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雷正德被抓,雷家急得上竄下蹦的,到求爺爺告,雷正德父親沒辦法,求到了陸崇禮那里。
陸崇禮便特意把陸殿卿過來,問了這件事,陸殿卿自然據實以告,陸崇禮沉一番,倒是沒要求陸殿卿如何。
這幾年陸老爺子也走了,兩邊的老人沒了后,難免關系就淡了一些,但是陸崇禮到底是顧念著昔日和雷家的,打電話過問了這件事。
其實雷正德這次和法國公司的合作,也是被騙了,清查過后,倒是沒發現什麼大問題,只能說他自己犯蠢,恰逢陸崇禮的電話,自然被放出來了。
只是人出來了,后續的麻煩卻不了,國的冰箱廠那也是大企業單位,現在被坑了這麼一批貨,自然不肯罷休,他們就找雷正德麻煩,要求雷正德賠償。
但那麼一大筆貨,也不是雷正德能賠的,只能求人說,又要變賣家里種種,鬧得不可開。
偏偏這個時候雷老爺子已經去世兩年了,雷家的四合院要被收回,這事其實已經拖了很久,有關部門一直在催,只是沈明芳不太好說話,他們也不好趕。
現在趕上這個事,他們也就只好上前再說說,大家商量了下,要另外給雷家安置別,可是這種眷屬的安置,也不過是普通的家屬樓筒子樓。
沈明芳氣得夠嗆,這年頭誰還住筒子樓,怎麼也得住單元樓,得住三室一廳!
為這個還去雷老爺子生前單位鬧,人家沒辦法,各種好說歹說把勸回來,承諾給想辦法解決,多給一間筒子樓。
事到如今,沈明芳也沒辦法,氣得掉眼淚,說人走茶涼,老爺子才走了多久,竟然淪落到這個境地了。
就在這種鬧哄中,那天傍晚,剛吃過飯,林舒就在陸殿卿辦公室隔壁的休息室看書,陸殿卿和幾個屬下談著事,誰知道這個時候,就聽到外面聲音,好像有人非要進來。
過玻璃往外看,驚訝地發現,竟然是雷正惠。
關于雷正惠,之前見過一兩次,只記得離婚了,離婚后又談了一個,沒,之后就調到別工作了。
沒想到現在回來了,還來了陸殿卿這里。
知道雷正惠是來找陸殿卿的,雖然很多年沒什麼道了,但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會覺得陸殿卿念一些舊幫幫忙。
就在隔壁休息室看書,看了一會后,便聽到靜,好像是雷正惠哭了,哭得很大聲。
好在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并沒幾個聽到。
林舒也怕影響不好,便忙要過去,卻看到雷正惠捂著臉往外跑,兩個人走一個照面。
確實一些年沒見了,就這麼猛地見到,才發現,距離當年火車站的那次,已經是十年了。
十年的時間,昔日那個被雷家瞧不起的林舒,那個宣武胡同里的姑娘,如今赫然已經是科研第一線的專家,是青年科學家的領軍人,是一所之長。
而雷正惠,婚姻不幸,事業無,渾渾噩噩。
明明一點不想看到陸家人,更不想看到林舒,卻不得不著頭皮過來,只為給自己弟弟求得一線希。
林舒看著淚流滿滿的雷正惠,并沒說什麼。
不過也明白,對于此時的雷正惠來說,自己的沉默更是一種無聲的辱。
雷正惠咬牙,盯著林舒好一會,才道:“也許我一輩子都無法明白,為什麼他們都喜歡你,我很討厭你。”
林舒笑了下:“很巧,我也很討厭你。”
雷正惠含著淚,冷漠地收回目,走了。
這時候關珠清算是看明白了,已經不敢要錢了,也不賴著不走了,反而是雷家不想離了,落到這個地步,以后還不知道能娶個什麼媳婦,雷正德本來就打擊,如果再離婚,只怕是雪上加霜。
是真的怕了,怕萬一自己和雷家不能離婚到時候自己反而牽連,只能聲淚俱下,撒潑打滾。
鬧騰了一番后,總算離了,這時候雷家能變賣的都變賣了,用于賠償,至于沒法賠的,只能是企業單位認倒霉了。
沈明芳一下子仿佛老了十歲,覺得自己這輩子沒法翻了,的眼神都是麻木的。
也許唯一的希就是孩子了,好歹自己有一個孫子了,這也是指。
便開始絮叨著,好好養孫子,孫子要爭氣,好好干,把的這些罪全都找補回來:“怎麼也得比隔壁陸家那兩小子強!”
可誰知道,就在那天周日,雷家正搬家準備離開四合院,那個孫巧芳卻來了,孫巧芳哭著嚷嚷:“你們得把孩子還給我!”
