“你看完了!你給我說說,你怎麼看完了!你看看你兩個弟弟是怎麼……”
話還沒說完,就見柳枕清雙手撐著下,慢悠悠道:“出問題的賬目出,分別是祥云酒樓,福氣客棧,柳氏商隊三小隊,江南綢坊,海濱船業以及亭江水運第二段。差額分別是三千三百五十兩,一千二百六十兩九錢,七百六十五兩八錢,二百七十八兩,五千兩整,以及六兩七錢。”
話音結束的時候,室已然雀無聲,都呆呆的看著柳枕清。
兩個便宜堂弟早在第一個祥云客棧出來的時候,就呆住了,因為他們看完第一本的時候,查出來的也是祥云客棧,但是計算出來的金額沒有柳枕清后面報的這麼詳細。
而這些賬本自然是已經經歷過審核理才會拿出來考核爺們,十本賬本中藏有六個問題,其中四個比較好找,最后兩個是最難找到的,哪怕爺們能全部找對都算是厲害的了,更別說算對賬目。
而今,卻從一個不可能的人口中聽到了標準答案。論誰都要頭皮發麻,大聲質問一句,你特麼鬼上嗎?
所有人都是一副反應不過來的樣子,第一次跳出來的是三爺,“是誰提前了答案!”
三爺這麼一問,大家都尷尬了,誰能提前答案啊,這不是他們剛剛從一些問題賬目中一起挑選出來的嗎?
二爺也是臉難看,懷疑道:“這是不是有問題啊,大侄子說的是對的?”
二爺環顧一周,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指出錯誤。這麼說來竟然連金額都是分毫不差嗎?
掌柜中比較有資歷的老人臉難看的開口詢問柳枕清“大爺,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錯了嗎?”柳枕清道:“剛剛心算的太快了,莫不是心大意算錯了?”
技能退步了?當年管戶部國庫的時候,都沒錯過一次啊,更何況這種已經整理好只用于考核的。
“沒……一點都沒錯。”老人鐵青著臉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此時眼睛已經瞪牛眼了。
“你……你剛剛那麼看一下,不對……你不是說你忘記……”老爺子的語言系統都被柳枕清刺激的紊了。
柳枕清頭,一副無辜的樣子道:“剛剛拿起來一看就又想起來怎麼算了,既然沒錯,爺爺一言九鼎,我可以出門了吧。”
老爺子半天開不了口。
柳枕清不給老爺子拒絕的機會,拿起桌上的腰牌,行禮完畢,帶著錦鯉就離開了中廳,留下一屋子驚愕失措的人。
直到帶著兩個護衛出了大門,錦鯉才反應過來,“主子,你剛剛……你剛剛是怎麼回事啊!你以前算賬可沒有這麼快啊!那些掌柜們都驚呆了,還有二爺三爺眼睛都要瞪出來了,老爺子手都抖起來了,這……老天爺保佑,一定是大爺大夫人在天之靈讓主子你突然開竅了!”
柳枕清倒是覺得這一沖,回去怕是麻煩了,不過那些賬本可不止這些問題,估計連老爺子都沒看出來,既然他決定擺爛,自然也不會多管閑事,對他個人而言結果是好的就行,反正在這個柳府也待不久。
見錦鯉還是一副手舞足蹈的興樣子,柳枕清有點好笑,突然想起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嘛,以前自己邊的那兩人,每次自己出頭臭顯擺時,他們一個無奈,一個翻白眼,可是毫不會給面子。
……
霍飛寒:“枕清,你剛剛還說這一次要低調行事……”
黎星若:“霍飛寒,待會他被揍,你別搭理他。讓他顯得……”
“老大,師妹,我這招投石問路。”
霍飛寒:……
黎星若:“找借口,我看你就是皮,沒事找事!”
“生活不易,屢遭嫌棄,唉……這些年的終究是錯付了嗎?”
……
錦鯉興的說了半天,見柳枕清只是低頭淺笑,眉宇之間皆是笑意,笑的十分好看,那是從未在主子臉上見過的笑容。
“主子,我們去哪里啊?”
柳枕清回過神來,道:“京城最大的賭坊。”
“龍興賭坊?”
柳枕清笑著點頭,果然還在。
另一邊將軍府的老管家急匆匆的來到霍風冽的院中,果然在樹下看見閉目練功的將軍。
長劍橫置于雙膝之上,整個人端坐如古鐘,與天地間渾然一,卻又冷于周圍空氣三分,那份從骨子里散發的涼意,連鳥兒飛過都不敢停留。哪怕周圍小溪,亭臺,垂柳,景宜人,充滿詩意,都讓人覺深寒冷,莫名的不敢靠近。
老管家一踏庭院,霍風冽就睜眼看過去。
老管家跑得胡子上的小辮子都甩起來了,停在石頭小道上喊:“查到了,是去龍興賭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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