沈明芳自然不肯,和孫巧芳吵起來。
雷正德經過這一番打擊,自然是意志消沉,已經幾天沒說話了,眼神都是木的,人也瘦得只剩下骨頭了,誰和他說話也不搭理。
就連這次搬家,也是父母姐姐拉扯著他搬家,他自己跟死人一樣,什麼都不想。
就在這種麻木中,他茫然地抬起眼,卻看到了哭嚷著要孩子的孫巧芳。
他本于極度消沉之中,只覺得世間所有的人都背叛了自己,世間所有的不幸全都降臨到自己上。
此時看到了孫巧芳,就這麼一個捧著自己哄著自己的小書,曾經對自己那麼言聽計從,現在這個時候竟然也來踩自己一腳。
當下咬牙道:“孫巧芳,當時大了肚子,說要給老子留下一個種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來著?這會兒,你倒是要來搶孩子了?當時你可是說的好好的,說要把孩子送到我家里來,不圖別的,就圖一輩子跟著我過日子,這些話你都放屁嗎?”
那孫巧芳聽著,無奈:“雷正德,我就一傍尖兒,你家不行了,怎麼著,我還得陪著你不?我又不是你媳婦,你也沒和我領證,傍尖兒傍尖兒,就是傍大款的,你不了大款,我憑什麼跟著你,難道你了花子我還得跟著奉承不?”
這話倒也是實在話,但是于此時的雷正德而言,無異于墻倒眾人推,不由悲涼長嘆:“我算是看明白了,我雷正德活了一輩子,臨到這個時候,媳婦跑了不跟著了,就連一個傍尖兒都留不住,敢你們沒一個真心的,都是為了我的錢,都是為了我的錢!”
孫巧芳驚訝地看著雷正德,心想這人真傻,難道不為你的錢,還圖你人?
好笑:“別的先不說,先把孩子還給我,我今天來,就是要孩子,錢什麼我也不敢找你了!”
雷正德此時眼睛都紅了,心里恨極:“孩子?你想要孩子?你憑什麼要孩子?那是我雷家的種,你想要就要?我以前給你的好你還不夠嗎,你別給老子這麼貪行不行?”
旁邊沈明芳也跟著道:“孩子我們養了,別的我們也不和你扯扯,你以后來瘟我們,我們家落到這田地,說不定就是被你這賤人瘟的!”
誰知道孫巧芳突然嚷起來:“不是,那孩子不是雷正德的,本不是雷正德的,憑什麼你們搶我孩子?孩子和你們沒關系!”
這一說,雷正德愣了,擰著眉頭看孫巧芳。
沈明芳指著鼻子罵:“瞧你這瞎話編的,敢什麼都是憑著你一張,孩子怎麼不是我們的?這就是我們家正德的種!”
孫巧芳跳起來:“才不是,我跟著雷正德兩年,他就沒種,他不行,不然他怎麼一直沒孩子,我是和別人做了才懷上的,算到了他頭上,你們不信去驗,現在不是能驗嗎,驗查,我那孩子不是雷正德的!雷正德本沒種!”
雷正德眸中猩紅,脖子青筋暴起,他攥了拳頭,死死地盯著孫巧芳:“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他的每一個字眼都咬得很慢,像是要把牙齒咬碎,一張臉猙獰猶如厲鬼。
孫巧芳看他這樣,也是唬了一跳,不過還是著頭皮說:“你自己什麼況你心里真就沒數兒?你就是沒種,我之前懷上了,那不是流了,你不是說你媳婦也流過嗎,你就是不能讓人生孩子,我和別人搞了,才懷上的,這孩子本和你沒關系!我要是跟著你,一輩子都別想下個蛋!”
這話說出后,沈明芳一下子傻眼了。
想反駁,想說什麼,了又,心里卻發慌起來。
如果,如果真是這樣,那,那這孩子——
沈明芳臉慘白,抖,后背冷汗直流。
周圍早就有胡同的鄰居過來看熱鬧,本想勸勸,但是冷不丁聽到這話,也是嚇一跳,大家想起之前關珠清不能生的事,又聽了這孫巧芳說的,一時之間,心里多已經信了,再看沈明芳家里抱著的那孩子,多開始覺得,這本就不是雷家的種吧……
不過所有的人都不敢說什麼,胡同里的空氣變得死一樣的沉寂抑,最后大家全看向雷正德。
雷正德面發青,猩紅的雙眼暴突,脖頸間青筋凸起,他呼吸沉沉的,就那麼盯著孫巧芳。
孫巧芳看著這樣子,也是害怕,不過還是道:“那孩子真和你沒關系,你還我吧……我只要孩子就行了……”
雷正德卻突然瘋狂地大吼一聲,撲過去,兩只手死死地掐住了孫巧芳脖子,瞪著眼睛道:“我掐死你,我掐死你,你這個賤人,賤人!”
頓時嚇壞了,趕去拉住,一時飛狗跳的。
如果說事業的失敗讓他灰心喪氣,那現在不能生育的現實幾乎是擊垮了他。
他骨子里是一個有些傳統的男人,甚至多會認為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些年關珠清一直沒生育,他心里也犯嘀咕,會想起當年林舒的提醒。
只是到底存著僥幸,并不敢去查,覺得好好的男人,怎麼會沒種呢,他覺得自己好好的。
特別是外面有了孫巧芳后,小姑娘甜言語把他哄得好,在床上他雄風大震,那更是讓他信心倍增。
等到孫巧芳懷孕了,他算是心里徹底落了定,覺得自己沒什麼煩惱的,只需要拼命沖事業就是了。
可誰知道,突然發現,孫巧芳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自己被人家戴了綠帽子,而自己牽頭的大宗項目也出了事。
這個時候,恰巧雷正德父親退了,沈明芳生病住院了,他又和關珠清離婚了,可以說,雷正德一下子就這麼被擊垮了。
林舒偶爾間也聽到過雷正德的消息,知道他打擊不輕,心里自然是覺得活該,不過高興一下就算了,現在忙得很,哪有功夫去搭理一個雷正德。
只是偶爾間倒是聽陸殿卿提起來,說是雷正德欠了一屁債,被人追著,現在一家子住在筒子樓里,平時不怎麼敢出門,可能還有人想揍他。
這年頭,社會上也很有一些人,做事恣意妄為的,打架斗毆不當回事,雷正德坑了那家企業,害得那家企業發不出工資,自然也有工人吃不上飯,人家心里存著恨,想報復,也是常見的事。
就這麼過了兩個月,那天林舒出門,竟然看到了雷正德,當時都差點沒認出。
他太瘦了,瘦得沒個人樣,臉上皮包骨頭的,兩眼甚至有些呆滯,頭發糟糟的,好像幾天沒洗了,上穿著一件灰撲撲的襯衫,乍看也就比花子強一點。
雷正德正耷拉著腦袋,拉著一個板車從那邊宅子里出來,看樣子是來運東西的。
旁邊還有一個工作人員在那里絮叨,里沒好話:“早讓你們搬,你們非拖沓著,鬧到現在了,還有這些零碎沒搬走,我都給你們說了,這房子已經有主兒了,你們搬走,我們得趕收拾收拾人家要住進來!你們拖著,我們時間也,這不是給我們找麻煩嘛!你說你們這麼賴著有什麼意思!”
雷正德麻木地道:“這不是就搬走了……”
雷正德可從來都是大爺脾氣,哪里過這種窩囊氣,這才多久,也就幾個月吧,基層工作人員對著他吆五喝六,他也只能嘟噥這麼一句了。
果然這人呢,還是欠教訓。
這麼一來,倒是想起上輩子,想起那個要離婚的自己。
如果按照當時的那個趨勢,自己是下定了決心必須離婚的,甚至想著和雷家拼一個你死我活的,讓雷家日子也不好過的。
如果這個世上存在另一個空間,能順利離婚嗎?
會不會離婚時正好趕上雷家出事,能僥幸地離開這艘馬上要沉了的船?
這麼想著的時候,低頭拉著板車的雷正德恰好一個抬頭。
四目相對,林舒看到了他布滿紅的眼睛。
林舒漠然地收回目,提著包就要進門。
事到如今,雷正德該得的報應早得了,對雷正德沒有同,沒有恨意,也沒有什麼別的緒。
如果說還肯多看一眼雷正德,那無非是慨一下人生無常世事蒼涼,和看電視劇嘆劇差不多一個意思了。
誰知道雷正德卻放下了板車,追了過來。
林舒看他過來,頓時心生提防。
窮途末路,誰知道別人心里怎麼想的,那天雷正德差點把孫巧芳掐死,那景還真有些嚇人。
誰知道雷正德卻啞聲道:“舒,我想和你說幾句話,可以嗎?”
林舒回首看過去,布滿紅的眼睛,竟然勉強稱得上誠懇。
也有些意外:“嗯?”
雷正德苦笑,低聲懇求道:“就幾句。”
林舒:“你說。”
并不太想和雷正德說話,沒什麼意義,不過窮途末路的人,不想把人給急了。
狗急了還咬人呢。
雷正德著林舒。
從他們離開云南來到北京,差不多有將近十年的時間了,十年一瞬間,昔日青卻又乖張的林舒,舉手投足間是富貴日子蘊養出的優雅,是事業有后由里到外散發出的從容篤定。
這樣的林舒,得仿佛打磨過的玉,散發著恬淡而人的。
這樣的林舒,明明就在眼前,卻遙不可及。
他苦笑一聲:“舒,其實我明白,我這個人混的,就是太混了,心思太浮,有時候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回想下這些年,過得渾渾噩噩,什麼事都沒做,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
林舒輕聲道:“是浮的。”
雷正德:“也許我現在說這個,你并不相信,可當年,我確實是想對你好,也確實——”
林舒嘆了聲:“你如果說這些的話,那就沒意思了,我也不太想聽。”
雷正德苦地道:“我知道,我沒要求你如何,我就是說說。我當時確實很你,很想和你在一起,也許我的在你心里本不值一提。對,我沒辦法和殿卿比,我不如他有本事,我家也不如他家厲害,我甚至連忠誠都沒法和人家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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